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薇看了眼身边的鸦青色,这花痴寒鸦正托着下巴扭头盯着苏三傻笑,她扯动嘴角小声道:“鸦青色,你妆花了,脸上的羽毛露出来了。”
鸦青色顿时花容失色,立刻转头赶紧补妆。
白令薇对苏三说:“她确实是我朋友,她叫鸦青色,就是个十分热情的人,你不要介意。”
苏三淡笑,若阳光照耀的帝王衣上的金丝线,耀眼而又尊贵,“不碍事,鸦青色姑娘还算理智的,阿令姑娘你可能没见过不理智的场面。”
白令薇微微点头,可能女人的疯狂与男人的疯狂不一样,当年她行走人间时人类也挺疯狂,想必也不如他的追随者吧。
丫鬟们鱼贯而来,手里各自捧着精致的吃食,距离很远时,味道已经随风飘来,缭绕在白令薇的鼻子周边,像不断挑衅的调皮的熊孩子,不想与他们计较却总是捣蛋。
她只喝了一口的香茗被撤下,丫鬟们手里的花纹古朴,烟火味儿浓烈的碟子与碗筷纷纷上来。
白令薇看到那些勾画着雅致温柔的碟子与碗筷,心情逐渐若沾水的墨般在宣纸上慢慢的化开,目光忍不住黏在上面。
“好看吗?”
白令薇转头看了眼苏三,苏三的脸一如既往的温柔。
白令薇点点头,她伸手摸摸那些碟子与碗筷。
“很多平民人家或者普通富贵人家的碗筷碟子都是这样的,我搜集人间最有烟火味儿与生活气息的厨具生活,即使我并不热爱生活本身,即使我此前的生活过的多么糟糕孤寂,我看着它们生活几年,我也会误会自己是个普通的凡人,拥有普通的命运,普通的爱恶,普通的邻居与亲朋好友。是不是?”苏三说道。
“你难道不是个普通的凡人吗?”白令薇觉得他的这些话很奇怪,足以挑起她的某些怀疑,但是她没有证据。
苏三笑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尝尝吧,蜜火腿肉,蛋清羹,熏鱼子,石花糕,蓑衣饼,百果糕,还有阳羡茶,金陵酒。”苏三一一的介绍。
白令薇吃了一口石花糕,道:“能叫出它们也是一种本事。”
鸦青色喜爱金陵酒,喝了几口,淑女的娇柔一扫而光,大大咧咧的性格露出来,坐姿都变了:“令薇说的对,像我们俩只要是能塞饱肚子就行了,哪管是不是蜜火腿还是熏鱼子,根本不讲究,苏三公子到底不一样。”
苏三温雅道:“我以前也不讲究,日子一旦苦巴巴起来谁又讲究那么多,只希望每天能够不被欺负或者少欺负,也希望阳光多一点,黑暗再少一点。”
苏三这话叫白令薇跟鸦青色都愣住了,他浑身气质不凡,就算欺负也是他欺负别人,他人欺负他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只是他刚才说的就好像曾经被好多人欺负过,不管他说的有多么平静,他眼底的幽暗却难以抹灭。
“你看我都说些什么,像个絮絮叨叨的老人家一样,莫要见怪,能喝酒吗阿令姑娘?”苏三温柔道。
他皮肤白皙,双眼异常闪烁黝黑,眼睛透露的跟孔宸的内容是不一样的,孔宸宁静若海,而他则收敛起诡谲后只有清透若溪,迸溅出冰雪一样的智慧与气势。
他正看着她。
白令薇端起酒杯与他碰碰杯,她低头抿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看向戏台上的几抹妖娆。
“梁祝的十八里相送可听过?”苏三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白令薇听着戏台上温软的声音,手肘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撑着下巴点头道:“很久以前听过,时间过的太久了,我基本上都忘记了,也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
“我二人长亭结拜兄弟,从此以后亲如手足两小无猜。在骊山一块读书整三载,每日里形影不离,称心怀……山村景好多快乐,男耕女织度光阴,梁兄啊,夫唱妇随有多好,你耕田,我织布,那有多称心。”苏三微眯他的双眼,有意无意看她几眼。
男耕女织度光阴,梁兄啊,夫唱妇随有多好……
鸦青色不动声色的拽拽白令薇的袖子,白令薇就算是榆木脑袋也听出苏三话里有话,转头果断对苏三道:“苏三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你?”
白令薇话未说完,府里的下人神色匆忙而来,在苏三身边耳语几句,苏三顿住片刻,打发了下人。
“阿令姑娘,你要说什么?”苏三赶紧问。
白令薇看他脸色变了,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京都有达官贵人冯家,老太爷重病救不活,奄奄一息,回光返照的梦里听小鬼说无锡我苏三手中有一腾蟒玄金棺能保佑魂魄死后顺利投胎转世,非要花重金买下,那冯老太爷我也打听过,听说生前做过很多黑魑魑的事,死后那是会被黑判官跟小孟婆扣住的,我怎会给他。也怪我,怪我啊!”苏三言语十分愧疚。
白令薇颇为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怪你,你又没有做错?”
“我有错,我应该前几天就让你走的,这本来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但是,这几天冯家人一闹腾,天上地下知道我有腾蟒玄金棺的人都会找上门来,我苏三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而阿令姑娘你恐怕也脱身不了了。”
白令薇并未慌张,默默拿起一块蓑衣饼咬了一口。她身边的鸦青色说道:“苏三公子不用着急,我们不怕那些人,令薇很厉害的,打遍天下无敌手,我们不会坐视不管,你放心好了。”
苏三冲鸦青色友善的点头以示感谢,又看看白令薇,问:“阿令姑娘的意思呢?阿令姑娘若想走的话,苏三绝不阻拦。”
白令薇将口中的蓑衣饼吞下,说:“我跟鸦青色的想法是一样,我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
苏三似乎等的就是这个回答,笑的亮堂灿烂:“多谢阿令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