话音落下,齐烬没给出反应,赵愠反而先笑了。
又是卖房又是装可怜,想方设法搬进去才一天,谁能想到,他竟然又亲口提了搬出来?
甚至等待了两个多小时里,赵愠生怕自己反悔,只能一遍遍默念:不能犯贱、不能犯贱、不能犯贱。
然而等这话真说出口了,除了不舍外,赵愠突然想到件事。
三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看见齐烬的第一眼起,赵愠就被吸引,而现在,这场持续了三年多的追逐,终于要划上句号。又快速回忆了这三年的时光,赵愠确认了:这三年里,自己竟然真没一次正式问过齐烬,也没有私下打探过他有没有恋人。
可能是看着齐烬孤傲又冰冷的模样,赵愠下意识里,就认定了他是一个人。
可这会儿看见李桥舟,又看见俩人的互动,赵愠不敢确认了。
“我搬出来后,合作还继续。我会让王啸和你们对接。”赵愠顿了顿,选择将疑问抛出来,“一直忘了问,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提这个,齐烬微微拧了下眉心。
“他有没有男女朋友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桥舟呛声。
“我又没问你。”赵愠也呛回去。
李桥舟被噎得没了动静。他拽了拽齐烬胳膊:“阿烬别搭理他。”
齐烬没说话。
“有还是没有?这个也不能说吗?”赵愠盯着齐烬,想从他纯黑色眼睛里看出什么。
然而还没等赵愠真看出来什么,远处传来声“赵总”。
看着再次跑过来的小张,赵愠头突然有点疼。
“赵总。”小张笑眯眯凑过来,“郑总说难得都在,刚好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大家一起吃个饭?”
小张边说,边指某个方向。
赵愠顺着他手指,只看见个建筑顶。但这附近要说吃饭的地方,除了芦子韬那,也就没有其他地方了。
在芦子韬那吃晚饭,的确是赵愠的计划。不过在赵愠计划里,并不包括齐烬和李桥舟。
他刚摆手要拒绝,不远处又走来个人。看见郑川,赵愠知道这顿饭是拒绝不掉了。
朝店里走的路上,郑川左手揽着赵愠,右手拍齐烬肩膀:“我就说今天齐总来看地,赵总怎么没来?原来是在岸上等着呢。”
“也不是等着,碰巧遇上的。”赵愠笑笑,声音有点发紧。
这个郑川,算是国土局里拍卖部一把手,赵愠接手赵家开始,就开始跟他打交道。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当初齐烬刚回国,也是赵愠介绍着俩人认识的。
“赵总还不好意思?”郑川朝赵愠挤眉弄眼。
趁着齐烬和李桥舟说话,郑川压低声音:“你盯着姓齐那小子可好几年了,这事谁不知道?又是带着拍地认人,又是给介绍供应商的,要说追人花的心思,我就只佩服你。”
是啊,又是带着拍地,又是牵线人脉,又是介绍供应商,又是合作让利。轮番追下来,人没到手不算,甚至连对方有没有男女朋友都不知道...
赵愠苦笑:“往事不堪回首,郑总可别提了。”
郑川只当他不好意思:“得了吧,这都登堂入室同居上了,还往事呢?”
赵愠没想到自己前脚搬进齐烬家,后脚连国土局的都知道了。听见郑川这话,他甚至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
“刚才看地的时候,我可是听见他俩说话了。”郑川朝着齐烬和李桥舟那边抬抬下巴,“姓李的抱怨齐烬让你住家里,还提议赶你走。齐烬没同意。”
赵愠愣了愣:“没同意?”
齐烬对自己没意思,这点赵愠十分清楚。
之前就是靠着齐烬的同情心,赵愠才能住进齐家。住进去后又是打人、又是泼水的,赵愠早做好被扫地出门的准备。可没想到,听见李桥舟的建议,齐烬竟然没同意?
“是没同意。”郑川想到什么,把声音压到更低,“不是老哥八卦,就那个姓李的,跟齐烬什么关系?怎么你住齐烬家,他还有意见?”
李桥舟和齐烬什么关系?这事赵愠也很好奇。就算已经决定放手,赵愠也想知道:李桥舟到底是不是齐烬男朋友。
然而等真正开席后,赵愠又没了好奇的兴致。
看着桌子中间的白瓷瓶,赵愠微微勾起嘴角:“酒是个好东西。”
如果说有什么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那就两杯。
反正已经决定要放手,反正已经不必再隐藏。
凉菜还没上桌,赵愠就已经自顾自几倍下肚。
齐烬偏头看了他几次,目光里满是无语。
赵愠举杯对着他笑笑,仰头干了。他再倒酒时,齐烬按住他手腕。
“放开。”赵愠小声嘟囔。
“你还想喝多少?”齐烬皱眉,漆黑的瞳孔透着不满。
“喝多少跟你有什么关系?”赵愠扒开他的手,仰头又灌了一杯。
酒杯见底,赵愠给自己满上,又端着杯子敬郑川。郑川本来也好酒,跟赵愠一拍即合。整顿饭吃下来,俩人都有醉了的意思。
饭后,小张扶着郑川上了车。离开前,郑川还不忘对着赵愠喊:“过瘾,跟你喝酒最tm过瘾!再约,下次再约。”
“再约再约。”赵愠笑着挥挥手,眼底也透出朦胧醉意。
送走郑川,赵愠并没返回包间。他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来到下午坐了许久的木平台。
在海浪拍击声里,赵愠轻轻按住太阳穴。刚刚喝酒的时候并没太大感觉,这会儿喝完又吹了风,赵愠才记起来自己还在感冒。
很好,头晕、嗓子痛、连带着宿醉和心里莫名的难过,都快赶上悲情男主人设了。
不过赵愠也明白,自己绝对不是男主。怎么可能有这么脑残的男主?暗恋不成不算,连爱恋的人是不是单身都没搞清。
轻轻叹了声气,赵愠仰倒在木平台上。
可能是昨晚下过雨的关系,天上月亮格外清晰。皎洁的月光下,赵愠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愠感觉光线被挡住了。他睁开眼,正对上芦子韬黑亮的瞳孔。
芦子韬没想到赵愠突然醒过来。他吓得一个激灵,跳回了沙滩。
赵愠笑:“我有这么吓人?”
“没有没有。”芦子韬快速摇头。见赵愠没再开口,他又慢慢走回来:“晚上海风冷,赵哥别在这儿躺着了。”
赵愠嗯了一声,有心想坐起来。不过头还晕着,身上也没力气,赵愠试了试,没能起来。
他不想狼狈的样子被芦子韬发觉,只能笑着开口:“我还想再吹会儿风,你先回去吧。”
芦子韬犹豫几秒:“赵哥渴吗?我给你拿杯水过来?”
“不用,喝不下了。”赵愠拍拍肚子,嗓子疼得厉害。
越是这种时候,赵愠反而越想来点冰冰凉凉的东西。
“要有冰淇淋就好了。”赵愠哑着嗓子叹口气。
“冰淇淋有的,赵哥等等。”芦子韬转身跑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赵愠再次试图起身。然而不知道是醉的太厉害,还是感冒更加严重,他又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既然起不来,赵愠索性彻底躺平。又看了会儿月亮,赵愠轻声嘟囔:“齐烬。”
这两个字才出口,赵愠心底莫名涌起股无力感。
之前父母车祸双双离世,面对虎视眈眈的供应商和股东、面对风雨飘摇中的赵氏,赵愠都没有这么无力过。
那时只要肯狠下心,只要愿意放手一搏,总归会蹚出条血路来。
而现在?
明明想要,想要的快要发疯,却无论如何努力都够不着。明明拼了命想追逐,明明愿意为了对方而伪装和改变,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有时候,赵愠觉得齐烬就仿佛是水面上的月光,皎洁、明亮,却无法触及。
另一些时候,赵愠又认定齐烬是海滩上的沙,越是试图握住,他越要从指尖溜走。
“为了应景,是不是真应该抓把沙子?”赵愠嘀咕完,再次挣扎着想站起来。
可惜身体依旧不配合。重新摔回木平台,赵愠闭着眼睛爆句粗口。
话音刚落,赵愠突然感觉手腕被拽住了。
他迷迷糊糊问:“冰淇淋拿回来了?谢了。”
“什么冰淇淋?”是齐烬的声音。
赵愠猛地睁开眼睛。
月光下,齐烬垂眸,漆黑的瞳孔仿佛幽幽海水——深沉却又带着波澜。
“生气了?”赵愠打量了一会儿,又改口,“不对,这个表情不是生气,是厌恶。”
齐烬没搭理他。
“对对,是厌恶。”赵愠声音越来越小,“齐烬讨厌喝酒,我喝酒了,齐烬讨厌我。对,讨厌我,讨厌我...”
说着说着,赵愠声音又大起来:“你凭什么讨厌我?啊?你说,你凭什么讨厌我?我为了你连酒都快戒了,你凭什么讨厌我?”
边说,赵愠边扭动手腕。
不过齐烬抓得很紧,赵愠头又晕得厉害,连带着手上也没什么劲儿。他挣扎了两三次,都没能挣开。
赵愠索性放弃挣扎,改用另一只手反扣齐烬手腕。
俩人你拽我、我又拽你,僵持几秒钟后,齐烬发力,把赵愠从木平台上拽了起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齐烬,赵愠呼吸微顿。这个人就在面前,漂亮、清冷又孤傲,让人怎么样挪不开眼。就想这么看着,就想这么接近,就想...赵愠咽了口口水。
几秒钟后,他小心翼翼问:“我要是不小心亲了你,你会打我吗?”
齐烬猛地松开手:“少发酒疯。”
“就这么点儿酒...”赵愠晃晃悠悠试图站稳,脚下却仿佛踩着棉花,“我怎么可能发酒疯?”
齐烬眉头皱起来。
“又开始讨厌我了?”赵愠盯着齐烬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慢慢开始旋转。紧接着,连面前的齐烬都在旋转。
赵愠晃晃头,试图让旋转停下,然而旋转非但没有好转趋势,反而越发激烈,甚至连四周都好像黑了下去。
忍着一**眩晕,赵愠伸手试图按平齐烬眉心:“既然这么讨厌我,我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