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的飞升 第2章 村子

方瑜选择的前进方向，是朝着河流下游。

一路走走停停，怪异的事情不能说没有，只能称为不明显，这里就算不是森林，也是树林。

一片面积不小的林地，没有野生动物？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方瑜看看他年幼的身体，秉承着好奇心害死猫的心态，识趣打消深究的念头。

路途遥远，尽管他尽可能节省，但本就不多的干粮还是很快便消耗殆尽，后面的日子，河水是他唯一不需要花费过多体力获取的食物。

就在他饿到精神恍惚，即将受到幻觉诱惑撕咬自己的手臂时，前方传来一阵咆哮。

“阿大，再不滚回来吃饭，老娘今晚抽死你。”

人类的声音？方瑜短暂恢复神智，松开布满牙印的手臂，用最后的力气朝声音传来方向跑去。

前方出现的李家村牌坊，如同突破黑暗的曙光，将方瑜从绝望拉出来。

也许因为精神突然的放松，也许因为知道自己得救了，他一下子晕过去，倒在村子路口。

而在亲娘咆哮声中快速跑过去的阿大，冲进家门端起桌上的大碗往嘴里猛灌水，然后对端菜上桌的李大娘说：“娘，我们村来了个小乞丐，躺在村口中间睡觉。”

李大娘一听，便觉得不对，就算是乞丐，也知道惜命躲在角落休息，躺路中间，不是等着被不长眼的马车牛车压吗？

她连忙放下碗筷，神色严肃的叮嘱阿大：“你看好家，娘去找村长。”说完便急匆匆出门。

“娘，等等我，我也要去。”阿大放下手里的大碗，他才不管，就要跟着凑热闹。

刚踏出家门，瞧见李大娘带着村长和村大夫往村口方向走，偷偷摸摸跟上。

到了村口，阿大从三个大人背后蹿出来，指着地上的瘦小身影对周围人说：“我看到的就是他。”

大夫蹲下检查过后，抬头告知大家大概情况：“饿晕了，不用担心，我先带他回医馆。”

大夫动作温柔地伸出手，检查时看见藏在衣服里的瘦弱四肢，就在心里提前做好准备，可当她抱起人，仍旧惊觉这孩子的体重轻得吓人，眼里不禁泛起同情的波澜。

村长让李大娘和阿大先回去，然后和大夫一起往医馆的方向走。

方瑜恢复清醒，身处的环境和晕过去之前已然天翻地覆，他竟然躺在床上。太久没试过在温暖的被窝醒来，久违的舒畅让他产生赖床念头。

床边的人看到他这副小懒猪模样，轻笑出声，方瑜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慌忙掀开被子试图坐起来。

旁边的人看出他的打算，伸手扶了一下。

方瑜借力坐好，悄悄打量对方，救他小命的是一位长相温润如白玉般的女性。在对方柔和的注视下，一句 “姐姐你长得好好看”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方瑜霎时间满脸通红，抬手捂住嘴，一顿懊悔，身体变小，怎么思维也变小了。

要不是他现在是个小孩样，肯定会被当成调戏的登徒子赶出去。

女子愣住，片刻露出温柔的笑容，问道：“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把手轻轻搭在面前人的脉搏上。

未等方瑜回答，肚子先一步制造动静控诉他的虐待，本已红透的脸快要滴血了。他垂下脑袋，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回答：“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有点饿。”

“呵呵没事就好，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大夫瞧见他这副模样，忍住笑意，给他倒了碗水放到床边矮几，便走了出去。

方瑜眼睛粘在碗上，最后没忍住拿起来一口喝掉，喝完水继续靠着床发呆。

门外传来大夫和煦的声音，“孩子没大碍。”

方瑜刚要伸直身子去偷看大夫在和谁说话，接着便与推门进来的两人对上目光，脑袋一缩，掩耳盗铃似的拉起被子盖住头。

“噗哈哈哈。”跟在大夫身后的陌生人没控制住笑喷了。

大夫轻轻打他一下，把端的饭菜放到床边矮几，担心床上的人焖到，揭开被子让他透气。

陌生人两步化作一步走到床边：“你好啊，我是这里的村长，你可真逗哈哈哈。起来吧，吃完东西好好休息，其他的等明日再说。”

村长瞅着床上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怯怯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伸出手揉揉他的头。

方瑜看一眼两人，又看一眼矮几的食物，试探地伸出手，见他们没有阻拦，端起来狼吞虎咽吃掉。

他本想保持矜持，慢慢吃，奈何身体的饥饿控制思维，等他重新把控自己的身体，原本盛满食物的餐具，干净到不用洗的地步。

他的脸又一下子爆红，这次头顶真要冒烟了。

坐在床边的大夫露出平和的微笑，问道：“还要吃吗？厨房还有。”

方瑜放下碗筷，飞快地摇摇头，再吃下去就变成饭桶了。

大夫伸手轻按他的肚子，确定已经吃饱并且没有撑坏，收拾好碗筷，对乖巧坐着的孩子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村长摸摸他的头，接过大夫手中的餐具，和她一起离开。

方瑜缓缓躺回床上，伴随吃饱的困意进入梦乡。

次日早晨，他在公鸡的打鸣声中醒来，前段时间与尸体为伴的记忆历历在目，现在躺在温暖的被窝，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门外脚步声渐近，方瑜听到动静翻身下床，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大夫一边手端着早饭，另一边手举起来，看样子准备敲门。

大夫收回手对还没她腰高的孩子说：“起来了呀，正想叫你呢，院子里面有水，去洗漱干净过来吃饭。”

大夫转身把早饭放到院子里的石桌。

怕她等太久，方瑜一溜烟跑到比他高两个头的大水缸前，然而不管他怎么蹦，都只够得着大缸边边，完全没办法勺水洗脸。

自助无望，他唯有回头求助大夫。

半天没听到动静的大夫回过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丝毫没有嘲笑，过去给他打好水放到地上。

“大夫你平时对我可没这么好，现在对一个刚来小鬼这么温柔，我好难过啊。”做着西子捧心动作的村长出现在院子门口。

“呵，你要是和这孩子一样乖，也能有这种待遇。”大夫瞥一眼搞怪的村长。

方瑜洗完脸，到桌边安静坐好。

大夫见状，以为他害羞，直接拿起包子放入他手里，“吃吧，不够还有。”余光扫过毫不客气坐下开吃的村长，没脾气地摇摇头。

吃饱喝足的村长盯着小口小口吃包子的小孩，伸手戳了戳他吃的鼓囊囊的脸颊，问道：“小鬼，你叫什么，总不能叫你小乞丐，家里人呢？在哪？需不需要送你回家？”

一大串的问题砸过来，方瑜张嘴想回答，却由于嘴巴塞满食物噎住。

大夫忙不迭伸手帮他顺气，趁着说不出话，方瑜脑子快速运转，思索该怎么回答好。

他压根没有原主的记忆，原主的家人也被他安葬了，于是便道：“我不记得了。”接着他说出从这个世界醒来后的遭遇。

大夫和村长对视一眼，决定等会换个地方再议，村长重新看回小心翼翼望着他们的方瑜，说道：“那么方小瑜，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方瑜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村长没有为难他，道：“你继续吃，吃完了东西放着就行，你伟大又英明的村长我得出去巡视村子。”

避免孩子觉得拘束不敢多吃，村长不等方瑜回答，就拉着大夫出门。

巡视村子需要大夫一起吗？方瑜有几分奇怪，他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猜测估计是去商量关于他的事。

结果无非两种，让他留下，或者赶他走，按两人的性格来推测，留下的可能似乎大些。

虽然村长说吃完不用管，但秉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则，他决定收拾干净。

再次面对巨大的水缸，方瑜环顾一圈，石凳搬不动，于是他回房间拖来张木凳站上去。

装满水的木桶重量不是年幼孩子能提动的，方瑜一个没注意，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幸好他在最后关头松开桶稳住了身体。

重新去提木桶，他更加谨慎，倒掉一半水再提起来，这次顺利回到地面。

刷碗的时候，方瑜敏锐察觉有人在偷看，转头又什么也没发现，转回来继续刷，然后被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方瑜眼珠子一转，手里动作放缓，猛地转过去，成功捉住贴在门边的三个小脑袋。

门外三人见被发现，光明正大走到他面前。

“小乞丐你醒啦，我叫阿大，今年九岁，这个是二狗，这个是小兰。”最大的孩子阿大指着带来的小伙伴，自来熟地介绍。

“我叫方瑜，不是小乞丐，也是九岁。”方瑜站起来，仰头对比自己和阿大的体型，面前的孩子比他高一个头，体型大了差不多一半。

方瑜开始怀疑，他可能猜错这个身体的年龄了。

阿大围绕他转来转去，用疑惑的语气说出打击人的话：“跟我同龄，这么小只，肯定是骗人。”

只见阿大双手伸直，从方瑜的胳肢窝下穿过，把人整只提起来。

方瑜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啊，不仅小只，还很轻，看你这么可怜，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我罩你。”阿大挺起胸膛，完全不管提着的人意见，自顾自决定下来。

另一边的村长和大夫来到村子的祠堂。

村长开门见山道：“对于方瑜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李家村是离神树山最近的村子，因为地形的原因凡人要进山需要经过村子，这段时间他们并没有见过带孩子的人经过。

村长接着道：“你说，他会不会是修真界第一个成功修炼出人形的灵兽！”

“啪”，回应他的是响亮的巴掌。

村长捂住头，对动手的大夫说出最近收到的消息：“好了，好了，不开玩笑。门派前段时间传来消息，在神树山救走一个孩子。据目前在门派的孩子说，他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捉到了这里，他因为被家人压在身下逃过一劫。”

“据说那孩子姓林，刚好和前段时间林家村消失的情况对上。至于方瑜为什么说自己姓方，就有点想不通了，难道还有另一个村子出事？”村长摸着自己不存在的胡子作深沉状。

大夫提出她的疑问，“门派的人怎么不带方瑜一起走，还有他一路没遇到野兽也挺奇怪的。”

村长继续摸着不存在胡子说：“我一开始怀疑方瑜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所以昨晚翻了他的包裹，只有一把柴刀和两块破破烂烂的布，排除外在因素，最后！”

村长盯着李大夫咧嘴笑道：“你猜。”

大夫没好气地扫他一眼：“要么他服用过某种药物，要么就是他体内有木灵根的存在，受到神树山的庇护。”

“要不送去门派检查？顺便观察他和前不久救回去的孩子认不认识。”村长摊了摊手又道：“本来想留他给我们养老送终的。”

大夫对于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村长充满无奈，决定不跟他计较修士漫长的岁月会不会有变老的问题。

送方瑜回门派倒是可以考虑，如果检测出木灵根，对她来说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