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穆那里闹过一场后,时姈就被下了禁足令。
老国公兴许是被气狠了,从沈穆的院子离开后,竟在隔日一早就出城去了,只让李福来转达消息。
同样一早离开的还有沈穆。
时姈恹恹倚在榻上喝药,脸上苦得皱巴,一双杏眸却熠熠生辉,宛如生机焕发,喜不自胜。
看来真让她赌对了。
沈穆此人行事向来随性,不受他人左右,只要说服了他,就连老国公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点,两人也许有交情,但不多。
至于老国公走了,那就更好了!
有老国公在的国公府,对她而言就像给身上捆了把枷锁,让她时刻警惕,每天防着他探望,强逼自己睡觉,躲避接触,怕被掀马甲,跟打卡上班似的,真的身心俱疲。
请他在外面多住几日吧!
李福走出桐月居,想起方才小女郎眉眼轻松的神态,一如往昔,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觉悟,不禁在心底暗叹。
郎主往年都必定去荷香居祭奠亡妻,昨日窝在浮屠舍,已是打破惯例,畅园湖斗殴案未解决,他生怕此时离府,会有人伺机刁难小娘子,没想到防来防去,却没防过自己人。
只盼着此事能赶紧过去,还国公府往日平静足矣,他再不敢奢求更多了。
然而时姈这一天的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太久。
孟府那边有动静了。
昨天出了沈穆的院子,趁老国公冲来算账前,她便多了个心眼,试探碧桐手上是否有人,能去盯梢孟府。
结果碧桐答应得飞快,扭头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问就是任务已派发,这让时姈当场怀疑自己先前对她的试探似乎十分多余。
据碧桐手下来报,孟深于半个时辰前出府,往宫城方向去,比上值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她的人盯到半道上,孟深的随从八祥就有所察觉,之后急马甩开,再无踪迹。
可惜她的手伸不进宫里,不然哪需要这种笨办法去盯人。
时姈扔开手里的葡萄,半点都没心情吃了。
她直觉孟深这番行动,十有**就是告御状去的。
时间对得上,在中秋前,动机也有,昨日刚被老国公轰出门,时机更巧,老国公一早就出城去了。
“不去上值,莫不是找圣人去的?恰巧今日国公爷又出城去了……”在场旁听的碧梧反应也很快。
坏消息传来之前,她和葭倚恰好都在时姈房里,等候小娘子问话。
不过这次是葭倚主动来的。
尽管她伤还未好,但听说同样挨了罚的碧桐早就在县主身边鞍前马后地跑腿,说什么也歇不住,非让碧梧陪她过来。
时姈本也有话想问她,就放了人进来。
在问话之前,她对这个小婢女的印象仅停留在刚穿来那天,葭倚张臂挡在身前与人对骂,后来又拼命阻止四皇子带走她的英勇形象。
果不其然,不等碧梧说完,葭倚就激动地骂起来,“这无耻老匹夫!欺负娘子病未好,竟敢恶人先告状!奴这就去找李管事,让他马上派人去找国公爷回来!”
“等等!回来!”
时姈按了按眉心,也有些头疼。
半个时辰过去了,再等找老国公回来,若是孟深手脚够快,只怕都在皇帝跟前将冤屈吐了个干净。
之后就是宣当事人,御前对峙,惨败,废县主。
时姈竭力保持冷静,“急什么,敌人未露破绽,别自己先乱了阵脚,碧桐,你去找……你尽快设法将孟府的异动告知祖父,另外再安排人盯着孟府,有情况随时来报,葭倚,祖父打你的五十鞭子,当真都痊愈了?”
“都好了!娘子放心,奴现在能跑能跳,娘子想教训谁尽管发话,奴保准一打十不在话下!”
葭倚捏着拳头往自己肩头砸了两下,梆梆作响,一点不见勉强。
时姈:“……”
行,还是那个英勇无比的小婢女。
“那你去备车,待会随我进宫,碧梧,准备梳洗更衣。”
手头能用的人有限,偏偏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即便害怕有掉马风险,时姈也不得不用她们了,好在她早有准备,倒也不至于无法应对。
三名婢女齐齐应下,各自忙活去了。
碧梧留在屋内伺候,她飞快挑了一套衣裙,伺候时姈穿衣,同时低声道:“国公爷对外宣称娘子尚在昏迷,娘子大可等国公爷回来处理,不必在此时强出头,还有今早的禁足令,只怕李管事不会轻易放娘子出府。”
时姈在妆台前坐下,铜镜里的小女郎依是大病未愈的憔悴模样,“你能猜出孟深是挑准了时机进宫,又如何猜不出他怕是已经知晓我苏醒的消息了。”
原身是老国公的软肋,若原身生死未卜,孟深投鼠忌器,必不敢轻举妄动,但他敢直接进宫告御状,必是仗着她时姈已经醒了,国公府隐瞒不说,便是心虚有亏。
“祖父想让我先安心养病,再慢慢盘算此事,孟家却未必乐意,毕竟他家也有个重伤未愈,还非要学着我寻死觅活的小娘子。”
小女郎语带嘲讽,“总之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莫问,莫管,若有人来问,不必隐瞒,照实说便是。”
葭倚备好车便火速回来复命了,精神头饱满得宛如一头健壮的小牛,竟一点不像有伤在身的模样。
碧梧正在给时姈挽发,见时姈眼神示意,葭倚连忙搬了张胡床坐到时姈腿边。
时姈道:“你接着说。”
碧桐来报信前,葭倚正在回忆出事那天的情况,只是被中途打断,眼下时姈提起,她不敢再耽误,语速颇快道出:“那日刚到畅园,阿力奇和侍从们便都被娘子勒令守在园外,这是娘子头回不往身边带人,奴自是寸步不离,哪晓得才走了一段路,突然便有一群人撞了过来。”
“像是些平头百姓,穿着普通,男女都有,也不知从哪里急慌慌冲过来,嘴里嚷着要看热闹,直接将奴撞倒在地,再抬头已经瞧不见娘子身影,便是那群人的相貌,许是过于普通,奴竟一个也记不清了。”
时姈听到此处,眉头微蹙。
听着平常,细思之下,却不像是巧合。
葭倚接着说:“等奴找到娘子,娘子已经与孟娘子主仆打起来了,当时就在望风亭边的一处湖岸,有株垂柳,虽说位置僻静,还有零星几人围观,奴见势不对,要冲过去帮忙,就看到那孟府的贱婢绊了娘子一脚,娘子就跌进湖里去了,奴立马跟着跳下去,把娘子救上来,那贱婢也恶毒,一直攀咬娘子是伤人后自己跌落湖里的!”
她狠狠骂了句:“无耻毒妇!”
时姈问:“你看到是那菱花绊我的?”
在原文里,斗殴案发生时,跟在女主身边的就是那菱花。
未来会为了护主而惨死的忠仆可是重生文女主的标配,不单她恶毒女配才有。
葭倚狠狠点头,又得意洋洋指着自己眼睛道:“奴这双眼,可是杜媪自幼调教出来的,堪比鹰隼,便是隔了百米,也能看清那摆摊的洒出来的黍米上裂了几道缝!”
时姈:“......”
那你厉害,比女主忠仆更像个开挂的。
杜媪是统管桐月居众下奴的老妇,原书里没提到这个角色,但原身的四位贴身婢女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不过她本人鲜少与原身接触罢了。
对杜媪的关注一闪而过,时姈回到了原先的思绪上,若事实如葭倚所说,那这场斗殴案绝对是有预谋的。
时姈想起一个事,“这些事,祖父也问过你了?”
葭倚点头。
“娘子出事那天,国公爷便问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