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宗,水月镜前。
掌门羲和君扫了眼水镜,还未及开口,就听身旁的易耀真人满意道:“表现不错。”
羲和君眼珠子转了转,‘哦’了一声,轻轻挥了下拂尘,将其甩到了另一边,这才看向了易耀真人,满眼慈爱:“易耀师侄如此说,可是对于新弟子的挑选,心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
掌门这话看似平淡,其实问得巧妙。
这试炼才刚刚开始,又如何能找到‘合适人选’?
除非是早已内定的名额。
而早已内定的名额,自然不会是那些乡野之间的村夫顽童,按照易耀这家伙的德行……
果不其然,易耀真人当着众人的面点了点头,语气无不得意:“一位是宣家子,名为夜扬。一个是裴家嫡系,叫天溟。”
“后者暂且不论,前者的天资修为,本掌峰认为理应当得起此届魁首!”
赤轮峰峰主玄元子掀开眼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就知道。
羽戈峰峰主渊如道君不屑地轻哼一声。
呵,听听这名儿,古早又老土。
这种名字,他底下那些弟子写话本子,都早就不用了!
易耀这家伙的审美的也就到这儿了。
不过即便如此,渊如道君不得不承认易耀真人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宣夜扬,宣家这一代天纵奇才,年少便已有筑基巅峰修为,更是被无上剑宗长老看重。
宣夜扬是名副其实的天才,自进入鸿蒙卷中,他便一直保持着第一的位置。
若非一些旁的缘故……这位弟子恐怕也落不到他们羲和宗来。
尽管如此,渊如道君还是抬起下巴,轻轻冷嗤一声,唯独身后的书卷魂印散发着幽幽寒光。
见死对头都无从反驳,易耀真人顿时更加得意。
渊如道君越不开口,易耀真人越要得寸进尺地炫耀一番。
“想来渊如道君光顾着在峰内摆弄笔墨,怕是不知这近来发生的事。”
易耀真人捋须笑道:“这宣家子生来不凡,出生之时便自带了一只玉笔,而后更是天赋异禀。”
说道最后,易耀真人越发得意:“除去叶家那位叶璟天可以匹敌外,这一代弟子可是无出其右,风骚无人能敌!”
“老夫想,倘若他来了我羲和宗,假以时日,待大洲论道之时,也当是极大助力。”
这话说得讨巧。
名为“倘若”,实则却在暗暗给众人留下既定的印象,无形中拔高了众人对于宣夜扬的看法,将他独立于众弟子之外。
一番话中的褒扬骄傲再难遮掩,凝桂真君听得秀眉微蹙。
底下的弟子或许不知,她却知晓,这宣家,其实是易耀真人的本家。
不过谁让这宣小公子确实争气呢?如今这水镜上,他确实是鸿蒙卷中位列第一的那人。
易耀真人的话虽有些夸张,却并非凭空捏造。
凝桂真君暗暗叹了口气,和渊如道君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掌门羲和君仍旧一脸笑呵呵的看着众人,不置一词。
至于万仞真人?他一直与易耀真人交好,不会轻易驳回他的面子。
而且……
“易耀说得在理。”万仞真人高扬起下巴,眼神不屑,姿态傲然,“据本君所见,这前三无一不是男儿郎,可见这世道,到底是男子更有能耐,本君以为……”
他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凝桂微微侧首,对他温柔一笑,顿时把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万仞真人有些憋屈,却不敢再多言。
毕竟在世人眼中,凝桂真君又被称作“凝桂仙子”,最是温柔似水,但与她论道过的万仞却认为,此女最是阴险毒辣不过。
论道赢了还咄咄逼人,背地里给他下药,害得他七天七夜睡不好觉!
半点没有女子该有的温柔大度!
万仞真人别开眼,转念一想,顿时又得意起来。
呵,不认又如何?
这次新弟子试炼终将证明,在修仙一途上,男子就是比女子更有天赋!
世界纷纷扰扰,众人各怀心思,而赤轮峰峰主玄元子——
赤轮峰大弟子柳如修叹了口气,熟稔地推了推自家师父,小声道:“师父,醒醒,别睡了,比试开始了!”
周遭弟子都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赤轮峰。
浮生千劫终有日,赤轮长日药香明。
正所谓按理来说,这本该是个格外清高古朴的山峰,结日光为耀,医百态众生。然而在偏偏,赤轮峰的峰主玄元子,虽悬壶济世,慈悲为怀,却为人分外……
佛系。
比如此刻,在大弟子柳如修的推搡下,玄元子‘唔 ’了一声,眼睛睁开一条缝,张口还没说话,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就是——
“嗯嗯嗯,都吃都吃,死不了死不了。”
柳如修:“……师父,我们现在不是在行医治病。”
玄元子:“那在作甚?”
柳如修:“在观摩新弟子的入门试炼。”
玄元子再次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嗯嗯嗯,都是好孩子,你定你定。”
柳如修:“……”
面对玄元子的敷衍,柳如修十分无奈,却也无法。
作为笔修中的医者,玄元子向来心大的出奇。
用玄元子的话来说,就是倘若当了医者还要较真,那不是早就被气死了么?
柳如修只好小声道:“如今排名前几的弟子中,有几位显然已提前有了着落,并非人人都可选择。”
玄元子毫不在意:“那就从剩下的底子里挑挑,总有好的。”
“我赤轮峰弟子不必修为多深厚,也不必悟性万里挑一,比起这些,为师更看重的,是他们有没有一颗悬壶济世的仁心。”
为医者,若是没有一足够坚定的道心,就算修为再深厚、悟性再高超,也是白搭。
赤轮峰的内门弟子放在外头,没有一个不是被赞“天赋奇佳”的天之骄子,可那些外头盛赞的“此代第一人”们,却并非人人都可行医者之道。
杀心有余,仁心不足。
而医者之道所需,往往就是这一念之间的仁心。
悬壶济世,一念宽和,赤子之心轮转而不灭,方可提笔入道为医。
柳如修拱手,面上神情更加恭敬:“弟子明白。”
任何一个宗门都少不了医者的身影,而在羲和宗内,由于大家都很讲究,所以上到心魔横生,下到手指被落叶划破,都爱去赤轮峰医治。
简而言之,在赤轮峰弟子眼中,羲和宗上上下下都病得不轻,柳如修急需人手来帮忙,若非最后一丝羲和宗“清高古雅”的血脉在影响着他,柳如修恨不得直接在头顶打出类似“赤轮重金求(弟)子”这样的标题。
柳如修想了想,指着水幕中虞珈雪的身影,简单讲述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问道:“师父以为,这位道友如何?”
玄元子迟疑了一瞬。
他想起那日在山下所见,缓缓道:“心性上佳,只是……”
“未免太能忍了。”
柳如修:“???”
这话从何说起?
玄元子不去看自己双眼写满了清澈的愚蠢的大弟子,老神在在的抚须,顺便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你还不知道无上剑宗的事么?”
柳如修迷惑:“师父说得可是无上剑宗地牢爆炸一事?”
在赤轮峰上,柳如修终日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时间去听什么八卦。
看到平日里总是沉稳的弟子眼神迷茫,作为师父的玄元子顿时得意起来。
他难得没有犯困,生动地讲述了一番那日溜达到山脚时听到的对话,重点描述了当时的气氛,所有人的不可置信,以及虞珈雪的笃定沉重。
这注定是一段有气息的描述。
如果说这段经历由虞珈雪讲述,可信度只有百分之五十,那么换成一贯仙风道骨的玄元子亲口说出,可信度立即提高了两百个百分点。
柳如修听得晕乎乎的。
他在“这一定是假的!无上剑宗怎可能如此荒谬”,和“可是这是师父亲口说的”之间来回横跳,一时间整个人大脑宕机,只能机械思考
在弟子柳如修震惊到茫然的眼神中,玄元子语重心长地对他进行教导:“哎,医者虽宽仁,也要有点脾气啊!”
比如叶家那小子要是敢在他赤轮峰吃……嗯,他玄元子平日里脾气再好,也要从洞府的床上蹦起来、赤崖的床上飞下去、湖里的床上跃出来——
玄元子忧虑了片刻,然后义正言辞道:“作为我赤轮峰的大弟子,你当仁不让——”
柳如修:“?!”
柳如修一整个大崩溃,难得打断了玄元子的话,强硬道:“师父,这个我不行!”
玄元子皱眉:“有何不行?”
柳如修:“这个弟子真的不行!”
“好吧。”玄元子嫌弃地看了柳如修一眼,“那到时候就为师亲自上。”
柳如修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情绪濒临崩溃:“还请师父三思而后行!”
玄元子被自己大徒弟的绝望语气弄得一怔,满心疑窦:“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不行的?你从小在赤轮峰长大,又不是没看过为师用葫芦扔人。”
玄元子口中的“葫芦”是指他的魂印。
而此刻,这个硕大的葫芦正悬浮在玄元子身后,和他一起凝视着柳如修。
“……”
“…………嗯,这没什么不行,是弟子鲁莽多思,有些误会了。”
至于误会了什么,柳如修表示,师父这辈子都不必知道!
看出来了么,我们赤轮峰峰主的“佛”是斗战胜佛的佛……
平时可以随意,优雅底线不容冒犯!)
遥远的原男主叶璟天:???
所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啊!今天晚了一点,那么老规矩本章24h 2分发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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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哔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