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沈如意靠着自己的清凉套装成功地提升了睡眠质量,唯有一点让她觉得有些突兀和异样的便是和慕容珩有关。
慕容珩虽然习惯夜里办公,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在戌时前回房。可近些日子,这厮回房的时间越来越晚,有好几次早晨醒来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回过房。
不过他们到底只是表面夫妻,沈如意也不好主动问起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也正是因为慕容珩回房越来越晚,她一个没忍住又开始在入睡前写小说。
这一天沈如意照例在床上写着新章,意外的是还没到酉时五刻,房门就突然被人推开,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去,慕容珩已经站在镂空藤纹飞罩下。
“你,你怎么回来了?”几乎是一瞬间,她立刻放下笔而后将刚写完的两三张稿子拢到一起,开口时不由地结巴起来。
慕容珩的目光在矮桌上轻轻扫过,抬腿朝着床榻这边走来,道:“你紧张什么?”
沈如意双臂压着稿子,右手忍不住抠起左手拇指的指甲,再开口时虽然目光还有些躲闪,但语气已经淡定许多:“练练字。”
怕慕容珩继续追问,她几乎是下意识转移话题般问道:“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本来这就是随口一问,慕容珩答或者不答都很无所谓,可偏偏这厮听完这话竟然当即顿住脚步。
嘿哟,这反应倒是有点意思了。
她挑了挑眉,又一次问道:“殿下有事要同我说?”
慕容珩抬眸看向她,似乎有些犹疑,但还没等她有任何反应,他又先一步启唇道:“明日贺毓盈会过来。”
这下愣住的人轮到沈如意了。
她抠指甲的手下意识停下,而后自然地抬起右手抵在矮桌上撑着侧脸抬眸回看向他,也不知是何种心态地勾了勾唇角,要笑不笑地回道:“殿下今日这么早回房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事?”
她还是头一次在慕容珩的脸上看出犹豫的神色,这种神情她太熟悉了,就在刚刚她写的小说中就出现了。
在小说里,冉烟雪抚着还未显形的肚子,躺在墨连轩怀中畅想未来三人美好的生活时,狗男主就是露出了这样一种带着犹豫的神情。
只不过比起墨连轩爱恨疑虑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眼前的慕容珩就显然更为简单些。
“嗐,贺毓盈毕竟是你亲表妹,况且我也没怎么受伤,她也确实罪不至死。”
沈如意轻描淡写地笑言,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难道是因为原著里贺毓盈下线迟,所以她现在就算提早露出真面目也没法真的消失?
她脑子里各种猜测,丝毫没察觉慕容珩已经走至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咳。”
一声轻咳将沈如意从繁杂的思绪里拉回,她将视线聚焦定在背光的某人身上,而后猛地一怔:“殿下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
她嘴里吐槽着,左手忍不住轻抚着胸口。
“你不高兴?”
慕容珩这话也是清清淡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同样的句式她其实早就听过,就比如之前他猜测自己对慕容玥的态度一样。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一笑:“殿下好像特别喜欢猜测我心里头的情绪和想法。”
“不是猜测,而是看出来了。”慕容珩说着,又从床榻边缓步走开,朝着另一头的案桌走去。
沈如意的视线下意识跟着他的背影,淡淡开口:“那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别人随意揣测我的想……”
“明日贺毓盈会过来给你当面告歉赔罪。”
很是突然的,慕容珩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什么?”她怔愣后问道。
告歉赔罪?谁?贺毓盈?
慕容珩从案桌那边走回,手头多了一本折子,他垂眸看向她,道:“父皇拿贺毓盈的事试探我对贺家的态度,那天贺家前脚从府上离开,后脚就应该有人回了宫禀告父皇。”
“……你是说那日府外有陛下的人在暗中躲着观察?”
沈如意其实一直清楚慕容珩和慕容连堂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般融洽,但没想到这个做父亲的竟能做出暗中监视这般可笑的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慕容珩,想看看他的神情是如何。
可这人一贯是面上冷淡,饶是在这种光线昏暗的时候也未有半分的松懈,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视线,顿了顿继续说道:
“父皇其实并不想看见我同贺家的关系更进一步,你可知这是何意?”
沈如意反复品味着这句话,不免想到滁园事件当日慕容珩对贺家的态度以及他后来对自己说的那番意味不明的话,心里头隐隐一个猜想浮现而出……
“他……他不想让贺家嫁女的心愿达成?”
慕容珩同贺家的关系是不可磨灭的,哪怕舒贵妃已经逝世,可慕容连堂最多只允许这一层关系存在。
至于贺毓盈想嫁进三皇子府,这是绝无可能的。
“只有让贺家的人失望而归,父皇才能彻底放心。”
面前的人默认般地回道,沈如意抬眸看着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可既然你没有帮贺家,那贺毓盈为何……能出宫?”
若只是想同她道歉,大可换一种方式。
“贺家比起以往虽有些没落,但其在军中的威望却不输我母族,贺毓盈的事不管由谁决断,最后都不可能定下真正的谋害皇室之罪。”慕容珩将手中拿着半天的折子递给沈如意,“这里头整理的都是贺家在军中的同僚替贺毓盈求情的折子。”
沈如意接过一看,密密麻麻的字,无一不在替贺毓盈,或者说贺家开脱。
她快速阅完,不禁冷笑:“按着他们这话里的意思,贺毓盈最多也只需要在家中关个几个月的紧闭吧?”
慕容珩没有点头,但他的表情足以证明她的话并不夸张。贺家不愧是老牌将帅世家,这人心倒是很齐。
“那为何现在她又需要来向我道歉赔罪了?”
“我说过这件事父皇看重的其实不过是我的一个态度,但我之前只说了我为何拒绝贺家的原因。”
沈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不管是人臣还是皇子,如果没有一丝对亲情血缘的看重,那这个人一定是太过于冷血无情,这样的人最为可怕。”
冷血无情的人最为可怕……
沈如意心头一震,她猛地意识到,在滁园事件中慕容珩竟是如此的进退两难。
且不论这事是否同她沈如意有关,仅仅只说慕容珩。若是他帮了贺家,无可避免地引来皇帝的猜忌,可若是他不帮贺家……
面对一个对自己存有爱慕之心的表妹都能如此冷漠无情,那将来他又会如何对待与自己离心且互相防备的父皇?
慕容连堂这是在测试慕容珩心里头的底线啊。
“那你……”沈如意再开口时,声音微哑,“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既然贺毓盈能够出宫就说明是保住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