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纯狐现在是想开了,上赶着过来领死?”眼前的女人掏出匕首,不紧不慢地用袖口擦拭着刀身。
没有了外面喧嚣的风,水雾里静悄悄的,对方空灵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诡异。
纯以宁刚刚还被吹的干裂的掌心现在已经开始渗汗,她紧紧地夹着自己的尾巴,看着步步逼近的女人,她后退的脚都开始有些抖。
她不停地后退,直到不小心碰到地上的孩子。
纯以宁周身光芒凝聚,化成人类模样,背起地上哭晕过去的小男孩就跑,手中凝力,一掌打散了挡在前面的狐灵。
她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好好的要来趟这浑水,要是听小辽该多好。
“抓住她。”
随着身后方珞予的一声令下,周围的狐灵都动了起来,一窝蜂地朝纯以宁扑过去。
她慌不择路地跑着,尽管不断使用着缩地成寸的法术也拉不开与狐灵的距离。
突然,脚下的地面剧烈颤动起来,纯以宁踉跄了一下,继而又稳住身形向前跑,她的身后,一根根尖锐的土锥破土而出,那些狐灵来不及躲避,被土锥扎了个对穿,随着狐灵凄厉的惨叫,那狐狸身形也消散了。
她顾不得去看身后的情况,只闷头向前跑。离了方珞予身边,风沙又开始肆虐,已经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期望能跑到结界的边缘。
救命啊啊……纯以宁内心嚎叫。
一只大手突然拽住了纯以宁的脚,两人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那只手越收越紧,腿被捏的生疼,它没有实体,跟狐灵一样,好似是气组成的。
没等纯以宁反抗,就被方珞予一脚踩倒在地上,胸口上踩着的脚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的厌恶显露无疑。
下一秒手心的剧痛让纯以宁喊出了声。
是刀,是方珞予用刀贯穿了纯以宁的手掌。
下一个是手臂,腰,腿……方珞予每次施法用刀轻巧地拔出来,再悠闲地插下去都会引起一阵哀嚎。
随着女人的动作,血浇灌着方珞予脚下那一小块湿润的土地,随之流失的还有纯以宁的妖力,那微弱的光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向敌人的手腕。
纯以宁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冷,强撑着眼皮看着眼前的女人,泪水断了线一样地滚落下来,眼前的事物都开始变得模糊,她终于没撑住晕死了过去。
看着脚下的人没了动静,也再引不出妖力,方珞予失去了兴致,手成爪蕴力,朝着纯以宁的胸口就掏了过去。
白光乍现,方珞予的手像是被万针刺了一样,吃痛的一缩。
那光好像愤怒的狼,在纯以宁的胸口强烈的闪耀着,一副谁要靠近就咬谁的架势。
方珞予眼神紧紧地锁定在光芒上,眼中的震惊与兴奋交织在一起,她双手蕴力,想将更大的力量攻进去,就要跟这白光交锋的那刻,方珞予停手了,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直接散了手上的灵力,就这么蹲在旁边盯着那道光。
架势摆了好久,见没有东西攻过来,白光渐渐弱下来,最后熄灭在纯以宁胸口,女子慢慢缩小成了狐狸样貌。
方珞予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一道可怖的疤痕像一条狰狞的蜈蚣,从她的脸颊蔓延到脖颈,随着她意味深长的微笑,疤痕也跟着微微扭曲,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有意思。”
留下昏迷的纯以宁,她站起身捏了张移形符便消失了。
随着方珞予的离开,风沙也慢慢变小,虽不像刚进来那般肆虐,但还是把狐狸弄得格外狼狈,沙子跟伤口的鲜血糊在一起,原本亮丽的皮毛也变的暗淡无光,毫无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结界快要散去,一个男孩赤着脚从远处跑来。
此人正是闻辽的神识。
“喂,醒醒。”
“纯以宁?不会死了吧?”小辽站在一旁,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他几乎要不耐烦地用脚去碰地上躺着的狐狸。
“多管闲事的下场。”
他满脸都是不耐烦,仿佛眼前这只受伤的狐狸是个极大的麻烦。但还是蹲下身去,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狐狸血迹斑斑的皮毛,若有若无的光芒在他的掌心汇聚,可下一秒就被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小辽突然警觉起来,几乎是眨眼间,便闪身躲了起来。
来人是一位道长,他高大挺拔,身着一袭蓝色道袍,剑眉星目,头发被道冠整齐地束在头顶,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他蹲下身,探了探男孩的头,嘴里喃喃道:“这孩子似乎受到了妖力的冲击。”
谢行川继而移向一旁浑身是血的狐狸,他的眼神中透过一丝怜悯,微微闭上双眼,淡淡的光芒柔和地将狐狸和男孩笼罩在内,狐狸身上的伤口慢慢有愈合的迹象,男孩的呼吸也慢慢平稳起来。
“师兄!师兄!”
收到谢行川的传讯,纪聿安急急赶来。
此时的男孩已经清醒,却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哭闹着要回湘水村。
纪聿安平时喜爱小动物,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狐狸,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抱哪里。
谢行川二人一路上听孩童说了不少村子里的怪事,将他安全送回家后,村长得知他们是仙门的人,带着村民一同向他们求助,抓狐妖,破干旱。
谢行川夹了张符咒,在上面笔画着什么字,指尖火焰又将符咒燃尽。这便能给仙门送去消息了。
“师兄,你说咱们这运气,才出山历练就碰到这事儿。”纪聿安一边帮狐狸清洗伤口一边感叹,他们就是下山救苦救难的料啊!
谢行川白了他一眼,看着纪聿安笨手笨脚的样子,自己也帮忙给狐狸上起药来“不可掉以轻心,这个结界我摸索许久才踏进去,在里面绕了又绕才发现那个孩子。”
“什么结界连师兄的法力都破不开?”纪聿安这下来了劲儿,师兄可一直是自己崇拜的对象,竟还有结界需要他“摸索许久”?
谢行川语气不起一丝波澜:“蒙眼障。”
纪聿安听了瞪大了双眼“妖…妖法?”望向师兄,在看到他肯定的点头后,纪聿安已经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了。
倒不是这个结界有多厉害,师父说过,多数结界都能用法力强行闯入,只有少数不行,其中有各种门道,而这蒙眼障就是一个。
据说这是古早的狐族妖法,法术打在上面根本不起作用。此结界是由风沙组成,结界门不大开的话,没有明显的结界壁,看上去像寻常风沙。要想进去也不难,传闻身上凝聚足够的水汽就能化开壁垒。
可即便进去了,没有引导的话也极难摸清方向,而且结界中甚是干燥,水份会被迅速地吸收掉。传闻有狐族女为了修炼功法,抓了许多壮年困在结界,便于她慢慢吸食,待到结界消散,只剩下满地的人干。可随着那个狐族女的消失,这个结界也销声匿迹了。
现在这个结界又出现了,这是说明之前那个狐族女人还活着?
纪聿安紧张的手上的力道都加重了些“那涂山到底靠不靠谱,到现在都没有抓到那个妖女,到底是他们狐族的,这都管不住,她出来要危害多少无辜的百姓?”
“涂山那位少主据说已经下山,不知是不是为了探查这件事。”
桌上躺着的小狐狸疼的直咕噜,纪聿安没有理会昏睡的狐狸,他眉头紧皱,手上的动作已不显任何温柔“师兄,那小娃为何会在结界中,那妖女要拿小孩练功?”
“还有这狐狸怎么回事,这不应该也是她的徒子徒孙吗?”
“狐妖脾性,揣测不了。”谢行川淡淡地说,手上动作不停。
看着一向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得淡然的师兄,纪聿安咂咂嘴也识趣地住了口。
纯以宁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自己被放在床头的一个木盒子里,盒子半开着,倒还记得给它留缝呼吸。
身上被布条裹的严严实实,她缩在盒子里,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抬眼紧盯着那条半开着的缝。正当它撑不住又要睡着的时候,盒子突然被打开了,外面的光照进来,暖洋洋的洒在狐狸的身上。
“小没良心的,救了你还凶。”看着盒子里对自己呲牙咧嘴的狐狸,纪聿安不满的抱怨。
养不熟的白眼狼就是这样的。
面前的光被遮住,纪聿安刚把头凑过来就被后面的谢行川拎开了。
“走了。”
看着师兄收拾好东西就要走,纪聿安下意识把盒子一盖,抱着小狐狸就跟着走。
谢行川回头,看着身后少年抱着的盒子,顿了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任由他去了。
他们是要去村子前面的一块荒地,在纯以宁昏睡的这段时间,两人去村子周围寻找妖女的踪迹,同时也听村民说了一些怪事。干旱来临前,有孩子说在荒地那玩的时候遇到好大的风,大到感觉自己都要被吹走。
那时的“荒地”还长满花草,时常有孩子来玩耍。但那阵大风过后,这里变得格外闷热,慢慢的也就没有人爱来这里了,后来大旱,时常会有风沙肆虐,这里格外严重。
谢行川原本不打算把小狐狸带在身边,可拗不过纪聿安,成天在耳边说什么村里人容不下狐狸,现在狐狸伤成这样,要是被村民发现指不定怎么砍了它。
倒是可怜,带着就带着罢。
纯以宁恹恹地躺在盒子里,一路上听到两人的谈话也明白了三四分,现自己灵力尽失,跟在他们身边至少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只是不知道小辽怎么样了,他应该跟着自己进了结界才对。
随着外面传来狂风的咆哮,两人的讨论也戛然而止。
到了。
眼前正是蒙眼障。谢行川手指微动,水滴在他的指间凝聚,轻念口诀,水滴迅速膨胀,周身运转出一层水雾,在水雾的包裹下,空气瞬间湿润了起来。
可还没等靠前几步,一阵猛烈的风沙袭来,那水雾竟是被冲的支离破碎,原本包裹着二人的屏障变回了水滴,还没散落在地上就蒸发了。谢行川施法的手势一顿,指尖凝起了更为丰富的水,可还没等它织起屏障,就又消散了。
沙尘充斥着空气一个劲地往两人鼻子里钻,本来干净的道袍也被吹的灰扑扑的。纪聿安下意识护住了胸口的盒子,他埋着头闭着眼,师兄的法术被压制了,那沙粒打在脸上又生疼,现下两人呼吸都困难。
正要拉着谢行川往回走,一道明快而有力的声音不合时宜的透过呼啸的风钻进了他们的耳朵。
“蒙眼障,风伯雨师可解。”
“阁下何人?”
“涂山辽。”
这声音?!
盒子里的纯以宁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猛地把头顶的盖子撞开了,掉在地上的盖子被风卷的不知道滚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