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童在学宫里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不必和其他人挤在一起。
傅童等着沈初絮收拾行囊,她走在前面带路,沈初絮就跟在后面,傅童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是个“热心”的人了,一路上也不是没有懊悔过,但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她就不会扭扭捏捏的。
沈初絮背着包袱,眼睛落在前面的粉衫上,今天她穿了一条藕粉色齐襦裙,下摆慢慢过渡为鹅黄色,行走间像一朵缓缓盛开的百合花,搭配同色发饰,清新脱俗,再加上那张精致娇俏的面庞,她发现傅童一路走来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傅童对这样的目光早已习惯,行走自如。
沈初絮看着这些不加掩饰的目光,其中有惊艳,有赞赏,她莫名对此感觉不适,为什么讨厌她也说不上来,对除了她之外将目光放在傅童身上的人横眉冷对。
眼睛发出的嗖嗖嗖的凉气让后半截路上年纪小的弟子汗毛直竖,退避三舍。
惊!漂亮师姐身后跟着的是什么究极怨鬼吗?
旁边的比他高一年的弟子瞬间身板挺直,端着一口气直到两人经过,然后斜眼过来,眼神意味深长:那不是怨鬼……而是比怨鬼更为可怕对存在。
小弟子:……瑟瑟发抖。
傅童路上也发现了,年纪稍小的弟子对沈初絮有种说不出的敬畏,有的一看到她就绕开了,有的远远看到了她还加快脚步上前问好。
在她看来这些绕路走的行为极为显眼,让她不禁沉思,难不成她平时躲她的时候也这样?
傅童觉得有趣,就问:“怎么这些小弟子看起来这么怕你。”
沈初絮平静地看着经过的弟子,面容沉静,“之前新弟子刚入学宫,实在太过疲懒,长老让我带着他们训练过一段时间,整顿一下风气。”
懂了。傅童简直感同身受,和小弟子们感同身受。
这不就是上学的时候遇到严厉的训戒长老吗,换做她也是要闻风而跑的,只是,傅童眼神落到沈初絮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美丽面庞上,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傅童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能力,凶的这些小孩看到你绕路跑。”
沈初絮一怔,无奈地看向她,见她脸上隐隐有兴奋之色,似向她证明,缓缓开口,“我不凶的。”
傅童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她对她确实谈不上凶,不仅不凶,甚至谈得上和颜悦色四字。
傅童之前被一个家里宠坏了的小孩指着脸说“花枝招展”气的她抡起拳头追着他揍,看到这些调皮的小屁孩能有人整治,可谓是身心舒畅。
她心情好了对沈初絮的态度也好了,随口哄她,“是是是你不凶,教的好,教的好,这些不懂事的小屁孩就该整治下。”
有了这一插曲,两人间气氛倒是融洽不少。
不多时,两人站在了傅童门前,沈初絮的东西不多只带了一个包袱放着两套套换洗的衣物。
傅童率先跨进院子,沈初絮紧随其后,傅童的房子和她粗朴的房子大相径庭。
四方院子中种植了大片的郁金香,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灿金色与橙黄色含苞待放的花朵最先抓住人的视线,让人见之心情明媚。
东南方搭建着一处葡萄架,紫色的葡萄颗粒饱满将近成熟,深绿色的肥厚的藤蔓攀扶着爬架垂落而下,形成一片可供遮阳的荫蔽,摇椅、茶桌摆放其下。
傅童带着人径直走向房间,脚步一顿停在了门槛上,沈初絮也跟着停下,傅童比她矮上一头,她一抬头很轻易的将整个房间揽入眼中。
屋内装饰华贵精致,看得出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在看一旁书案上随意的堆着一叠画本,零零散散占据了整个书桌,以及房内随处可见一些精巧的机关锁,虽然谈不上杂乱,但也与整洁搭不上边。
……
……忘记房间没收拾了。
傅童飞速的扫了沈初絮一眼,轻咳两声,“今早出门急了些,没来得及收拾。”
“嗯。”沈初絮低低回应,似笑非笑,带着点促狭,“我知道的。”
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眼睛总是喜欢向左瞟。
既然承诺了要照顾别人,傅童自然是要做好的。
她将沈初絮低行李接过来,麻利地把包袱放好。
傅童拿着新床褥,将旧的换下来,扑在床边将床铺铺整齐,然后回头想招呼沈初絮上床躺着休息,却见她站在书桌前,极为认真的边走边自然而然地拾起桌面上的机关锁,手里抱着一捆书,再将它们归纳整齐。
傅童:?
傅童:……“你干嘛?”
沈初絮面无表情地从一盘绿植的角落抱起两叠话本,走到书柜前,将一叠书归纳好,不假思索地回答,“顺手。”
“我让你来是养伤的不是来干活的。”傅童从床上弹跳起来,走上前将她怀里的书接过来,放到一边,边说着边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床边赶,“你先休息吧。”
“等等。”
沈初絮没有抗拒傅童的力度,被她推着往前走,只是忽然她双腿像是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向看着眼前的床铺,语气犹疑,“我睡这里?”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傅童叉着腰,微皱眉头,不满意她又停下来了,磨磨蹭蹭的。
“这是我爹特意送过来的聚灵石做的床,有聚气凝神之效,在上面修炼能事半功倍,养伤更是如此。”
沈初絮又问,“这里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傅童拖长音强调,“没有— — ”
“你愣着做什么,不会是嫌弃和我一起睡吧。”她绕到沈初絮前面眯起眼看她,她都这么好心带她回来,帮她收拾铺床,要是她敢露出一丝嫌弃,绝对饶不了她。
沈初絮倒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她还有其他顾虑,但不方便明说,于是态度和缓道:“不是嫌弃,只是怕你习惯了独睡,影响你。”
“放心吧。”傅童神色稍霁,拉着她的衣袖,往床边走,“我的床非常大,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而且你放心,我的睡姿很好,我们一人一边,谁也影响不到谁。”
沈初絮被强硬按到床边坐下,那人安排好了一切,不容她拒绝,傅童扬了扬眉眼,看向她,“躺下吧。”
……
良久,沈初絮点点头。
“好。”
沈初絮在傅童目光如炬的注视下,施来一个清洁咒,换了一件舒适的内袍,枕前放一个安眠的香囊,和衣躺下。
她被包裹在柔软的床褥中央,厚重遮光的床帷缓缓放下,沈初絮定定的看着床前站着的傅童,目光一动不动,直至她被床帷完全遮住身型,眼神定格在床帷她消失的那处久久没有移开。
看不见东西,听觉就格外清晰。
沈初絮躺在清香弥漫的被窝里,听着傅童斟了一杯水,放到她床前的小案上,开了一点窗,又捣鼓了一会,轻轻开门出去了。
整个过程很轻很快,像一把随风仰起的沙,一不留神沙过指隙,随风消散了。
房间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沈初絮才挪开视线,看向床顶,黑暗中,她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眸散发着蓝色微光,气蕴流转,过了许久,她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