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系统的威力就这么大了,陈辞兮气得在柔软的褥子上拱了一下,完完整整一个还不得把自己气爆炸?
他似乎忘了,在游戏里,他的系统天天让他气得要命。
“你又想起什么来吗?”等到耳朵不烫了,陈辞兮才顶着被自己弄得乱成鸡窝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白珂,一时间有些愣神。
“有一点儿。”白珂看了看他那黑色的鸡窝,有一种想理一理的冲动,但被他按住了。
“说啊。”鸡窝脾气似乎大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逗毛了。
白珂理了理思绪,从那些零散的,拼凑不成的记忆力挑挑捡捡,找出重要的,有用的,“下一个游戏不简单,尽量别作死。”
与其说是挑记忆去还不如说是老父亲劝自家娃好好的,别净整些考验大心脏的擦边事件。
陈辞兮认真听了,紧接着觉得没什么用处,“没了?”
“没了。”
白瞎。
陈辞兮翻了个白眼,“我再睡会儿。”说完把被子一抱,毯子一盖,不理白珂了。
白珂无奈地笑了笑,身影渐渐淡去,他确实想起了一些,但都不能说。
自己不是系统,而系统可以抹杀玩家。
白珂有些头疼,记忆里的自己好像真的没有现在这么暴躁,作风却像极了陈辞兮。
那些零碎的片段不断地冲击他的大脑,让他有些恍神,似乎有人曾经跟自己说了什么。
“你这样作下去,能通关?”那个人问自己。
“我觉得可以。”白珂没什么波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我要是死了,救我啊。”那人又说。
“NPC有理智?”白珂反问。
“你怎么这么无情?”
白珂没回答。
这种没什么用的记忆在白珂看了没必要想起来,他想回忆的是游戏的内容,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陈辞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身上的毯子只盖着肚脐,他整个人大喇喇地躺着,摆成一个大字。
一阵抽离感袭来,陈辞兮咬唇忍住了自己快要发出来的声音,失去意识前,他想,下次还是睡觉吧,要不总这么难受,他也没人抱怨啊。
[嘀——]
[游戏载入中,请玩家做好准备——]
[我们遵守《儿童权利公约》基本原则,遵守儿童利益最佳原则,尊重儿童尊严原则,尊重儿童观点与意见原则,保持无歧视原则。]
[注:游戏过程中玩家受伤无法自动恢复,请各位玩家保护好自己,并远离高度异化地,防止被NPC同化。]
[三位玩家已集结完毕,游戏开始——]
又是这句话,陈辞兮看着自己身边的六七个人,觉得系统就是有病。
上个游戏系统也说了,两位玩家集结完毕,为的就是让玩家直接相互猜疑,NPC进化程度也越来越高,有时候玩家不注意就会被忽悠。
“你们是新来的?”不远处,一个大高个子向这边走来,他走起路来有些僵硬,陈辞兮扫了一眼,高个子身边弹出了一个界面——[身份:工头。异化程度:35%]
工头走到五人面前,用轻蔑的眼神一一看过,像是下了什么定义,“你们既然来做工,就给我好好干,别想着逃跑。”
做工?
陈辞兮看了看周围,不远处有一家工厂,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所以这是要搞体力?
工头走到左边,手里拿着几张标签,给几人贴到身上。
陈辞兮站在第四个,走到他面前是,工头翻了半天,把标签吧唧给他贴到了胸口,还嘟囔着,“什么人也招,真是的……”
陈辞兮垂眸看了看胸口处的标签,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14。
什么意思?
他注意到,其余几人身上贴的都是17再不济也是16,为啥自己身上是个14?
“走吧,干活去。”工头对着几人说,“别想着偷懒。”他说完,带着几人往工厂的方向走去,系统的提示音这时响起。
[你们是被雇佣的新一批的童工,努力在工厂中活下来并逃离工厂,完善相应法律制度。]
……
陈辞兮偷摸观察了一下,几人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这次的NPC更难搞了。
“所以我们是童工?”成年了的陈辞兮跟在一个人身后,工厂越来越近。
“对。”白珂看着人群中的工头,很快又说,“你这次别乱来,尽量走正规流程。”
什么叫正规流程?这游戏走正规流程才会死人吧……
这话陈辞兮没敢问,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问了,绝对会得到暴躁系统一只,系统教育一顿,可他不知道,他家系统是跟他互通的,所以已经被气死了。
这一群人里有两个女生,陈辞兮注意到,她们俩表情比其余的几个大老爷们还要冷静,像是已经麻木了。
其中一个女生在自己旁边,陈辞兮垂着眸子,边走边想,这个游戏到底要干什么?什么叫完善相应的法律制度?
他正想着,已经到了工厂。
工厂不想平时的那样,看起来环保又健康,这家工厂被烟雾笼罩着,随处可见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工人他们眼睛早已浑浊,看到来人时也只是淡漠地看上一眼,转身又机械地重复着他们的工作了。
有很多跟工头穿的类似的人在他们旁边,悠闲地喝着茶,手里的木棍看着心情抽到工人身上,工人没多大的反应,工头也兴致缺缺。
“有新人!”领着他们的工头喊道,“七只鼹鼠。”
七个人满头问号。
又有一个人走过来,那人嘴里喊着未燃尽的烟,身上穿着算得上板正的西装,走过来时工头纷纷弯了弯腰——[身份:经理。异化程度:30%。]
经理走过来,没有看几个人,看得是他们身上的标签。
半晌,他指着两个贴着17的男人说,“这两个放地三。”又指着两个贴着18的男人说,“这个地二。”他的目光扫过陈辞兮身上的14,又看看两个女生,女生身上贴着16,他把嘴里的烟吐到地上,用皮鞋尖尖碾了碾,“女的院子地一,男的地四。”
他吩咐完,转身离开了,似乎多呆一会儿身上就会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没等他离开,就有好几个工头走过来,嚷嚷着让他们赶紧走。
领自己的人还没来,陈辞兮趁着机会打量了一下其余六个人。
标着18的那两个人目测都在185靠上,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另一个一脸的厌倦,垂着眸子看不清表情,另外两个标着17的打量着周围,一个看起来饱经风霜,一个有些少年感,唯二的两个女同志都板着脸,浑身写着不好惹,只不过一个长得像邻家大姐姐,长发被利落地束起,一个留着齐耳短发。
所有人都被领走,只剩下了陈辞兮,那些人走之前都看了一眼陈辞兮,陈辞兮没在意,注意力都在周围的环境上。
既然要逃离,那么熟悉这里的环境是必不可少的。
之前那个工头走到陈辞兮面前,朝他丢下两字,“快走。”接着也不管陈辞兮反没反应过来,转身就走,走的没有一丝留恋。
陈辞兮跟在他身后,不断地观察周围。
这个工厂看起来很大,大体分为四个大区域,而他被带到了最后面,看着面前高大的牢笼状的铁丝围起来的地方,陈辞兮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一把推了进去。
工头哐啷一声把铁门关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里在工厂的最后方,背靠着一座荒山,满地的枯黄的杂草挡住人们的去路,陈辞兮被人猛地一拽,差点没站稳。
他抬头,看到的是一个身上穿着被熏得漆黑的工作服的年轻人,[身份:小工头。异化程度:50%。]
小工头带着同样被熏得漆黑的面具,他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有些像老鼠的脸,他眼睛不大,瞳色暗红,两腮长出了几根黑色的胡须,嘴巴微翘,鼻子有些扁平,看着陈辞兮恶声恶气地指挥,“快点到底下去!”他声音有些尖锐,似乎带着老鼠的叫声。
陈辞兮这才知道了什么叫被异化,他微微吸了口气,好难看啊。
他顺着小工头指的方向走去,那里放着一筐子发黑的衣服,衣服旁边有一个能过人的大洞,大洞通往地底。
“穿上下去。”小工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陈辞兮慢吞吞地拿了一件看起来干净一些的衣服穿上,这是一件不怎么透气的防护服,他呼吸间,热气已经在身上游走起来。
“还有这个。”小工头又扔给了他一个面具,那面具是透明的,边缘有些可以的红色,陈辞兮把那东西带上,下了地洞。
那里黑漆漆的,只有几盏灯在头顶吊着,但聊胜于无。
陈辞兮走过漆黑的长道,到了目的地,眼前微微亮了一些,但他看清了地下的场景,浑身的血瞬间凉了下来。
那是由人工挖出的隧道,许多工头手里拿着鞭子,抽打着面前的人,那些人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身上的防护服早就被抽坏了,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浑身只剩下骨头架子,身上新伤叠旧伤,都是鞭痕,因为太瘦,他们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大,只是里面虽然有灯光,但都没了生机。
“白珂?”他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看着这真真实实的一切。
“这就是童工。”白珂声音平静,他知道陈辞兮原本的世界里,可能没有这些,但那些看上去美好的,真的是现实的吗?真的没有这种地方吗?没有人敢确切地肯定,因为真相总被人们藏的严严实实,一切看上去都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