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纯以宁的力道突然消失。
漫天沙尘中,一道挺拔的身影若隐若现,纯以宁瞬间放松了下来,不用看,对方的身份已经了然。
尘埃稍稍落定,涂山辽气恼的面庞映入眼帘,琥珀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着幽光。
“你那么喜欢那抹魂,关键时刻他在哪?还得我来救你。”
这话听得纯以宁又是一头雾水,她还没来得及反驳,眼前的男人已经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被妖力冲倒在角落的观叙。
“阁下神勇,小生自叹不如。”观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悠悠地站起来,语气却一点不恼。
“别跟老子放屁,今天就取你狗命。“
一道强劲的掌风朝观叙打去,对面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男人一上来就动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堪堪躲过一掌,略显狼狈。
旁边的桌子四分五裂,可即便闹出那么大动静,那位妇人也没有前来查看。
纯以宁后知后觉,这原来是个陷阱。从女孩给她糖葫芦开始,到晚上留宿,最后自己的手串不见,一定全是观叙搞的鬼。
“有话好说,小生不喜动手。“观叙吃力地躲着涂山辽的攻击,嘴上也不停。
可涂山辽根本没有理会他,屋内尘土飞扬,墙壁都被妖力震地抖了三抖。
“简直是土匪!”
观叙一贯的笑容在涂山辽不停的攻击下终于瓦解,他华美的衣袍在乱斗中沾满了泥沙,衣摆也因没有躲过攻击而破了好几个洞。
观叙有些气急败坏地拿出扇子朝涂山辽扇去,黑雾弥漫开来,阻挡了本就不明朗的视线。
待到眼前恢复清明,屋内除了四分五裂的家具,哪还有观叙的身影。
眼看贼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涂山辽气急,又是一掌打在了角落裂开的桌脚上。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但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尴尬。
纯以宁看着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个人就在这尴尬中持续地沉默着。
直到灰尘钻进纯以宁的鼻腔,突兀的咳嗽声也算打破了眼前的尴尬。
“活该。”
“……”
纯以宁坐在床上没有动,只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又保持了好久的寂静无声,男人终于抬腿要走。
“小辽!”
纯以宁喊住了他,对方也确实停下了脚步,但仍是没有回头。
她很想说些什么,但奈何两瓣嘴唇嗫嚅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
“我跟你一起走!”
见对方又要走,纯以宁终于吭哧地爬起来,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三步并作两步就拽住了涂山辽的衣袖。
“好。”
他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纯以宁也松了口气。
两人并肩而行,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纯以宁走的很慢,不知是这些天太累了,还是观叙动了什么手脚,她现在尤其的累。
“小辽,我们去哪里歇会吗?”
纯以宁的声音有些虚弱,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你也可以叫我辽哥。”
然而对方的侧重点完全不一样。
“……不要。”
“既然那半抹神识在你眼中那么独一无二,那你来找我做甚,你自便吧。”本来男人的语气还算缓和,但一听到纯以宁的拒绝,刚下去的怒气又一下窜了上来。
“阿辽,别闹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纯以宁也有些摸透了,要说这抹神识是恶,另外一抹是善的话有些片面。
现在她眼前的阿辽,有些孩子气,脾气很暴躁,还有些记仇,他的侧重点都是自身。
而那抹被夺了身体的则与他相反,那个辽哥更为成熟稳重,温柔,心怀苍生。
“叫阿辽好不好,都叫辽哥分不清谁是谁。”纯以宁抬头观察着身边的男人的表情,果不其然,听到自己这个解释,他的眉毛都舒展开来。
“那为什么他不能是阿辽?”
“……”
怎么还开始胡搅蛮缠了,纯以宁有些疲惫,正要想个法子哄他,一道白光闪过她的眼睛,朝她射了过来。
阿辽反应极快,拽住纯以宁的手臂往自己身后一扯,那道白光便擦着他的衣衫滑过,稳稳地钉在了他们身后的树上。
那是一块极薄的刀片,这不痛不痒的攻击仿佛是一道战书。
“宝贝,这回不用你跟我走了,老板自己来了。”
又是观叙?
纯以宁心中一凛,任由阿辽拉着自己。周围静静的,突然,一道尖细的嗓音从暗处幽幽传来。
“桀桀桀……”
原本就黯淡的月光此刻像是被遮挡了一样,只留下几缕惨淡的光,大致勾勒出对方模糊的身影。
“好,要她。”
“我们要她。”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林中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她的衣衫有些残破,露出的肌肤惨白骇人,明明只有一个人,但从她口中传来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嗓音。
观叙,观莫二人紧随女人身后。
“二位老板,另一个也交给你们了,我们兄弟二人妖力微薄,全靠二位的神通了。”观莫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道。
“阿大,买一送一。”
“阿二,我喜欢那个俊哥哥。”
“要他。”
“要他。”
那女人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嘴唇上抹着艳丽的胭脂,红色沿着嘴角的弧度晕开,在惨白的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夺目。
纯以宁暗道不妙,这难道就是一体双生的妖怪?她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袖子。
对面不像什么好对付的,况且还有拘魂鬼两兄弟在,这样打的话胜算实在不大。
“看你有没有命要!”阿辽哪里管得那么多,抬腿就要往前面冲过去。
“别!”
纯以宁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双手不安地在他腰间摩挲着。
“冷静,冷静,来者不善,我们万一打不过怎么办。”她将男人搂的有些紧,对面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阿辽的手迟疑地覆上了腰间纤细的手,安抚地拍了两下,低声说:“打不过就一起死。”
这可不是纯以宁想听到的答案,她紧紧地贴着男人的后背,探出脑袋瞪着眼前的三人。他们没动,观氏二人像是把握十足,一点要动手的意思的都没有,双双环胸靠在树上。
“我不想死啊。”纯以宁小声抗议,脑中不停地猜测着对面的实力,胸口急促的心跳几乎连带着男人的后背一起震。
“那就祈祷我赢。”
话音刚落,阿辽拂开纯以宁抱着自己的手就先行冲了上去。脚下的土地微微震动,地面的沙石迅速汇聚起来,一条由沙石聚成的巨蟒紧跟着阿辽,向着双生鬼呼啸而去。
强劲的风朝她席卷而去,但她非但没动,脸上甚至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来了!阿大!”
“好俊的男人!阿二!”
一股强大的怪力从她体内涌出,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凌空一抓,沙石巨蟒像是被握住了七寸,奋力地扭动了几下便脱力地散落在地。
“桀桀桀……”
“阿大,好厉害!”她的嘴不停,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不断地交流着。
“真是聒噪,你爷爷还有更厉害的招!”
尽管沙蟒被打散,阿辽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双手成爪,汹涌的妖力挥出,双生鬼脚下一空,平坦的地面上突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那女人直直的坠落下去。
阿辽腾空而起,长生辫在汹涌的妖力下肆意舞动,没等双生鬼反应,沙石泥土像是巨浪一般朝深渊卷去。
周围的树被强劲的妖力连根拔起,纯以宁和观家兄弟根本插不上手。
“你就长眠于此吧!”
随着阿辽的一声怒喝,滔天的沙土迅疾的将那个深渊埋了起来。
“桀桀桀……”
“阿二,他要埋我们~”
“阿大,出手吧!”
“桀桀桀……”
寒气从地下传来,一只惨白的手破土而出,她没有露头,但好像清楚地面上的情况,纤细惨白的手捏着兰花指,矫揉造作地指向空中的阿辽。
两道阴冷的黑影朝阿辽飞去,下一秒,纯以宁就看到阿辽的双腿像是被拽住一样,男人试图挣扎摆脱束缚,奈何不敌,被拽着快速地向地面坠去。
“桀桀桀,阿大,我抓到了。”
“阿二,我也抓到了,小~哥~哥~”
尖锐诡异的声音从地下传来,纯以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顾不得脑袋晕不晕,急急动用了体内的力量就朝阿辽奔去。
“纯姑娘,管他们做甚,跟小生聊聊吧。”
一股恶臭的黑雾包裹着纯以宁,观叙刚闪身挡在她面前,就被突如其来的妖力震开了。
“哥,我早说了,这单生意就不该做,今日要是失手,来日他们找上门来没我们好果子吃。”观莫扶住被震开的兄长,望着纯以宁的眼中透着杀意。
“我没想到会那么快……”
观叙展开扇子,无意识地轻触着鼻尖,看着眼前的战场若有所思。
针扎般的疼痛又重新溢满头颅,黑色纹路又开始沿着纯以宁的脖子爬上来,但此刻的她却觉得身体异常轻盈,她红着眼,朝着那根惨白的胳膊就攻了过去。
“阿大,我们要的货来了。”
“真丑的妹妹……”
原本指着阿辽的手方向一变,红色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来。
“不要打扰我们调戏小哥哥。”阿大阿二的声音一同响起,不同的声音像是产生了不稳定的共振,像铜锣一样在四周回荡,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耳膜。
纯以宁的视野晃了晃,一道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