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这让在教室里枯坐了一整天的舒家清倍感欣慰。他本身其实是好动好玩的性格,小的时候就跟猴子一样调皮,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坐坐几个小时都不待挪窝的。
“走吧,小骞,去操场玩咯!”舒家清收好上一节英语课的课本,高兴地对费骞说。
费骞是舒家清的同桌,此时也在收拾课本,闻言,他手上的姿势顿了一下。
“怎么了?”舒家清不明就里。
费骞看了舒家清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没事,走吧。”
其实,费骞心里有个疑问,他想问为什么舒家清不叫他名字了。明明最一开始,是这个人说要对自己好的,他喜欢舒家清叫他名字。这让他有一种被人需要的归属感,让他觉得自己与舒家清的关系是任何旁人都无法搅入其中的亲密。
可惜的是,似乎除了那个舒家清让他上床一起睡觉的夜晚之外,对方就很少再温声细语地叫他名字了。
可是,他问不出口。
体育课是所有同学都最有激情的课,所以还没到上课时间,操场上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了很多同学。
经过了一上午的熟悉,舒家清已经大概认清了自己同班的同学,所以便很自来熟地走上前去,跟大家打着招呼。
费骞本来一直都沉默地跟在舒家清身后,舒家清走哪他就走哪,看着舒家清跟同学说话、自己不说。
可是当舒家清一路走到了两个又高又胖的男同学面前时,费骞却一反常态地停留在了距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独自一人站在操场边上,手插在校服兜里酷酷地看着远处,视线也不再黏着舒家清。
舒家清觉得奇怪,但他还没来得及再退回去问问费骞怎么了,就被面前的两个男生给围住了。
“家清,你身体恢复怎么样了?”
“对啊,怎么这么久不来学校,我们都说结伴去你家看你呢!”
“哦,我没啥事了。”舒家清笑着回答,他记得上午上课的时候老师点过这两个男生的名字。
其中那个头发短一点的、叫孙琦,另一个头发长的、叫董玮,从说话的态度和神情来看,应该是舒家清之前的朋友。
两个男孩问了几句舒家清的情况,纷纷表示愿意把自己的笔记借给舒家清回家抄写复习之后,其中那个孙琦将视线投向了站在远处的费骞。
“哎,你爸给你养那条狗还跟着呢?”
说完,孙琦还用胳膊肘碰了董玮一下,两个男生同时低下头、颇有默契地一起露出一副毫不掩饰的讥笑的神情。
舒家清心里顿时就不太舒服,在他来得及思考之前嘴巴就已经开始为费骞辩护道:“别这么说他,他是我小骞哥哥。”
孙琦和董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瞪圆眼睛看着舒家清,良久,孙琦才尴尬地笑了一下,道:“你开玩笑吧,之前不是你一直说的,那个费骞就是个没人要的乡下小孩,你爸看他可怜才捡回家里,给你做个解闷的玩意儿嘛。”
“对啊。”董玮也在一旁点了点头,帮腔道,“不是你说的,费骞就是你们舒家养的一条狗。”
……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舒家清:你们可小点声儿吧!被费骞听到了我这条小命还要不要啦!
“这些话以后谁都不准再提。”舒家清绷起脸,严肃地说,“费骞是我哥,以后谁再说他不好我就跟谁没完!”
虽然身体还只是一个7岁的小男孩,但舒家清说这句话的气势却是实打实的来自一个骨子里有热血的成年男人。所以对面的两个小孩都被他镇住了,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舒家清也无意再跟这俩小孩搭话,便直接转身去找费骞了。
直到舒家清走后,孙琦和董玮两个人才面面相觑地无语了半天,最终孙琦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认账,还在这里装大爷!”
“就是!”董玮也立刻愤愤不平地附和道,“他舒家清凭什么在咱们面前摆威风,他家钱多咱们又不花一分!以后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本来舒家清在教室里憋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熬到一节体育课是准备好好地活动一下四肢、放松玩乐的。
可是那个体育课的王老师一定是得了舒晖的什么好处,不仅从上课之前就格外“关注”舒家清——像个十分相熟的长辈一样对舒家清嘘寒问暖、关切有加,并且在上课之后也十分“体贴”地给舒家清布置了和其他所有同学都不一样的体育项目。
所以,在其他同学都在围着操场跑步热身、准备为接下来的体能训练热身的时候,舒家清只能裹着轻薄又温暖的棉服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期期艾艾地看着。
而费骞则站在舒家清身后,双手插在黑色羽绒服的兜里,深沉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微微垂着、看着舒家清的背影。
舒家清看了一阵别人跑步,心里越发觉得无聊,就准备喊费骞到处随便转转。当他转过头的时候,视线恰好就对上了费骞的。
“……”难怪刚才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原来是被人这样盯着,感觉怪怪的。
舒家清在心里腹诽着,没等他开口,费骞却抢先问道:“怎么了?难受吗?”
……难受,心里难受,憋得难受……
“没事,就是坐的有点闷,想去那边走走。”说着,舒家清站起来,裹着羽绒服往操场的边角走。
费骞很自然地跟在舒家清的身后,沉默地没再说话。
班上的那些同学此时跑完了圈,全都停留在操场边上暂做休息,准备待会儿的体能训练。
刚刚跟舒家清搭腔的孙琦和董玮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到舒家清和费骞走过来,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敌意。
舒家清只用眼尾一扫就知道这两熊孩子此时心里怎么想的,但他一个大人、根本就没把7岁小孩的不满不忿放在心上,于是便没看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四个人擦肩而过时,孙琦突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哟,这不费骞吗?”
“对啊!”董玮立刻搭腔道,“跟着舒家清待遇就是不一样呢,连跑圈都可以免了,真羡慕啊!”
“羡慕有什么用,让你给人家做狗、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求着人家赏饭吃的事你做的出来?”
此番对话一出,附近的所有同学全都听到了,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窃笑。
而站在稍远处的王老师却没有听到这边发生的一切,还站在队头指挥同学一会儿去哪儿站队。
舒家清听到了、费骞肯定也听到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费骞,却发现费骞面无表情地跟在身后,一副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
原本,舒家清也可以当做没有听见,然后跟费骞一起快步离开的。可是他却深吸口气,然后面带微笑地走到了孙琦和董玮的面前。
舒家清个子没他们高,但是站在那儿气场却一点都不输,毕竟他骨子里住的可是二十岁的成年男人。
孙琦和董玮虽然个子高、长得胖,但毕竟也只是几岁的孩子,看着这样一言不发、脸上挂着诡异微笑的舒家清不免也心里发怵,刚刚还嗤笑不屑的表情就那样僵在脸上,紧张地看着舒家清。
舒家清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等了几秒,直到刚才一起嗤笑的同学全都注意到了事态的不对而停止窃窃私语,这才清了清嗓子、用干净又好听的声音说:“可能是我刚才没有说清楚,那我现在就再说一遍。”
“费骞,是我竹马。从今往后谁在说他一句不好听的,就是跟我过不去。我身体不好,要是被哪位亲爱的同学气出点毛病来……”
舒家清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用警告的眼神扫视着刚刚那些哄堂大笑的同学。
“家清,这是怎么了?”
一直在队头安排事情的王老师此时终于发现了对尾的异常,他几步跑过来,关切地问道。
孙琦和董玮的神色一时都变得十分难看,毕竟只是7岁的孩子,就算对舒家清再不服气,此刻看到老师来了,也都只能隐忍地垂下了头,乖乖地不敢再说话了。
舒家清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也不再多留,他乖巧地冲老师鞠了个躬,礼貌道:“王老师,我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可能上回发烧之后就有些怕冷,想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哦、那你赶紧去吧。”王老师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放心地补充道,“那要不要找个同学跟你一起啊,你一个人可以吗?”
“费骞跟我一起就行啦!”舒家清说着,后退一步,很自然地牵起了费骞的手,“那我们去了,谢谢王老师。”
说完,舒家清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牵着费骞的手,在班级里所有同学的注视之下,离开了操场。
两人一路来到教学楼对面的小超市门口,舒家清才松开了费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