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这股力量,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
雪落无痕,万物无声。
小亭中风雪不动安如山。
彭野一点点拆解这股不属于她的力量,进而汇聚入元婴之中。
半晌,彭野缓缓睁开双眼,体内灵气充盈,元婴浮于半空。
元婴一旦形成,就能够独立于肉身之外存在,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即使肉身受到重创,元婴仍然能够存活并继续修炼,相当于是修士的第二条命了。
辛夷饶有兴趣的看着彭野的元婴。
呵!倒是比本人可爱多了。
彭野莫名有点羞赧,像是被长辈注视一样。
元婴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她,眼睛大大的,有点稚嫩和天真。
彭野赶紧把元婴收回丹田,不想再被辛夷看。
辛夷冷哼一声。
彭野嗫嚅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
“那股力量……”
是本源灵气吧。
彭野不是不知好歹,她知道那股力量的难得,是辛夷的修为了。
只是彭野不明白,修为怎么可以轻易渡给她。
她们功法不同,她师承浮玉宗,修的是浮玉决,至于辛夷,她不清楚,但决不可能是浮玉决。
“怎么?瞧不上。”
“不是……”
“听闻你那师姐褚星淮结丹时龙凤呈祥、祥云环绕,结丹耗费三天三夜,震惊了整个修真界。”
“师姐她确实天赋异禀,实属人中龙凤。”
“长他人志气。”
辛夷对彭野这副模样十分恨铁不成钢。
“我结丹时比她还多了半个时辰。”
“什么!”
彭野下意识问出口。
辛夷不屑一笑。
“你觉得我在唬你么?”
“你记住,你所知道的天才,之所以被人知道,是因为他们活着。”
“若是死了,便什么也不是了。”
辛夷看了彭野一眼。
“你天赋倒也勉强能看,追上你师姐也不是不可能。”
辛夷从未夸过她,每次在她手下都被打的半死不活。
她总是高傲又轻佻,带着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
彭野心中有点雀跃,抿了抿嘴角,压住上扬的情绪。
“行了,你可以走了。”
话锋转变的太过,彭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去哪?”
“你去哪与我何干。”
辛夷那温婉贤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刚刚隐晦的夸了她的那句话只是错觉。
“从明天起,你自由了,可以离开通天阁了。”
彭野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可以走了?!
“怎么,舍不得?”
彭野有点慌忙摇头,她巴不得走呢。
“呵,这么着急,急着见你那师姐啊。”
彭野倒是诚恳。
“我无处可去,肯定会去见师姐。”
况且她现在已经是元婴修为了,可以不做师姐的拖累了,反而能帮到师姐了。
“你就不怕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那师姐移情别恋?”
“你在胡说什么!”
彭野有点急切地否定,眉头紧锁,眸子锐利地直视辛夷。
“呵呵,你敢说你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彭野自知嘴笨,说不过她,气愤道:“你真是为老不尊。”
“我老?”
很好,掐住死穴了。
彭野理直气壮,梗住脖子,大有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二愣子之感。
这几年的相处,彭野发现辛夷对她就是虚张声势而已,根本不会把她怎么样。
“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别哭着求我。”
“不求就不求。”
彭野硬气极了。
“滚滚滚,看的我心烦。”
切,彭野直接扭头就走了。
果然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哪怕辛夷对她不赖。
夜色正深,窗外竹影斑驳。
恍惚间,彭野抬手想要揉揉胀痛的额角,手一动掌心便感觉触及到一片温润绵软,如丝绸般细腻的触感中好像带着嫩滑的肌肤。
彭野本能的不敢睁眼,她能想象到手下的人是什么模样。
女子雪白的脸颊上晕出淡淡的粉红,犹如冰雪消融之时,裸露出的那一抹春色桃花。
彭野能够想象到她尚未清醒,长长的羽睫覆盖而下,似被泪水打湿过,带着潮气和水色,眼尾一抹红痕,艳而深。
她们同躺在一张榻上,女子的身子软绵无力,就这样安静的依偎在她的怀中,眷恋且温软可欺。
耳边似乎响起了她上下其手时,她敏感又娇气,一声又一声耐不住的嘤咛泄在她耳边,让彭野整个人都酥了。
明明是娇弱不胜,但是仍然乖乖的任由她肆意揉弄,彭野感觉心都要化了。
“呼!”
彭野猛然从塌上坐起,窗外,月明星稀,月色照人。
都怪辛夷!
说的什么话,不然她怎么能做这种梦!
她居然梦到……梦到!
打住,不要在想了!
在想就是亵渎了。
彭野已经睡不着了,并且感觉口干舌燥,内里有一团火扰的她坐立难安。
索性不睡了,起来到院子里散步。
她刚走出来没一会,就听见一阵悠远绵长的萧声。
箫声如丝,凄凉婉转,如同孤独离群的鸿鸣,划破寂静的深空。
月色映在朱竹之上,如血斑驳。花枝败尽,只余满园残骸,乌鸦啼叫声声,冬意萧条冷落。
哪怕彭野不晓音律,不通五音,也知道吹箫之人的心境此时绝对算不上好。
谁能深夜在通天阁吹箫,答案不言而喻。
反正彭野也睡不着,直接寻着萧声找声音的主人去了。
闷自剔残灯,暗雨空庭。
潇潇已是不堪听。
那更西风偏著意,做尽秋声。
入目,彭野看到的正是这般景象。
记忆中,辛夷一向是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皆鲜明。
看到彭野过来,辛夷不为所动。
笑吟吟道:“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
她说这话时,狭促极了。
彭野哪怕已经习惯辛夷老拿她取乐,但是涉及到褚星淮还是会脸红。
不由得暗骂自己,没出息。
“你不要以小人之腹,我和师姐才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师姐是世上最好的人,理应配更好的。
辛夷不甚在意的一笑,倒也没计较彭野言语上的不敬。
“你这个模样,永远也追不到。”
“谁说我要追师姐了!”
彭野嘴硬极了。
辛夷觉得彭野现在还是榆木脑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彭野多掰扯。
“来,与我合奏一曲。”
彭野微微有些窘迫。
“我不会。”
辛夷挑眉,真是笨啊!
“就没人教你?”
“幼时在生死线上挣扎,怎么有空学这个。后来拜入浮玉宗,师尊太忙,没教过我。”
“师姐倒是教过我,只是我天资愚钝,实在是不通音律。”
辛夷撇撇嘴。
剩下半句彭野并没有说,她其实只会一首曲子。
是“凤求凰”。
那是她和师姐合奏过的。
但是彭野并不打算和辛夷一起合。
“那你有耳福了。”
辛夷颇为自傲。
当年,她也是天纵英才,比起褚星淮有过之而无不及。
诗书曲艺、修真问道,她都是其中翘楚。多少人想听她一曲,想见她一面,如今居然给一个不懂音律的粗人对牛弹琴。
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
秦淮水榭花开早,
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
曾睡风流觉,
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一曲终罢,辛夷淡淡一笑。
彭野久久不能言语,她是不懂那种心境的,她说不上来,也难以用语言表述。
她幼时漂泊不定,所幸后来拜入浮玉宗,自此有师尊师姐们庇佑,儿时那段独自求生的记忆甚至越来越模糊。
三年前,宗门生变,师尊身陨,师姐入魔,一夕之间,她头顶的那两棵大树轰然倒塌。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裹挟着仓惶逃命,躲避追杀。
之后入了通天阁,虽然辛夷对她极为严厉,但是从来不曾真的要她的命,还帮她躲避了宗门追杀,本质上,她还是被庇护着的。
其实她从未真正直面风雪啊!
“彭野!天地疏阔,大道至简。不要拘泥于一宗一派,更不要桎梏于正邪之分。”
“我……”
彭野此时有点懵懵懂懂,很多时候,道理她也懂,只是没有做过知行合一。
“不用着急回答我,目不炫五色之祸,所谓正邪,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你还年轻,将来有很长的路要走……”
顿了顿,辛夷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
“别落的和我这般模样。”
有爱不敢说,有口不可言,有家不能回,有宗不能认。
彭野不知道辛夷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是她知道,若没有辛夷她和师姐已经死在段为手下了。
“谢谢!”
彭野收起所有的桀骜与不敬,第一次这般认认真真的说。
“呵!”
“可怜我?”
辛夷挑眉。
“还轮不到你。”
“好好留着你的小命,你的命我还有大用。”
“好!”
彭野诚恳的答应了。
“这是通天令,见此令者,犹如见我。通天阁的人都认识,拿着它,有大用。”
彭野犹豫了一下,接下了。
虽然是元婴修为了,但还是很弱,她需要通天阁。
“行了,你走吧,我要一个静静。”
彭野闻言离开了。
临近转角处,彭野心有所感的回头望了一眼。
辛夷百无聊赖,随意的拨动琴弦,脸庞笼罩在黑影下,彭野看不真切。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无端的,彭野心头漫上惶恐,这一别,不知下次相见是何模样。
“辛夷!”
彭野突然激动的喊出来。
“没大没小,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辛夷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样态,没有看出半分刚刚弹琴吟唱的悲凉。
彭野站直身子,挺胸抬头,目视辛夷,头部微微低下,身体前倾,双手齐至,拇指相扣,掌心向上向外展开,俯身鞠躬,行三鞠躬礼。
这是完整的拜师流程,哪怕彭野没有叫过一句师尊,没有尽过弟子的一分义务。
辛夷含笑接受。
彭野重重吸了一口气,眼眸接连闪烁几下转身离开,并没有回头。
闷自剔残灯,暗雨空庭。潇潇已是不堪听。
那更西风偏著意,做尽秋声。——《浪淘沙·闷自剔残灯》纳兰性德
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
秦淮水榭花开早,
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
曾睡风流觉,
将五十年兴亡看饱!——《桃花扇》孔尚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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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