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陌出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周遭黑乎乎一片看不清什么,初春的夜里也有些冷。他坐进门口黄鳝藤做的秋千里,在昏黄的路灯下,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他快追不上Alpha的步伐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当好忠诚地追随者,拼尽全力地站到Alpha身后,无论做什么都支持他,拥护他。
跟随着Alpha的脚步,一步步到了现在。
要说他无可求,那真是太假了,他希望他的君主能够回头看他一眼,为了那一眼,他可以付出所有的爱。但如今他突然发现不可能了,Alpha走的太快了,他已经努力跑起来,可还是要追不上了他了。
Alpha恨他,他刚刚在褚刑暃眼里,看到了无法言语的恨意。
砚陌腿上的电脑一直亮着屏,一开始他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律师这个职业逻辑思维严谨,只要认准问题就会全身心投入。但手里的笔动了又动,他却始终无力拿起来了,只要想起Alpha的眼神,只觉得心都要疼死了。
眼泪平静地滑落下滴到手背上,他的眼神灰败且空洞,低头看到藏在袖口里的红绳时,顿时有些绷不住泪。
这是Alpha年少时送他的,算命的说两个人佩戴着红绳,一辈子也不会分开。
多么天真又残忍的谎言,他信了好多年。
他记得那时候和Alpha一起去旅游,晚上在民宿里,17岁的Alpha偷偷摸摸跑到他房间,一脸神秘地拿出两根红绳:“我刚刚听这里老人说,两个人戴着红绳睡一晚上,就会有斩不断的缘分,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我不信,所以买了两根,我们试一试。”
“多少钱?”
“500。”
“两根绳500?”
“恩!”
两根绳500块,一人二百五。
砚陌看着认真的Alpha,一时间哭笑不得,但心里又真的实打实的开心,因为Alpha和他一样长大也不想分开,那时候的他还分不清这种感情,只觉得高兴。
睡觉的时候,他还是配合的躺在Alpha身边,被Alpha抱在怀里,清淡悠长的天竺牡丹让人身心舒畅。十几岁的Omega像初长成的白萝卜,嫩生生的,只有唇瓣透着粉嫩,Alpha像小时候一样拍打着哄他入睡。
时间太过久远,不知道是不是他记错了,他记得在即将睡过去之前,那人轻轻吻了他的额头,动作轻的像是什么易碎的宝物。
年少的懵懂和现在相比差距太大,以至于每每想起都像是梦境一般。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存在过的,哪些是他自己美化的。
砚陌回过神,看着手上那根有些褪色的红绳,突然觉得无比凄凉,讽刺,Alpha的那根也许早就已经丢在某个角落。
这么多年,明明知道是假的,可真正上当受骗,愿意相信的只剩下了他自己。
多可笑,在过去无数个难熬的夜里,他也曾真切地希望过这东西是真的。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Omega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摘下红绳狠狠心丢了出去,声音忍不住地哽咽:“骗子,你和那个算命的都是骗子!骗我…”
黑夜总是让人情绪被放大,他坐在那伤怀许久,最后笑笑觉得自己真是矫情了,起身把红绳捡了起来。他舍不得,这是他仅有的美好回忆了。
他起身捡起来,正准备坐下,无边的黑夜里,放在秋千上的电脑突然叮的一声,收到了一封有些诡异的匿名邮件。Omega不可违抗的天性让他吓了一跳,随后有些紧张地擦了擦眼睛,点开一看,里面是几张Omega的照片,下面还有一些详细的信息。
他正疑惑这是什么,就看见了下方邮件的ip地址,这个地址他无比熟悉。
是那家孤儿院的地址,他幼年时的阴影——蓝天孤儿院。
砚陌立马又仔细看了看那几张照片,鼠标移动继续向下滑,上面有着十几个Omega的信息,罗小军,陈满,方宇…
他一个个看过去,结果看到最后发现,这些人他好像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谁发给他的?目的是什么?
砚陌脑子现在一片混乱,根本没办法静下心去想,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最后拿起鼠标保存邮件,关上了电脑。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现在已经凌晨四五点了。
看着天边开始微微发亮,心想Alpha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
褚刑暃应该消气了吧?他也差不多守了一夜,准备收拾好回去。
进门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极为明显的情y信息素,脚下顿了顿,那些被平复的情绪又有些被提起,难受的喘不过气。
他逼自己清醒去洗了把脸,其实能像现在这样,看到Alpha,陪着他已经很不错了。
不可能了吧,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那件事以后自己和他就不可能了。
想清楚这些,他苦笑了下回到客厅,拿起东西准备回房。
“你是砚律师吗?”
听到声音砚陌怔住了,回头一看一个打扮的极其漂亮的Omega,正站在楼梯上看着他。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Omega,这是前段时间代言花绛的新晋顶流,——欧意。
面前的Omega肤白貌美,此时像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眼眶红红的,身上全是Alpha的信息素。
熟悉的气味让砚陌心脏疼得发紧,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来,后退了一步。
原来今天晚上“侍寝”的是他啊。
“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欧意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继续说,“之前早就听闻花绛有内定的儿媳妇,没想到真有。”
“砚律师你可真大度。”
听到这句话,砚陌脸色冷了下来,他不懂Omega的意思,但他听出了恶意:“我不是。”
“哎呀,你别这么看我,我没有恶意。”Omega说着从楼上走下来,结果像是体力没恢复好,腿一软身子前倾,眼看就要滚下来。
砚陌看到下意识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高大的Alpha突然出现在欧意身后,一伸手就把他揽进了怀里。
此时两人动作亲昵,受到惊吓的Omega眼泛泪花,伸手勾住Alpha的脖颈撒娇寻求安慰:“还好有你在,快要吓死我了,不对,都怪你才对。”
俊美的Alpha睡眼惺忪无奈笑了笑,此刻的他没了往日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几缕碎发散落在眼前,看上去有些慵懒,应该已经消气了。他身上穿了件丝质睡衣,前面领子没扣,裸露着大片洁白、紧实的胸膛。
Alpha身材比例很好,优越的长腿,绝顶的神颜,即使现在穿着睡衣,也像是在秀场走秀的超模,甚至比超模更加有气场。
英俊的Alpha,漂亮的Omega,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真是无比登对。砚陌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心脏像是要跳不动了。他想起褚怀晨说的话,突然觉得是对的,顿时又自卑又难过,眼睛酸胀的发疼,在泪落下来之前,他连忙转过身低下了头。
本以为可以接受,结果等到真的看到这一幕,还是止不住的难受。他像逃一样打算赶紧回房,却突然被Alpha叫住了:“砚陌,我饿了,去做碗蛋炒饭吧。”
听到褚刑暃叫他,他紧紧攥起拳,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他难堪了,可到最后还是松了手往厨房走:“好。”
Alpha说完转头看向欧意,像是还没睡够,眉眼间有些不耐,但他对情人总是温柔的,所以忍下脾气问道:“怎么起来了?睡够了吗?”
“我还有个通告要赶,车已经在外面等着,必须要走了。”
Alpha听着,余光瞥见一旁即将走进厨房的砚陌,恶意地挑了挑眉:“吃点东西吗?砚律师做蛋炒饭很拿手。”
果然,这话一出就看见砚陌肩膀都开始微微发抖。
明眼人都能看出砚陌喜欢Alpha,欧意有些惊讶褚刑暃为什么这么对这个Omega。他看着那个悲伤的背影,突然有些可怜这位专业、严谨、名声在外的砚律师,没想到这样的人私底下也为情所困到这个地步。
他转头看向Alpha深沉晦暗的瞳眸,只觉得那个处处绅士,魅力爆棚地褚总,此刻突然变得无比可怕,他都有些被吓到连忙说:“那可惜了,有机会一定尝尝。”说完赶紧离开了是非之地。
砚陌走进厨房受不住的掉了几滴泪,缓了许久才压下情绪开始为Alpha做饭。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有,有钱人最讲究吃食,褚刑暃请了各大菜系的名厨来养着,砚陌根本没做过饭,也没机会做饭。只不过大学那几年,他自己在外面没钱,也就被迫学会了做蛋炒饭。
褚刑暃平时晚上不怎么吃碳水,他有严格的饮食标准,这样才能维持身材,这次明显是Alpha故意的。
何必呢?何必要这么羞辱他,他不是已经得到惩罚了吗?砚陌觉得心上又添一道伤口,不深不浅,足够他记一辈子。
砚陌端着碗筷出来的时候,发现欧意已经走了,Alpha坐在客厅沙发上正等着他。
他把两碗蛋炒饭放到桌子上,打算回去休息,结果又被Alpha叫住:“坐下,等我吃完有事交给你。”
没办法,他吸了吸气又坐在了褚刑暃对面,默不作声等着他吃完再回去。
以往如果可以单独相处,他的眼神必定是紧紧跟随着褚刑暃,可今天他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褚刑暃是真的有点饿,结果吃着吃着,他突然皱起眉:“怎么这么咸?”
“抱歉先生,不小心放多了。”砚陌眼睛有些红肿,刚刚一生气盐是故意放多的。
“你不吃吗?”
“我不饿。”
褚刑暃看他真不饿,无比自然地伸手拿过了砚陌面前的那碗,倒进了自己碗里。
砚陌看了一会,最后实在没忍住,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一旁。
Alpha吃饭样子也是好看的,修长骨感的手指拨弄着碗筷,吃饭慢条斯理。褚刑暃从小接受最高的礼仪课程,不仅如此,留学回来还特地送去军队学习格斗,平时走在路上高挑的身姿走路带风。
喜欢一个人果然是控制不住的,等砚陌回过神,发现自己这种时候居然还是能为他感到心动。
他赶忙移开视线不再去看他,暗自痛斥自己没出息。
Alpha吃完饭像是彻底清醒,眼眸深沉:“过两天要办花艺展,绿化局会来签合同,你到时候跟我去。”
“好。”
褚刑暃看着对他爱搭不理的砚陌,蹙眉有些不耐:“这次除了签合同,最主要的是母亲想借这次机会,顺理成章向外公布褚怀晨要进公司的消息。”
“恩,确实是个好机会。”砚陌听着莫名有些头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在外面受了风,眼看马上就要天亮,他想再去睡会,看褚刑暃已经说完,他抬起头态度尊敬,“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想再去睡会儿。”
Alpha脸色冷下去,眼里酝酿着怒意,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砚陌。他觉得Omega在因为刚刚的事和他作,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你是觉得委屈了?现在在和我闹吗?”
“什么?”
“你跟我甩什么脸色?这不是你情愿的吗?!当年的事,我没有对你做什么,我已经对你够仁慈了不是吗砚陌!”
“没有,不敢。”砚陌忍不住红了眼,Alpha居然觉得自己在和他闹,真是可笑,他抬起头和Alpha对视,情绪有些收不住,“先生说得对,先生做得都是对的,只要我有一点不情愿,都是我不知道感恩!我就是这么一个小人才对!”
听到这话,Alpha彻底动怒,他没有佩戴腕表,疯狂暗涌的信息素几乎想吞了眼前的Omega。
砚陌惊愕得感受到了Alpha蓬勃的怒气,下一秒,汹涌猛烈的信息素瞬间扑向他。顶级Alpha的压迫感,开始让他喘不上气,身体因为恐惧止不住颤抖,说不出半句话。
“先生…不要…”他在求他,来自基因上的压制让他感觉快要死过去,他不该…不该和Alpha叫板。
褚刑暃眼神像淬了冰,咬紧的下颌线几乎可以看到青筋,他就那么看着砚陌难受,过了半天才慢慢吐出一个字:“砚陌记住你说的话,滚!”
得到许可,砚陌发着抖连忙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回到房间,关上了门。他慌张得浑身打颤,整个人双腿一软摔倒在地,胸腔像炸裂一般疼痛,身体开始发.烫。
紧接着隔离器开始发出警报,信息素浓度已超标!
砚陌茫然无措的瞪大双眼,这下他的发热期真的快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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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