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王每天都想重新做人 第4章 04

“魔，善于欺诈，满口谎言。”

结界碎裂，南琴的身体突然化成黑雾，完美的融入了空气中，那两位抱在一起发抖的大娘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两具僵尸。

令律放下剑，抵唇开始猛咳嗽，苍白的脸色染上潮红，妙渺呆呆的看着他咳出一口一口的鲜血，竟然有些怀疑中了一剑的人究竟是谁。

张小蔷走上前去，看了呆住的妙渺一眼，道：“没有活人的血液是冰冷的。”

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飞溅到了张小蔷脸上，张小蔷一下便察觉出了不对，她是妖，虽然自我约束做个好妖，但十万大山岭多的是以人为食的恶妖，不然怎么会传出妖岭的名声，所以她没有吃过人，但是也见过很多妖吃人，能救则救，但救人永远比杀人难，新鲜人血的滋味她无法忘记，甚至还很熟悉。

但惊住她的不是这个，张小蔷问令律：“为什么……我看不出他是魔？”

这是她的神通【洞隐烛微】第一次失效，即便她从一开始穿越时会思考关于神通是否会不起作用的情况，但自从在十万大妖岭遭遇各种挑衅后，她明白，原来神通，是绝不会被压制的。

就好比一个人失去了双手不能吃饭，但还可以吞咽，可以被喂食，使用招式可以被拆解，使用术法可以被抵消，使用符篆可以被破解，唯有神通，是天生自带，只要妖修炼成妖王，必有自带神通，不论妖力高低，只要有意识，就能使用神通。

所以神通是一个妖的保命底牌，绝没有出现过失效的情况，但却在刚才失效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南琴、或者说扮演南琴的是个魔。

令律并不意外，回道：“人修有根骨，妖修有神通，不违天道，此为天赋，即天道赋予。”

“而魔不在天道之内，在天道之外。”

也就是说，天道管不了魔。

张小蔷迅速在记忆中回忆起魔相关的知识，其中并没有提到妖对付魔会出现神通失效的情形，只是说——魔，善于欺诈，满口谎言，无生无养，无魂无魄。

“魔，善于欺诈，满口谎言，无生无养，无魂无魄。”令律解释道：“所以，不是看不出他是魔，而是看不透他的魂魄，因为他本没有魂魄。”

张小蔷恍然大悟。

是她已经太过于依赖和相信自己的神通，她明明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性情被妖性影响，却还是险些陷入妖王狂妄自大的陷阱里，在面对魔这种新物种的时候，她却依旧莽撞的冲了进来，却全然没有考虑过其他，甚至连对魔的最关键的记录，都是刚刚才去回想起来。

她的神通【洞隐烛微】可以看透一切本质，所以她可以轻易看出妖的原型，从而迅速判断出他们的弱点，也可以轻易看穿人类的根骨，判断他们是佛是道还是普通人类，她所遇见的每一个生物，她都能轻易透过外表看穿本质，所以令她失去了谨慎性，让她根本没有去深究过，看穿的本质是什么——原来是魂魄。

魔无魂无魄，所以她看到的就是表象，南琴站在她面前，她看到的就是南琴。

“那……意思是……那不是南琴师兄吗？”妙渺软糯的声音颤抖着问，带着微不可察的希冀。

“咳咳咳——”令律的咳嗽又加重了，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鲜血一刻不停的从他的口中冒出，被掩在袖子后消逝，让着吐血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瘆人。若是在之前的清虚观，张小蔷早就已经开始感叹这人的袖里乾坤真的熟练地让人心疼，此刻却有些缄默。

“不……咳咳……”令律抬眼看着坐在忘尘身上的小师弟，张了张口，缓缓道：“那是南琴……入魔的南琴。”

“清虚观下封印的是万年前的魔——大魔观南。”

“万年前大魔观南一出世便是最当世最强，佛道皆出也无法阻挡，后来还是求得天道启示，大魔出，佛子出，佛子为大魔而出世，只有佛子才能对抗大魔……后来佛子封印了大魔观南消逝，道家守护封印，代代传承。”

“没有人是大魔观南的对手，封印已破，我们能做的只有斩杀其他为祸人间的魔物，所以清虚山……不会再有活人了。”

令律的话，一下子将张小蔷脑中的记忆唤起，万年前佛道相争正是激烈，只记录下寥寥数笔，正是此时大魔出世，才被一同记录下来，而如今佛道亲如一家，无论有多少摩擦，却从不在明面上起大的争端，自古佛道多少相争，此消彼长，这个世界怎么会如此不同。张小蔷翻阅这段记忆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疑惑，但很快又被扔到脑后，如今才明白过来。

“不过弦司身份特殊，他必定还活着，只是他已经不在清虚山了。”

妙渺骤然惊喜，师叔去世，二师兄变成了僵尸，三师兄入魔，没想到四师兄还活着，大师兄也没事，他要回去找师傅，总算还有两个好消息！

他突然叫道：“张、张小姐……”

妙渺有些难以启齿，毛茸茸的爪子紧张的捏住忘尘的头发，他鼓起勇气对那让他害怕的大妖，第一次提出了请求：“张小姐，可以请你……教我几句御尸口诀吗？”

“我想把忘尘师兄带回太虚观，我想带师兄回家。”

张小蔷一怔，听到这软软的奶音说“回家”二字，突然觉得内心一阵酸涩。

回家。

脑海里好像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充斥着，那是熟悉又陌生的……心酸？伤心？悲伤？

妙渺呆呆问：“张小姐……你、你哭什么……”

她哭了？

她好像自从穿越过来后，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看见人的尸体也是，曾经是同类的人新鲜的血液溅到她脸上也是，杀妖也是，手起刀落，从来没有感到害怕过，也没有手染鲜血的彷徨迷茫。

这不对，这是不对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在穿越前，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看电视剧会哭，做饭会怕杀鱼，不敢煮活虾，不敢蒸活螃蟹，尽管这不是什么善良，但她不该是如此对生命逝去毫无波动的人。

“给我擦擦。”她看着妙渺道。

毛茸茸的爪子轻柔的在她脸上擦了擦，她转过身来，看着令律道长说：“我不对劲，我感觉得到，但我不知道哪里不对，也没有人说过我不对，但就是刚刚，我感觉到——我不对劲。”

“你能明白吗？”

张小蔷觉得自己在说绕口令，但所幸令律听懂了。

令律凝视着张小蔷，双眸如墨般浓重，静静的凝视着她，片刻，他皱起眉头：“张小姐，你以前……是否暗访过清虚观？”

“什么？”张小蔷眨眨眼，“你是想问我，私下暗闯过清虚观吗？”

“至少我记忆中没有，除了第一次上门在山门遇见你之外，我每次去清虚观都是光明正大从正门去的。”

令律神情有些疑惑，道：“你身上……有大魔的印记，我还以为是你暗访了清虚观封印地，你没有遇见过观南吗？祂没有蛊惑你？”

“我没有遇见任何奇怪的人和事……”

除了……除了她的原身莫名成精这件事，难道和大魔观南有关？

“而且……如果我能看出这个印记，师傅应该也看得出，为什么之前没听他提过？”令律有些疑惑，“你们来的中途有遇见过别的人吗？”

妙渺回答道：“除了忘尘师兄，我们没有遇见过别的人。”

“会不会是……魔域？”张小蔷死命回忆着脑海里关于魔的相关信息，但少得可怜。

令律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是魔域。”

“魔域展开，大魔出世，所有被祂看重的东西，都会被祂打上印记。”

“意为……迟早属于祂。”

气氛一片死寂，张小蔷听到妙渺在背后被吓得吸了一口气，她自己倒是还好，挑眉问令律：“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张小蔷可是个学霸妖，但她记忆中有关大魔的清晰记录也少得可怜，清虚观的书她也借阅过，可没有任何记录大魔的信息，只有部分关于魔物的信息，令律为什么对大魔的事情那么清楚，甚至对万年前的记载也那么清楚，这可不像是因为清虚观下有封印的缘故，按那观主的性格，他应当不会对弟子们说得太多。

令律又咳了两声，有些虚弱道：“我不是吓唬张小姐，这是真实的记录。”

“在下俗家名萧令律，令律不仅是道号，也是名字，万年前的大魔观南，出身佛门，观南乃是祂的法号，祂俗家……也姓萧。”

“是我家族谱记载，名已不详，只记录了祖先萧观南入佛门，私下却修道，当时佛道争端，两厢不容，祂因此被重罚，后来判出佛门消失在众人眼里，再出现时，已经是大魔观南。”

“我祖上之所以还能保留血脉，只因……万年前佛子也同出萧家。”

好……好厉害的家族。

这几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本该毫无意识的僵尸突然之间动了动脖子，吓得妙渺大叫了一声：“师、师兄动了——”

张小蔷和令律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那青白的亮光已从忘尘的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金色的重瞳，他乌黑的唇缓缓张开，嘶哑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

“佛子不渡……大魔观南……”

“无悲无喜，无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