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太安静, 钟霓呜呜咽咽的声音不得不很清晰地漫进傅时津的耳朵里, 她哭起来就不肯停。zhongqiuzuowen
男人深深吸气, 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玩具枪,在手里掂着,喊她没反应, 看她泪眼朦胧, 拉过她的手, 将玩具枪放进她手里。
钟霓睁开湿漉漉的眼, 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难过地蹙着眉, “对唔住,我不该那样讲你……”
气人的时候能气死人, 道起歉来却惹人心疼。傅时津拿她完全没办法, 抬手擦掉她脸上湿漉漉的痕迹,“该的, 该的。”
绕到她身后,圈住她上半身,裹着她的手,握着那把玩具枪,“请Madam钟教教我。”
钟霓偏过脸看他。
角度合适,傅时津也顺势吻了吻她冰凉的脸颊,声音带着安慰与魅惑:“再教教我,好不好?”
“……好。”钟霓转过身, 抱住他腰身,冰凉的面颊蹭啊蹭啊,蹭着他的棉杉,蹭不到想要的,她抬起头融进他目光中,接着,就好无情地扔掉了手里的玩具枪。
“其实……”她目光清亮,声音软软,“也没关系,反正你在重案组,是我上司,我可以保护你呀,我技术很好。”
讲到技术,她想起来什么,擦了擦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男人的脸,声音低低:“枪击成绩,我在警校是第一名啊。”她手指按着他衣服上白丝线勾勒的花纹,忍不住抠了下。
单枪击成绩,钟霓是警校第一名,远远超过以前傅时津在警校档案上的记录。
男人捏了捏她下巴,大拇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下唇。
她看他的眼,犹如被勾住心魂,轻轻含住他指尖。看清他的眼,比看清夜色更重要。男人不会明白她的想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双住了夜晚的眼,愈发沉了,愈发暗了。
指腹是湿漉漉的。
一吻湿尽他掌心。
她如画家一样,随意挥洒才能,无师自通,细致地描绘他的掌心,寻到他掌心、虎口的茧,工具不是笔,是软软舌尖。
一笔一划的描绘,她要努力撼动他无坚不摧的心房。
“第一名啊……”男人眼睫慢慢垂下,往后退。钟霓紧跟着他的步伐,前进,要他退无可退。
他坐到床沿上,仰面看着她,“这么厉害,第一名……”他笑了,“那以后我万万不敢惹你恼火。”
钟霓扣住他的手,拉到自己腰间,前进一步,坐到他腿上。
“对啊,你要讨好我,你要听我的话,你不可以惹我生气。”她摸摸他的下巴,粗糙的胡茬,刮也不刮干净,不过也不妨碍她亲一下啦。
她一步一步地来,一寸一寸地,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攻下他冰冷心房。
她瓦解他枯寂的理智。
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只是好可惜,他的耐心是冠上别人的姓名,寂寞的有些甜。
偏偏要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腿,滚烫的掌心按住她的文身,寂寞的理智汲取到一份贴心的安慰。他贪婪地叹了口气,低头吻住她的锁骨,吮出淡淡的红,沉眸看了一眼后,抬眸去看她的脸,不料,一眼跌进她青涩微露的风情里。
他体温比她高多了,软软的胸膛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被暖住了。钟霓喜欢他的炙热,一秒都不想分开,与他缠吻,不要矜持保持身价,只要舒服。
“傅……”
“嘘。”他啄了下她的唇,“乖,不要讲话。”尾音被她吞没,牙齿磕碰到他下唇,干脆就咬上,连舔带咬。
她无需技巧,全靠他带动她原始感官。
他抱起她,转过身,推着她坐到床上,握起她纤细的脚腕,往自己身前一拉,她立时要坐起身——腹部绷紧时的线条,连带文身也跟着绷紧了。他顺势而为,从文身处开始寻欢。
他抬起头看她,是已堕入情|欲。
一分一秒,都纠缠。
她口干舌燥,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要吻他,“傅时津,你亲亲我。”
“上次怎么叫我的?”
钟霓捂住眼睛,侧过脸,一手被他紧紧握住,同他手指纠缠。
男人耐心十足,声音与气息皆是在诱惑她:“阿霓,乖,像上次一样那么叫我。”
雨下得软软糯糯的,她绷起身,终于肯张口叫他。
一声老公比傅时津更好听,好像,名副其实,陆钦南才是她的男人。
他笑起来,大发善心,终于肯放过她,问她:“什么感觉?”
她眼睫发颤,心里也跟着发烫,残余的矜持与理智让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眯眯眼,悄悄看他,声音微微发颤:“热,热热的。”
他哼笑出声,抱起她,转过身,“要不要骑我?”
“啊?”钟霓睁大眼睛,忽然间就想到在客厅里看到碟片里的那一幕……
她捂住胸口,心里发烫,继而滋生出另一种念头:她想看傅时津那样的表情,臣服于她,醉到在她施予的活色生香的情|欲中。
碟片里的那一幕缱绻画面重新在这里上演——
她笑出声,“原来它这么乖啊。”
听到她笑,他也跟着笑,“嗯,它只听你的话,会一直乖。”
她努力像男人平时那样行动,可好像没办法无师自通,累到趴着不动了。她抱怨他,又讲碟片一定是骗人的。
耐心到这一刻似乎已是尽头。
他跪于她身前,像个虔诚的信徒,也甘愿做她的信徒。他要她看着,他拉如何虔诚屈服于她。
“阿霓——它是你的了。”
钟霓摸了摸他受伤的耳廓,贴着他的耳畔,笑出声,“你也是我的。”
他愿意自己是钟霓的,喜欢自己是属于钟霓的。
——我也是你的,只想是你的。
这一秒,他要做陆钦南,做钟霓的陆钦南,不是她的傅时津。
他明明才廿九,却仿佛走过好长好长的一辈子,得到此刻,好像从此有了信仰。
一株生长于地下水道的毒草,忽然得到了有效的滋养,疯狂生长,渴望更多的滋养。
他闭了闭眼睛,在她颈间努力呼吸着。
得到此刻,陆钦南真真是心甘情愿成为钟霓的信徒。
夜色散尽,天光降临人世。
做不成陆钦南,又回到傅时津。
他醒得很早,几乎是一晚没睡,睡不着,怕一睡就是一场梦。入了梦,就是噩梦。看着怀里的人,再一眨眼,天都亮了。
惺忪的睡眼中,是男人在窗前晃动的影子。想到什么,她腾地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跳下床,动作太急,差点跌倒。
傅时津一手撑住她,皱眉:“慢点,不急,坐我车。”
她拧着眉,似乎很懊恼,提了提身上的被子,抱住自己,盯着眼前衣装革履的男人——昨夜和今晨,是两种模样。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会累?”她左右晃着身子,靠倒在他身上,“我就好累,腿好麻……”
他抚弄她鬓边乱发,“是我错。”
“哼。”她推开他的手,转过身,边走边讲:“道歉无用,不如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会累啊?”走到门口,她回头,趴在门边,眼睛带笑,“阿Sir,你昨晚舒不舒服?”
她得到了他那样的神情,是旁人看不见的。
男人哼起来,比女人更诱惑。
傅时津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再看看她,轻声笑了。
白日不可宣情——
她拾起昨夜丢在地毯上的矜持,做她的Madam。
而傅时津,衣装革履,仿佛昨夜的夜晚坏蛋不曾存在过。
到警署,下了车,傅太太一口一个警告:
“在警署,不要跟我讲话。”
“在警署,你不是我老公,我也不是你太太。”
“在警署,你我——没关系,只上司与下属。”
……
没关系?
傅时津笑了,听她的话,“OK,没关系。”
只一夜过去,她就好无情。
*
重案组接手了O记关于义合的案子,先是白头佬事件,后是扯上了鬼佬庄。向廉署举报的人,至今没消息。宣文汀下了话,一定要查出哪个是鬼。壹和内部,容不下差佬的鬼,宁肯错杀绝不放过一个。
傅时津点了点手上的烟,一截烟灰掉进烟灰缸中,对张家诚讲:“尾巴收好了?”
张家诚吐出一口紧张的气,“搞定,所有记录我都已让人抹掉,不会有人查到我们这边。”
“警队有鬼,壹和有鬼……”傅时津捏着烟嘴磨着嘴唇,讥讽一笑:“你们做警察的,可真有意思,社团对付你们的招全都跟你们学到,学到手,安插鬼进警队。”
张家诚也觉讽刺,讽刺的是警队也有鬼,鬼佬庄身为警司,做的却不是警司该做的事,而他……
他按住额角,低着头,捏着香烟摁进烟灰缸中。
“有时候,我都不知我算不算警察。”
“怎么不算?”傅时津捏扁了烟嘴,“至少,没人能做到你这一步,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差佬,拿着差佬的工资,混生活,比起他们,你算。”末了,是看透张家诚想法,补充:“是人都怕死。”他掀起眼帘,捏着烟嘴,手指一弹,烟蒂准确地飞进烟灰缸中。
是人都会怕死。
他也学会了怕死。
从无间狱走一趟,恶鬼忽然妄想做一个好人了。
经白头佬一事,内部调查科提交调查报告。重案组总督察Madam关找上傅时津,问及开枪一事。
“我这儿有一份报告,是内部调查科同僚交给我的,我需要确认,你现在是否还有能力继续担任重案组高级督察的位置。”
Madam关将手中的资料扔在傅时津面前,目光带着探寻盯着傅时津,“傅时津,我想你应该明白,身为警务人员,拿得稳枪,是基本功,如果有不能克服的阴影,那么就不适合做前线警察。”
傅时津看着桌上的报告书,根据“自身”的情况,“如实”讲:“Madam,我不否认,我的确拿不稳枪,所以请Madam给我一个机会。一周之内,我会拿枪击成绩报告向你证明我有没有能力继续担任重案组高级督察的位置。”
高级督察,他坐下了,哪走得掉?
傅时津拿不稳枪的阴影,无非是当初做见习督察时,开枪出了意外事故,伤了亲近朋友,是一枪毙命,毫无挽救机会。
自此,傅时津便拿不稳枪。因为隐瞒了真相,无人想到一个督察会拿不稳枪,出了亲近之人,除了……勤力想要去了解他的钟霓。
傅时津走出Madam关的办公室,想起昨夜,钟霓讲的那句“我保护你”,心中荡起涟漪,涟漪荡开了,是又沉又甜——
——好羡慕傅时津啊。
三楼露天广场。
张家诚背靠护栏,仰面望着蓝天,轻轻叹气:“一周?一周你要打破神枪手记录?”
傅时津低眉望着警署外的街道,听到张家诚的“神枪手”,眉头一挑,似有不屑意味,“神枪手?警队还有这个记录?”
“当然!训练场会保存记录,目前西九龙最高记录……”张家诚侧目看向傅时津,笑了一声,“最高纪录,是神枪手,Madam钟。”
傅时津目光一怔,继而扬眉一笑。是既意外又为此得意,难怪呢,原来是警校第一名……
他的阿霓,好厉害。
“陆——傅时津,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该暴力的全都暴力,该有技术的全都有技术。若不是你对准白头佬,程宇年会正中红心吗?”
傅时津目光静静,捏着腕间的发圈,轻轻一拉,又弹回去——
这东西,重新回到他手腕上了。
“没有,我没有技术。”他抬起头,眼里有光,是开心,“我需要神枪手Madam钟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