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执顺手收了自己捏出来的石头小岛,侯文猝不及防掉进水里,浮出水面抹了把脸,顺手把打湿的发往后捋。
火冒三丈的骂了句:“聂执你有病啊!”
甘野深有同感的点头,嘀咕了句:“就是有病。”
灰袍人因为只在船上才有安全感的缘故,早在小木船挪上岸后就坐回船上,就连老人都因为翻找东西上了船。
真正受害的只有侯文一个。
男孩一路紧跟着甘野,湿漉漉的光脚丫子在沙滩留下一串小脚印。
灰袍人把他拉上船后,忍笑劝了一句:“不止谈男女朋友,交友也要慎重。”
侯文差点气歪了鼻子,胸膛剧烈起伏,险些把自个气炸,恶狠狠道:“谁跟他是朋友!”
找到自己东西的老人颤巍巍指着岸上走远的背影:“我们不管他吗?”
“谁?你看聂执那样像是需要我们管的?”
侯文反驳完意识到老人问的是断了手的甘野,指了指自己鼻子,强扯嘴角问道:“您觉得我打得过聂执?”
他的表情极为牙疼,一副难以言喻的样子。
“老爷爷,现在甘野这样您觉得他可怜,那只是因为他现在打不过,之前海船上聂执没恢复力量的时候,甘野可没少下狠手,聂执脖子都被他拧断了,他可一点没心疼手软。”
侯文满脸的尊重他人命运,深深叹气:“他两打打杀杀这么多回了,咱就别掺和了。”
他两死不了,我们可只有一条命啊!
太久没回来看过,岛上比甘野想象的热闹,没有他以为的冷清,破败。
礁石群那边不少小精灵小妖怪在嬉闹,不少外形各异的半人海族成群结队巡视岛屿。
几只化形不完全,收不住尾羽的海鸟在清理沙滩上新冲上岸的杂石贝壳,手上提着海船丢入水中的编织袋,袋口可见一些带有生活痕迹的丢弃物。
“是聂执!”
“祸神又来了!”
“快跑!”
海岸边巡视的一队海妖蛇尾一甩,展开翅膀飞上天空,大声向岛上的所有生物示警,口中吹出代表最高警戒,也是独属于祸神的尖利呼哨。
祸神带来的灾祸降下时六亲不认,一视同仁的让他们倒霉到死,除了塔里那个没谁抵御的住,而塔里那位已经失踪了足足九十二年。
他们没那个命去抗这高阶BUFF。
甘野扫了眼黑压压海里跳天上跑的,尖牙轻咬舌尖,含糊了句:“怪不得海里那么空。”
感情全在他家呢。
“你看我干嘛?”
甘野一见他看过来就汗毛直立,立刻懂了他的意思,赶紧撇开关系:“又不是我让他们住岛上的!”
聂执冷笑:“没你点头,谁能上岛?”
两根手指强行按住甘野的脸,让他看向一只人身蝎尾以及她身边急匆匆往海里跳的一众美人,拇指压的他唇色青白,冷冷淡淡的缓声道:“都是你喜欢的脸。”
甘野是喜欢看漂亮的美人妖物,也曾经说过等他到了领地后,也要体验下左拥右抱,美人环伺的日子。
可那不是
还没确认关系之前的事么!
甘野深知这种话题是坚决不能顺着对方往下聊,去自证清白的,直接开始炸毛指责,顺带甩锅:“你居然看他们?”
“我、都、没、看!”
不顾下唇压的生疼,单手把聂执脑袋强行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恶狠狠警告:“你只能看我!”
“再看别的,你这眼睛也别要了!”
聂执冷森森盯着他许久,磨牙冷笑:“你最好没看!”
聂执往前走的时候,甘野这才松了僵直的背脊,小声吐出口气,抬手去扯他衣服。
“走不动了,背我。”
聂执不想理他:“你断的是手不是腿。”
甘野全当没听见,直接跳上他的背,单手勾住他脖子,迫使聂执抬起下巴,低头盯着他眼睛理直气壮:“你上的,你负责。”
聂执抬眼看他,看了一会,冷不丁问了句:“手不疼了?”
“你要是心疼,我还可以再疼会。”
这个看聂执的角度很新奇,甘野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深色眼瞳内更为浓稠的东西,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亲完问他:“你心疼吗?”
疼肯定是疼的,不过还能忍。
甘野低头用额角撞了下他的眼尾,小声叨叨了一句:“我一直觉得你挺装样的。”
在学院的时候谁也不理,要不是他两一起到的学院,又是唯一能无视对方属性,相安无事的,聂执只怕也不会正眼瞧他。
不会像现在,被他抬着下巴,眼里只看到自己。
甘野手指捏住他柔软耳垂,搓了一下,才再次开口:“就像现在,你肯定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断骨的是你。”
聂执提醒他:“我折的。”
甘野完全无视了就是聂执折断他手臂的事实,只当没听见,弯了下眼继续胡说八道:“就像现在你舍不得我自己走要背我一样。”
“等会你肯定舍不得我疼,会给我止疼,治疗。”
聂执听完对方自说自话,才冷漠反驳:“我不会给你治疗,我只会再断你一根新生骨。”
甘野不见一点失望,听了他的话挺开心的点头,大有聂执想怎么着都行的意思:“行啊,正好等会可以给我一起治疗,搞不好还能再长一根骨头,这样就有三根了。”
聂执眼瞳动了一下,甘野立刻趁他态度软化问了一句:“所以你到底进神地了没有?”
下一秒甘野直接被掀翻进了淡水池里头。
惊的十几尾青灰色鲫鱼四下逃窜。
这些鲫鱼在这水池里繁衍生息了近千年,起初是聂执顺手给甘野带的,想给他炖个汤。
甘野拒绝吃这种在他眼里非常脏,腥,丑的东西。
聂执就随手在这划了片水池丢进去。
他们都以为那几条鱼活不久,结果不止活了,还活的很好,池子差点没装得下,后来甘野会随手捞了送给看的顺眼的信徒。
甘野顺势在水底躺好,睁眼看着悬挂在月牙下的暖橙色光球,慢慢闭上眼睛。
一只手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里,说了一句:“你今天看了两次灯。”
甘野茫然的眨了眨眼,缓缓的啊了一声,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鬼东西。
很快他反应过来,噗呲笑了声,单手搂住聂执,安抚他的草木皆兵:“没有,别想那么多,什么都没有。”
“就算真有什么也不会在岛上。”
他停顿片刻,收敛了一向浮于表面的轻佻笑意,难得认真的看着聂执的眼睛,很轻的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任何东西染指你。”
包括这片为我改建的岛。
聂执听完没有半点感动迹象,确定他没撒谎,手指松了劲儿。
“哎,捞都捞了”
别丢啊!!!
“噗通”
说晚了,聂执直接松了手。
甘野再度沉到水底。
算了。
哪摔了哪开始睡。
等他一觉睡醒,聂执坐他身边,好像在跟谁说话,他动了一下,慢慢想明白那谁的声音。
嚯的一下子起身,抓着聂执就要往边上躲。
图章行来了很久,该聊的也聊完了,看他反应这么大,温声问他:“不欢迎我?”
甘野刚才纯下意识反应,看图章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向他的目光温和无害,仿佛他们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过一般。
再看看被他扯乱了衣服的聂执,慢慢搓了搓脸,慢吞吞叹了口气:“刚才做了个噩梦。”
图章行的目光短暂的在他无力垂落身侧的手上停留片刻,好心情又问:“梦到什么?”
聂执自他清醒就没说过话。
甘野喉结滚动,闭上眼:“你把我卖了,转头跟聂执合作,把我那点事全倒出来。”
再睁眼的时候,舌尖顶了顶尖牙,再度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
从聂执在他手里夺走白令的时候就该有预料。
图章行做事目的性极强,能帮他一回,已经是他撞了大运,能有个机会帮他算计到白令。
他大概是受够了永远只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
图章行正要再开口。
聂执打断了他:“你编的故事很完美。”
“找不出任何漏洞。”
图章行流露出少许困惑讶异,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唯有一点。”
聂执冷漠点出最重要的一点:“你说这是甘野告诉你的。”
图章行看向甘野,眼里浮现出少许忌惮,显然是前不久被坑过一把,让他意识到甘野绝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样粗心大意,万事随心。
他远比他想的还要精明可怕,心机深沉。
“如果他选择隐瞒我,你不可能从他嘴里知道真相。”
图章行沉默片刻,再度抛出诱饵:“我知道龙骨的消息。”
听到这句,甘野直接躺了回去,半点兴趣都没了。
笑话,他都快长出第三根骨头了,要那玩意有个屁用。
聂执松了口:“三天后,我们会去陆地。”
图章行没再停留,直接走了。
如果说图章行不问为什么是非得是三天后,是他压根不关心聂执要做什么。
甘野不问,纯粹是他没兴趣。
岛上就是安全的。
安全到他甚至不用担心聂执在这里发现任何不该发现的东西。
“他们认不出你。”
海神领地的海族认不出他们的领主。
“嗯,”甘野眼皮子都没抬:“你都肯定了,我压根不是海神,没了那个装模作样的伪神位,更不像了。”
能认出才有鬼了。
“别问我!”甘野几乎能猜到他下一句是什么,恶声恶气的截断他的话:“我记不得了!”
“忘了懂吗?”
他扑在聂执身上,眸子里淬了火:“记忆里倒腾八百回我也是忘了!”
他真是受够了聂执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决,烦躁的抓住他后脑的发,攥在手心,一字一顿警告:“不、准、再、问。”
聂执抓住他的断手,将他掌心贴合自己胸膛:“那天,你就是用这只手,在我们接吻的时候,从这个位置切入,取走了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