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州,玉青峰。
秋风微凉,月华如霜。
夜空忽然闪过几道电光,雷声轰隆隆,将天霄炸开一道缝隙。
有金光自缝隙中迸出,与闪电一齐劈向山顶的大树。电光瞬间分散成无数光带,游走于杂乱的树枝,再往下汇聚。
最终落在树下站着的女子身上。
她浑身僵直,一动不动,那道金光最终在她右手手腕凝聚成一支星光熠熠的镯子。
*
秦雁眨了眨眼,脑海疾风骤雨般闪过各种画面,犹如历经了一场从生到死的大梦。
只等脑中风平浪静,她呆呆看着眼前的树干,意识逐渐清晰。
她抬手想揉揉酸疼的脑袋,胳膊略显僵硬,显然她还没法灵活地操控四肢。
因为,这具肉身并不属于她......
“老大!有人往这儿飞来了!”一声叫喊自后方传来,接着是急促靠近的脚步声。
秦雁警惕的转过身,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出现在面前。
他红彤彤的眼珠像仙洞嵌的玛瑙,粉嫩嫩的唇瓣似初春结的樱桃。若不是声音略显粗犷,还以为是哪位秀气的姑娘。
秦雁搜寻脑中的记忆,试探地唤:“招风耳?”
男子闻言,心中暗惊:老大平日喊我小招,高兴时会叫我乖乖,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的叫唤....
忽闻空中呼呼风声越来越近,他顾不得揣测,连忙提醒:“老大,有人往这儿飞来,已近十里,咱们先下山吧!”
秦雁也无暇多忖,跟着他快步离开。
他们前脚快速隐没山林,后边果然有人御风飞来,停在大树东侧。
站在前头的男人身长体健,一袭道袍绣着霭云青山,是玉青峰缯云宫的掌门翊尘上仙。旁边站着的白袍丝绦、鹤发银须之人,是二掌门奉化真人。
二人方才远远瞧见山顶的奇异闪电,遂赶来勘察情况。此刻见到大树现状,俱是惊奇——原本枯败不堪树木竟焕然新生,冒出许多嫩绿的枝桠。
奉化真人难掩激动:“师兄,你看!”
翊尘上仙上前伸手,指腹在芽尖轻轻划过,微刺感真实,的的确确是新冒出的芽。
“自打师父开启通往九天玄境的神道,这树已有数千年不曾发芽。”奉化真人感慨罢,揣道:“莫非与好姑娘今日留宿这里有关?”
上仙道:“建木神树只在世间出现破虚成神之人时,才会发芽重生。孔雀虽有凤凰神族的血脉,但她修的是妖道,神树岂会因她而开启神道,只是巧合。”
奉化真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满树的翠芽,问道:“我们是否要找到那人,收为门下,助其登上九天玄境,也可光耀缯云宫。”
上仙道:“神树既有预兆,一切皆为天意,暂且静观便好。”
两人又观看片刻,这才御风折返。
途中,奉化真人不经意想起个事:“师兄当真要答应好姑娘的条件,由她挑选一名弟子带回洞府修炼?”
上仙道:“我先前运算多次,她将来必定祸及缯云宫,与她结盟是暂时规避祸端的办法。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奉化真人点点头:“师兄劳累。”
***
二人口中的好姑娘,正是秦雁如今肉身的原主人:好良。
屋内,秦雁坐在桌边,一手转着空空的茶杯,一手撑着腮帮子,正发愁。
方才回屋,为了证实心中猜测,她与招风耳问东听西,得到的回答果然与她看过的一本书基本吻合。
纵然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她顶替书中的好良,成了一只孔雀精。
听名字像个纯良的好妖,但好良这一生,与好、良半点不沾边。甚至可以说劣迹斑斑、品行不端。
远的劣迹不说,就说近的。
通天州原本有一大仙门二小玄门,皆修行仙道。一大仙门便是玉青峰的缯云宫,二小玄门则是东部寮香山云崖洞、西部驰游山宣霄洞。
如今二小玄门落个销声匿迹的结局,便是拜好良所赐——
好良曾被自己收养的鹿妖夺了修为,欲复仇,便修习摄元术。专门摄取玄门弟子的精元,以尽快补回自己的灵力。
但凡被她摄去精元的弟子,哪个不是鬼迷心窍、杂念横生,再也无法修成仙道。久而久之,玄门虚空,其执掌仙君皆隐居深林,再不收徒。
而好良能在通天州如此肆无忌惮,全凭仗孔雀与远古天神凤凰的血脉关系。
因修仙者弑神会造业,不但这辈子修不成正果,有仙缘的也会中途遭劫,此后三世皆为厄世。所以即便她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追随仙道的弟子也不愿亲自动手杀她。
秦雁知晓书中内容,加之残留好良的部分记忆,是以熟知好良昔日种种经历。
却独独忘记自己的过往,只记得一个名字:秦雁。
更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书中....
回想方才在山顶的情形,秦雁试图找出进入这里的契机,唯一的线索就是山顶的那棵神树。
好良以为建木是一棵许愿的神树,所以今晚才悄悄去那儿,为求姻缘。
却不想姻缘没求成,求来一道雷,把秦雁的元神劈进了自己体内。
而好良去求的,正是和书中男主,掌门上仙的二弟子尧泽之间的姻缘。
其实好良只要复仇杀了鹿妖,往后潜心修炼也好,逍遥世间也罢,可一生安稳。偏偏前些日在山里与蛇妖斗法时,遇到了尧泽,阴差阳错被他救。
好良对他一见钟情,却不知一脚踏入鬼门关。
为占有尧泽,她先是扬言要以妖术迷惑玉青峰的弟子,以此吸引掌门上仙的注意。上仙唯恐她将妖爪伸向缯云宫,发帖将她邀来,打算以金丹为条件,请她高抬贵手。
好良便顺势提出与缯云宫结盟,条件是要选一名弟子带回洞府修炼。
掌门上仙岂不知她盘算这一切,就是为名正言顺地霸占尧泽。
他心生计策,便同意了她的条件。
而好良这风风火火的妖生,就栽在了尧泽和缯云宫掌门的手里。最后死得惨烈,也格外憋屈。
*
秦雁在脑中迅速盘算一遍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按照原剧情走向,她只剩一年不到的寿命。
秦雁垂下眼,自己断不能真的为个男人丢了性命。
如今没有过往的记忆,又无从得知离开书中的办法,既来之则先保命之。
要么即刻离开缯云宫,从此归隐山林,图个长寿。可这么一来,她也没法抛头露面去找寻离开此书的途径。
要么明天随便选个弟子带回洞府,只要别选克她命的男主就行。
但掌门上仙本就计划利用自己的弟子除掉她,除非她选的人实力不济,暂且没本事伤她,但又可以为她所用....
秦雁琢磨片刻,就似逢山之水遇厉斧,思绪豁然开朗——有一个人,不仅短时间内没能力伤她,若能提前与他混好关系,将来不仅能保住命,指不定还能熬过男主。
不若今晚先去用妖术迷惑他,明天他必定不会拒绝。
秦雁这般计量,已等不及,撸起袖子就出门。
刚开门,廊道蹲着的兔子精招风耳听见动静,揉揉惺忪睡眼:“天没亮,老大就出门吗?”
秦雁蹲下来,问道:“玉青峰有位临门仙叫云祁,你知他住在哪屋?”
招风耳以为她要去摄取精元,瞬间清醒:“老大为何不等他们下山修行的时候去攫取精元,在玉青峰...不太方便吧?”
二位掌门都是修为颇高的仙人,若是起了冲突,怎好。
秦雁伸手弹弹他的兔耳朵,笑道:“放心,我只是去看望看望那位小弟子。”
招风耳抖了抖耳朵,道:“缯云宫的东南侧山脚有几排连廊的木屋,是临门仙的居所,分别按照青木水云排列,云字辈的弟子应该住在最下方。”
他方说罢,一阵厉风荡过,秦雁瞬间没入林间。
招风耳疑惑的趴着:老大不是钟情于尧泽吗,怎么突然对临门仙有兴致?
***
临门仙并非二位掌门亲授弟子,皆为炼气阶段,还未修成仙体的弟子。
临门仙共有四等辈分,依照年龄大小排列,每个辈分共有九名弟子。
秦雁在云字辈居住的屋顶站住脚,往下望去,共有九间房屋。可她不曾见过云祁,书中对他的描述也是寥寥数笔,但有一处明显的特征:胸膛上有一块紫红色的斑纹胎记。
她总不能一间间溜进去,再一个个脱了衣服瞧...…
正琢磨,就见一名穿着灰袍的弟子自廊道尽头的院门走来。
还未看清他模样,秦雁瞬时闪去,眨眼出现在他身后。不等他反应,左手锁喉,右手揽腰,将他往身前用力一扣。
男人身量比她高许多,好在她站在石阶上,缩短了差距。
秦雁贴在他耳边:“云祁住在哪间屋?”
他愣了一刹,回道:“姑娘深夜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秦雁假意威胁:“小仙郎,专心修行,不该问的不要问。”
他扭头指向侧方第一间屋子:“那间。”
秦雁这才放手,叫他乖乖回屋,莫要声张:“否则我吸干你的精元。”
她悄悄行至那屋门前,正要抬手推门。一只手臂猝然自她身后错肩伸来,将门直接推开。
秦雁惊忙侧头望去,视线刚刚掠过他的肩头,他已跨过门槛,走进屋。
“姑娘大方进来就是。”依然平淡的声线,是方才被她逮住的弟子。
秦雁立在门外,怔怔看着他点燃桌上的烛灯,就听他反问:“姑娘不是要找我?”
她回过神:“你是....云祁?”
他缓缓侧过身,秦雁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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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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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