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姬梵听抬手道。
又看着眼前的耶律忆,不等他行礼便笑道:“朕不过是迟了些,阿忆竟心狠的要把饭菜都撤了。”
“陛下恕罪。”耶律忆低头请罪,露出修长的脖颈。
姬梵听顿时失声,他除了这个就只能说这个。
是啊,从前的的阿忆何等肆意张扬,身为京城第一公子,他又何等骄傲。可是在当年的皇女府中他受尽委屈。
自己当年在纳了其他男子入府时,又不信任他,导致他第一个孩子流了产。他哭过,求过,可当时的她鬼迷了心窍,对他不屑一顾。
如今的他就好似被夺了魂的傀儡,对她极为恭顺,可再也看不到当年一点的生气。
这是她当年自己做的孽,如今她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
女皇放下自己一身威严,道:“阿忆你不给朕吃也就罢了,你自己想必也未曾吃吧。”
又对着清竹道:“你就这么伺候你主子的?”
清竹又是跪下,耶律忆看到便道:“ 怪不得他,臣侍只是刚醒。”
姬梵听一听,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道:“阿忆刚醒,便要撤菜?清竹将粥端过来,便都退下吧。”
“诺。”
白桦一惊,这又是要喂粥的节奏?可陛下自己今日还滴水未进,方才在皇撵上也不过是小憩一会儿,不曾进食。
“陛下,让—”白桦欲劝道,便被姬梵听的话打断。
“退下!”姬梵听微微皱眉道。
“诺。” 白桦不敢再造次,忙退了下去。
“臣侍自己来便可。”耶律忆欲要拿过粥。
“阿忆吃就好。”姬梵听避过他的动作。
吃时,耶律忆就注意到时不时微微蹙眉的动作,若非耶律忆极其熟悉她的神态,定然觉察不出。
不一会儿,自其额间又微微出汗,耶律忆看到后瞳孔一缩,又趁其不注意时,从其手里夺过粥。
姬梵听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耶律忆凝视着她,脸色更冷了。
宫中的炭火再热也不至于流汗,如今可是寒冬!
“陛下竟还不曾用膳!”耶律忆冷冷的看着她。大不敬的语气与脸色姬梵听却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大悦,只有这时她觉得皇女府中肆意飞扬的阿忆回来了。
“来人!”耶律忆对着外宫唤道。
守在外面的白桦瞬间开门进来,却被女皇的冷冷地目光给逼退了,知趣的关门退下。
女皇又笑意盈盈对着耶律忆道:“阿忆还是关心朕的。”
耶律忆撇过头去自顾自的吃粥,轻轻地道:“陛下待会儿腹部痛得厉害,臣侍也不请太医。”
“朕去吃就是了。”姬梵听觉得她这两年都没和今天一般开心过。
耶律忆又看看那不再泛热气的饭菜,原意是让人换一换。她戌时末过来时,他都当她早已用过膳,毕竟已迟。
却不曾想,都这时了,还未用膳。方才竟还去喂他,若不是自己熟悉到她细微蹙眉的动作,还有额间冒得薄汗,她还不知何时愿吃。
皇女府中时,为谋皇位,时不时要到子时才用一口膳。之后一旦迟吃便会腹痛。皇储之争没有皇女可置身事外,不争便等于死,争了还有一丝希望,好在最后陛下赢了。
她含笑看着他,即便极饿,也依旧从容不迫的用膳。
看得他一阵恍惚,好似回到了初入皇女府的日子,那时府中唯有他一人,他以为他是幸运的,会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
没想到他也一样,终究逃不过要争宠的日子。
“阿忆在想什么?”姬梵听顺手从他手中拿过碗搁置在桌上,便开始更衣。
耶律忆回过神来,朝着她微微摇头。其实他应该知足了,没有任何一个九五至尊能如她对他一般。
姬梵听更完衣便要上床,耶律忆一见大惊失色,忙拦着。
“陛下不可,臣侍...不净。”
“哦?那阿忆让我睡哪呢?”姬梵听笑道。
“这...”耶律忆有些为难,环顾四周也无可睡之地,难不成让陛下睡软榻上?
趁着耶律忆为难之际,姬梵听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床。
抱住他,一只手又向下探去,握住他的冰凉的玉足。
不等耶律忆说话便道:“小皇女的名你可曾想好了?”
“臣侍不敢,赐名自然由陛下做主。”耶律忆回道。
她在撵中想了些许,也没有想到满意的。
“朕不曾想好,朕的太女自然要有天下最好的名字。”姬梵听道。
“陛下!臣侍只愿小皇女一生自由快乐,不求她登上最高之处。”耶律忆略微抬高声音,乞求的看着她。
“贵君可想过若不坐那最高处,又何来自由?”姬梵听锐利的目光直视耶律忆,怒的连称呼都改了。
“可陛下,高处不胜寒。”耶律忆放软声音求道。
“贵君何必找如此多借口,还让朕说说贵君为何不愿四皇女为太女吧。”姬梵听冷冷地说道,这已经是耶律忆第二次说不可了!
“贵君早已不信朕,觉的朕朝事上睿智,后宫事上无知。可是贵君日前兵行险招,真把朕当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么?你要除梅琳,朕不反对,可是你竟连知会一声都不曾!”姬梵听简直怒极反笑。
耶律忆的身子一颤,陛下她竟都知道。
姬梵听将他的身子搂的更紧些,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她不该吓他 ,将他推远。
“朕没有翻旧账的意思,事情过了便过了。朕只是想让你明白,如今朕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对后院斗争毫无所知的大皇女。咱们的小皇女哪怕成了众矢之的太女,朕也定可护好。何况朕会让你亲自护着她....”姬梵听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耶律忆睫毛微微闪动,看着她,道:“臣侍谢陛下恩典。”他不曾听懂最后一句话。
“只是还是求陛下再过些年头再立太女。”耶律忆再次拒道。“皇室择主择优,方能千秋万世,日后且看她才智吧。何况陛下正值壮年有何必早早立太女。”
良久,只听姬梵听微微叹了口气,轻轻道:“罢了,那便如贵君所说吧。”她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愿,不过无妨,日后的皇女总会愿意。
一道内力射出瞬间灭了烛火。
除了耶律忆世上再无人知道当代女皇会武,或者说知道之人皆死了。
躺在床上的姬梵听静静地看着如水一般的月光柔柔的倾洒了进来,将地板点缀得斑驳陆离。
“羲,玄羲。贵君你看这个名如何?”姬梵听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名为其四女,便迅速拉过耶律忆的手在上面写道。
“羲?是个好名。”他亦想过许多名,可都无此名来的好。
“那咱们的小皇女便叫玄羲,姬玄羲。字...千秋。
“臣侍谢陛下赐名。”
“睡吧。”她将他拥入怀中。
待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后,耶律忆缓缓睁开眼,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还是那般俊美,一如当年。
犹记得当年的大皇女冷酷无情,可却对他温和有礼。就这样俘获了他当时高傲的心,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他入了王府成了她的王君。
起初她就拥着他一人,可不知何时起,王府逐渐进了其他侍君。
他质问过、反对过。
可他自从失去腹中的第一个孩子,他就绝望了,再也不对她抱有任何希望 。
因为在那之前他放下了一身的骄傲去求她,可她那时对后院险恶毫无所知,一昧的认为是他在凭空捏造是非。
可她如今身为帝王,却对他处处容忍,就为了弥补当初所做之事。
所以知道他出手设计她后宫的侍君,她也不曾将他治罪,反而替他掩护。
哪怕她怒了,但他知道她真怒的并非是他出手设计梅琳,而是他去冒险设计梅琳却没有提前知会她一声。
她一都以为自己不相信她,却不知他一直仗着她的信任与愧疚一直有恃无恐。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他。
闭上眼睛时,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划过。
可他却不知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姬梵听也睁开了眼睛。
身为习武之人又怎不会判断他是否是真的熟睡了。
她也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
良久,她俯身将他眼角的泪滴轻轻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