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隐脸色仍有些惨白,胸膛因为刚刚一系列动作剧烈地起伏着。
他垂眸同苏渝对视,漆黑的眼底如同墨染。
苏渝看得呆了,眨巴了下眼,终于在他额头一滴汗水滑落的时候,猛地回过神来。
她几乎半靠半躺着的姿势,此刻仿佛是被昼隐亲昵地圈在怀里的一样。大红着脸,苏渝移开目光,转身跪坐在他旁边,深呼吸调整了下气息,思绪终于稍微清明起来。
“你……”
她才开口,那边昼隐低沉暗哑的嗓音轻轻打断了她。
“你可以整理下自己的问题,慢慢在心里想,我会知道。”
苏渝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此刻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昼隐轻笑道:“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紧张,这样也可以休息一下。可以说的事,我都会告诉你。”
苏渝抿着唇,垂眸想了瞬间,抬头问道:“今天袭击你那个人——”
她还是无法适应用心声交流,总觉得怪怪的。
昼隐似乎是在她想的瞬间就洞悉了她的心思,回答道:“不是那个人,他只是被操控了思绪,成为了一个傀儡和载体而已。”
苏渝愣怔了一下,拧眉道:“我认识他。”
昼隐的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苏渝刚想要解释,猛然想到既然他一直跟着他,那么也必然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以及她是如何在酒吧偶遇何宇森的。
安静了一瞬,苏渝有些想不通,眉眼间满是疑惑地问道:“那究竟是谁想要袭击你呢?看样子,也不是人类。”
据她目前的了解,昼隐在妖界应该挺受欢迎和尊重的啊。
昼隐的反应比她要淡定得多。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神面对万物一样处变不惊:“是灵山。”
“灵……山?”苏渝有些没懂他的意思,犹豫着重复了一下,满脸困惑,“难道是一座山?”
这是什么玄幻世界?一座山追着一个树精非要杀了他?
昼隐的目光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它是深埋在地下的腐生生物多年炼化而成的,灵山只是他给自己取得封号。据说它曾经被困在灵山很多年,后来它占领了灵山,还学会了操控瘴气而成的夜婪,日渐强大,为祸森林和人间。”
“那他为什么……”苏渝话问道一遍,忽然觉得自己问的不过是多余,灵山想要统治森林,而昼隐是森林的守护者,那么他首当其冲的肯定是铲除掉这个绊脚石。
昼隐很快肯定了苏渝的猜测:“你想的对了一半,还有一件事,是因为多年前,他引诱人类去森林里吸收他们的精气炼化自己。有几次,他藏匿在我在的那片森林里,引来了你。你应该是他的最后一个猎物,在那之后,他本可以无敌。”
苏渝有片刻愣怔,很快因为震惊瞪大了眼睛。
“但是那个时候你误走进了我的玄梦林里。”昼隐垂眸看她,“几乎没有人走进来过,灵山也进不来。”
苏渝看着他如同夜的星河般流淌的双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你说的是我小时候那次——”
“对。你说的第一次见到我,那次。”
心底的疑惑被解开一些,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苏渝开心不起来,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所以他之前说的“她本应该死了”,是这件事吗?
“所以,是你救了我,对吗?”
昼隐垂眸看她,没有点头。“也不全是,那个时候,我也走投无路,你也算是救了我。”
苏渝似懂非懂,她咬着唇低下头,试图消化这些讯息,目光瞥到昼隐胸口的伤痕,忽然想到刚刚她的血顺着流淌进他身体的奇观。
她有些焦急地抬起手臂看刚刚被灵狐划伤的地方,那里已经愈合,一切都只像是她的幻觉一样。
脑海里浮现出灵狐说的话:“他已经跟你结契了,导致我不能同你有婚约。”
“他和你结的契约很特殊,如果你死了,他会随之消失;可是如果他死了,你却不会有任何事,并且会继承他的全部能力。”
苏渝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顶多算有一点小奇怪见闻的普通人而已,如果不是昼隐的出现,她那些在人类世界接受的教育和认知,足以把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磨平。
可偏偏他真的出现了,颠覆了她全部的认知,告诉她,她在这个世界上和某个人有着这样深的羁绊,涉及生死,共同依附。
而对方甚至不是一个人类。
这样的事……真的很难轻松接受。
昼隐看着她垂眸纠结和深思的模样,看着她的想法,脸色深色淡然,但是却难得的,心底里弥漫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终究还是……没法坦然告诉她全部。
可是看着她这样思虑重重的模样,又隐隐有些莫名的思绪牵扯,像是心疼,亦或是别的情绪。
等了等,苏渝没忍住又开了口:“那个狐狸说的……契约,是真的吗?”
她明明从他的神情中已经知道了,却执拗地想要听他说,仿佛他的承认或者否认对她比事实更重要一样。
她明明不是这样一个只重感觉不重事实的人。
“是真的。”
苏渝点了点头,常常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昼隐深邃的眉眼:“那,这种契约可以更改或者取消吗?”
昼隐似乎是第一次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清隽的眉眼间难得有些拧起,看向苏渝的目光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担忧。
苏渝扯了扯嘴角,后知后觉自己这个笑得太过于难看和不合时宜了。
她有些故作轻松地移开目光:“就是,取消,或者说更改一下。”
苏渝清了清嗓,收回了目光看向昼隐,眉眼间玩笑的意味消失,满是认真:“如果你死了,我也一起死,我也不要你的任何东西。”
昼隐的眉头拧的更深,幽深的眸子盯着苏渝,似乎要确认她话里的真实性。
苏渝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声音放轻了,解释道:“反正你也说了,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应该死了。而且,这么多年,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有多大的恩情都该还了。你不了解我,不知情还好,如果在知道的情况下,得知别人为我奉献了生命和一切,我没法好好过这一生。”
空气里静的不像话,苏渝只能听到自己胸腔发出的剧烈地心跳,以及自己因为紧张的呼吸。她垂着眸,对面的男人一动不动,她甚至连他的呼吸心跳都听不到,这个人,多数时候,还真不像个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的时候,苏渝缓缓撑着有些发麻的腿起身,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好,”他说,“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在我们的契约期间,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苏渝有些难以置信,目光不期然的抬起,同昼隐相遇,他眼底是认真的光,看着她,脸色仍有些苍白。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昼隐的声音渐有些虚弱,“在我找到解开契约的东西之前,你不能擅自解开……”
苏渝有些没懂:“解开什么?”
昼隐抬手抓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大,薄唇翕动了一样,还没发出声音,忽然失了力道。
苏渝还没回过神来,昼隐已经紧阖着双目,昏了过去。
“喂!”
苏渝赶忙拉住他,刚刚稳住,窗玻璃那里好容易安静下来的树枝藤蔓忽然又发出了有些急切地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