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跟整个世界的风格一致,原本应该是热闹喧哗的商业街,却透着颓败荒凉与诡异。地上散落一地的宣传单,破旧的大厦挂着坏掉的霓虹灯,路旁的垃圾桶边,一只死去的流浪狗半边身子已经腐化,上面涌动着不知名的虫子。
大街上安安静静,时而有风吹起地上的宣传单,却没有一丝声音。
周围静的出奇,苏洛咽了咽口水,心里也有点发毛。坐到路边的长椅上,从物品栏拿出一瓶牛奶慢慢喝着。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用牛奶缓解紧张。
哒哒哒,哒哒哒。
苏洛耳朵微动,听见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寂静无声的世界,将这声音放大到极致,如同踩踏在人心尖的鼓点。
一双粉色高跟鞋映入眼帘,然后是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纤细的腰身,淡粉色职业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光是看身材,这就仿佛是造物主偏心雕琢的工艺品,多一分多余,少一分不美。
在这之上,是一张丑陋到了极点的脸。看到那张脸的刹那,苏洛差点没忍住就把嘴里的牛奶喷出去。
她有六只眼睛,坍塌的鼻梁和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女人的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疙瘩,时不时有脓水从疙瘩处爆出来,流淌出一股股腥臭液体。完美的身材和丑陋无比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造物者恶趣味的玩笑。
她微微俯下身,用温柔妩媚的声音说:“我美吗?”
浓重的腐尸味道飘荡在空气中,随着她的靠近,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的血腥味有如实质,似是在择人而噬。
在那短短万分之一秒,苏洛脑海里有很多想法。比如暴揍女鬼的一百零八法,最佳逃生路线三十六计,还我漂漂拳最新演示,老鼠药密集型射击……
但她脚麻了。
那是纯正意义上的生理麻,是吹着冷风一直坐着的必然结果。
一瞬间,苏洛失去了反击和逃走的所有机会。想到这个结果,她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寂静压抑的黑夜里,苏洛头皮唰唰灌着冷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女鬼又走进了一点,十分有耐心的问:“我美吗?”
撕裂的大嘴又大了几分,苏洛甚至能看到她口中无尽的幽暗和牙缝里的肉丝。扑面而来的腐朽恶臭和口腔中不知名的黄绿色液体,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人类对于恐怖承受的极限。
差点就被吓尿的苏洛此时还能分神想,要不大姐你刷个牙再来吃我?不过看到女鬼不善的目光,她没有说出口。
一口气喝光所有牛奶,苏洛短短数秒时间思绪已经转过银河系几个圈。压抑住内心极度的恐惧,整个人脸色一沉,抬头时脸上已经带着一股非正常的热情:“你有多久没有护理皮肤了?”
女鬼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问,顿了顿又问:“你觉得我不美?”
苏洛:“我在问你话,你不要转移话题!”
女鬼僵硬的转动头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的目光越发阴沉,仿佛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魔鬼。
她已经没有耐心跟她耗下去,鲜美的人肉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六只眼睛露出绿油油的光芒,类似口水的黄绿色液体,不断从裂开的大嘴里冒出来,恶心至极。
面对女鬼的逼近,苏洛似乎毫无所觉,眼中的狂热更加浓厚,声音更加洪亮,语气更加严格:“作为一个专业美容师,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时期。如果再不好好保养皮肤,你将丧失所有美貌。想肌肤洁白如水吗?想粉嫩透亮有光泽吗?想让前男友后悔莫及重新追你吗?”
“承认吧,一直在问别人美不美的你,其实内心一直在质疑自己,你有着自卑的心,渴望拥有惊人的美貌,你只是不知道如何改变自己,你可以更完美,可以去享受人们更多的赞誉,你不用再担心这些,因为你遇到了我!遇到了你人生的救赎!”
从刚开始的忐忑恐惧,到后来的顺畅无比,苏洛短时间已经从一个面临女鬼惊恐万分的普通女孩,华丽转型为遇见大客户,疯狂推销的化妆品导购。
事实证明,推销人员猛于虎。似乎被苏洛气势震撼,女鬼本已长大的嘴顿了顿。六只眼珠在剧烈挣扎中不停的颤动着。
察觉到女鬼的异样,苏洛心下稍定,提高嗓门,一脸笃定的说:“不用怕,我是专业人员,可以解决你的问题。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吃肉?”
女鬼眨了眨眼,不算聪明的脑子已经被苏洛拐到了沟里。张张血淋淋的嘴,有些挣扎的说:“是。”
这时候苏洛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吓得女鬼一激灵。
“这就对了呀!你知道吗,肉是酸性的,酸性的物质在体内过高就容易发痘痘。所以你近期最好戒肉。尤其是人肉,酸度最高,最易引发皮肤质量问题乃至心脑血管疾病。无论是为了美貌还是健康,都不能再吃人肉了。以后多吃蔬菜补维C,健康醒脑长得高。”
苏洛的胡诌八扯让女鬼迟疑了一下,见她说的那么笃定,不确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上面凹凸不平的触感,竟然像所有爱美的女人一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她瞬间没有了刚刚要吃人的气势,恐惧的浑身颤抖,操着生硬的语调说着不擅长的词句:“我还要,怎么,做?”
苏洛心里长舒一口气,同时双脚微微动了动,酥麻的感觉已经消失,她随时都能撒丫子逃跑。不过她看了看女鬼,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她双眼冒着狂热的光,用温柔而深沉的声音这般说:“作为一个女人,容貌永远是最重要的。良好的护肤习惯能让你漂亮,让你受到关注,让你牵手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所谓焕发新妍,美丽源泉。让懂你的人爱你,让爱你的人疯狂。又所谓要想皮肤好,早晚用小宝。这款小宝SOD蜜用下来,保你青春永驻,寿与天齐。”
女鬼盯着苏洛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手里的那款小宝SOD蜜,六只眼睛里透着几分惊喜和少女般的娇羞。
“有了这个,我就能,一直,好看?”
苏洛咬咬牙,一把抓住女鬼的手,顿时感受一股寒意自手掌传递全身。内心MMP,神色却努力保持着诚恳热情:“你放心,这是明星产品,质量有保障,只卖998,好礼送回家,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这是特惠价,仅限今日,你要买就趁早,不然抢不到特惠价了。”
“可我,没有,钱。”
苏洛很为难的样子,说:“可是我这瓶很贵很难买的……那这样吧。我刚刚逛街,跟我朋友们走散了,你帮我找到他们,这个护肤神器我就送给你。”
女鬼点头如捣蒜,生怕苏洛后悔。她脸上的爆浆轻甩,差点喷苏洛满脸,六只眼睛里真实闪耀着喜悦的光,就好比双十一火拼节熬夜拍下心仪宝贝的喜悦。
苏洛脸上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心里觉得那什么奥斯卡好莱坞的,简直就弱爆了。别人演戏骗人,她演戏偏鬼。这真是日行一善,又是为和谐社会添砖加瓦的一天。
就这样,一人一鬼手拉手走出商业街,和谐又诡异。
苏洛本想把女鬼引到高架桥,再借用龙家姐妹的手除掉女鬼,但高架桥的距离很远。她们途径公厕的时候,女鬼停下了脚步。
苏洛心里发毛,问:“怎么了?”
女鬼阴恻恻的转头,指着公厕:“那里有个人快死了,他是你的朋友吗?”
苏洛当场白了脸,不过也幸亏她肤色不白,看着不明显。
孙诚的实力怎么样她不清楚,不过能被龙家姐妹带来组队,肯定是有过人之处,而且他一身武器看着挺精良的。他都要死了,那里面的鬼有多强?
苏洛觉得她现在进去就是给鬼送牙签,但是想到那天在小旅店发生的事,想到那个趴在玻璃上求救的男人……如果不去救孙诚,他真的会死。
她很想一走了之,双脚却不争气的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
苏洛求助似的问女鬼:“是我其中一个朋友,我要怎么才能救他?”
女鬼思考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小宝SOD蜜,又指了指苏洛:“你是好人,我,帮你。”
苏洛眨眨眼,那双秋水长眸蓦地涌上水雾,一副感动要哭的样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别说护肤品,化妆品我也给你整一套。咱们一起美美哒,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女鬼点点头,丑陋肮脏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神采,她珍重的将小宝SOD蜜放进西装兜里,踏入公厕。
孙诚在加入龙家之前,是一名雇佣兵,他没有什么天分也不够聪明,只有一身气力和狠劲。他在上百雇佣兵围剿中逃生,在D贩子的窝点里击杀首领,在原始森林里独自勇斗变异鳄鱼……他有着一身伤疤和不凡的运气。但是今天,他感到自己的运气已经走到了尽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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