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宫的墙上快长了她一只耳朵了,以往始母神无忧灼烧万年卜骨即可算出天地间的玄机,如今她得听骊姬的墙根,要么拿出万年卜骨看看太卜官师父预谋的卜辞,“抓紧告诉平等王陆爻,他是支持晋国的阎罗王,免得夹在师父与陆爻之间,里外不是人。”
毕竟她胭脂是明着支持齐侯小白的,在骊姬寝宫的后窗离去,恰好看到从宫殿顶上纵身飞下的陆爻,与她撞个正着,二位会心一笑,互问,“你也来听墙角?”
见他鬼鬼祟祟,她问,“陆爻,你听到了,晋国攻打翟国,你得废些周折,监视骊姬,你大可不必自己亲来。”
陆爻劳形废神道:“骊姬背后有黄飞虎,还有花楮,天帝东皇太一又在背后操控,派一般阴司太危险。你呢?听闻明年齐侯小白将举行葵丘会盟。”
葵丘会盟,将是齐侯小白天下霸主的盛会,届时风起云涌,葵丘会盟危机四伏,要阻止人神妖前去捣乱,责有攸归,杜绝虎兕出柙。连他一个男子都诚惶诚恐,何况她一缕魄,陆爻与她生死不易说,“九殿阎罗王平等王陆爻绝不前去搅乱齐侯举行葵丘会盟。”
等胭脂再回翟国时,季隗与公子重耳成婚,叔隗也与赵衰将军伉俪成行,且叔隗已有了身孕,季隗耳朵贴在姐姐圆鼓鼓的腹部问,“姐姐,你与姐夫想好给小外甥取何名讳?”
叔隗轻柔的托着肚子说:“你怎知道生得是男儿?不过夫君说了,生个男儿叫盾儿,赵盾。姐姐我想生个女儿也好。”
季隗警惕的望望,见赵衰不在,与姐姐低声道:“叔隗姐姐当然要生个男儿,季隗妹妹我从重耳那儿得知,赵衰将军在晋国时已娶过妻,还生了三个儿子,赵衰将军的嫡妻正是公子重耳的女儿赵姬。”
叔隗眼里的迟疑之色转瞬即逝,她打趣道:“你与公子重耳也成亲多日,不久也该有喜了。”季隗脸红退下,有朝一日回晋国去,她作为同胞妹妹,挖空心思也得将叔隗姐姐扶为赵衰正室
由及推己,公子重耳将来岂会只有她一个女子,她忽而捶着额头,“季隗与神女歃血为盟过,以美色困他在翟国十二年,至于其它,十二年已是一个轮回。”
胭脂骤然现身,季隗不依不饶笑说:“神女,我姐姐已身怀六甲,不会再逃了,上次歃血为盟季隗岂不亏了,你欠我一个要求。”
唯恐季隗反悔,她追问,“你尽管提!”季隗一时说不出,嘟嘴道:“十二年以后再说吧!”
骊姬的一年之期未成,过快三年,大致到了公元前六百五十一年,晋侯遣兵讨伐翟国。此时叔隗生下赵盾,季隗也已生下伯鯈、叔刘二个儿子。重耳亲自侦察敌情,与舅舅狐偃失望说,“君父固执己见多年了,还是不肯放过弟弟公子夷吾与我,前两年攻打屈邑,公子夷吾逃到了梁国,我逃到了翟国还躲不了与君父一战。”
赵衰问,“依公子之见,从翟国哪儿抵抗晋国攻打?”
“从齧桑抵抗,此处易守难攻,攻其不备给本公子痛击晋军。”公子重耳心力交瘁,白额白鼻白顶鬃的红斑驳马载着季隗冲破重重陷阱来到重耳身旁,为他鼓气
季隗为他披上战衣,心有灵犀的问,“老公子,季隗明了与晋侯一战,并非你所愿,前一段时间季隗请画师为一家四人画了像,将夫君赐给出生满月时叔刘的玉珏连同那副画请翟王上呈给了晋侯,或许晋侯会手下留情的,毕竟翟国有他的儿子,有他的孙子,也是他夫人狐姬的母国。”
嘴上如此说,季隗已肩挎着满月弓准备应战,风卷乌云,晋军骑兵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整齐的威风而至,震动着翟国的军队,两军交战一触即发。
统领翟军的统帅行起军令,士兵们吹起犀牛角,“准备应战!”
正要短兵相接时,行进的晋军戛然而止,陡然一转马头撤兵退去,翟军们面面相觑,季隗依偎在公子重耳身旁,头一次温言软语说,“君父收兵了,你们父子万万没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她舒缓开重耳的僵硬的手掌,手心里全是汗
回到黑水泉,季隗在黑水城找到胭脂,千恩万谢说:“幸好你出了这个主意,晋侯打消了攻打翟国的念头,神女真是神机妙算,那玉珏岂会这般灵?”
“叔刘的玉珏是当年晋侯赐给重耳的母亲狐姬的,狐姬临终时给了儿子重耳护安康,晋侯见那玉佩会念及狐姬的旧情绵绵。你的二个儿子长得与祖父晋侯很是相像,晋侯见到这两个孙子,更是会心软。”胭脂说起来龙去脉,季隗听得仔细
“为何当年晋侯一心置重耳于死地,狠绝不念父子旧情呢?”
画与玉珏是胭脂送的,她在晋宫偶见晋侯的面相,晋侯已病入骨髓,一年寿命而已,胭脂具实说:“晋侯他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近日多梦,常梦到以前的事,时时也梦到重耳的母亲狐姬,人老了,虚弱更容易心软。在绛城尽数诛杀晋国公族公子,常使他噩梦惊醒,心生悔意的晋侯及时收手晋军撤退。”
季隗双手合拢向天地诰命,胭脂谨慎的问,“季隗你爱上重耳了吗?”她诰命完,睁开眼睛狡辩,“神女,季隗是在为二个儿子祝祷,重耳若活不过十二年,季隗又如何实现对神女的十二年盟约呢?”
“看你在十二年的表现了,季隗你若做不到,咎如国的子民只能下小地狱,十殿阎罗王的小地狱由着选!”她发狠威胁季隗莫忘歃血之盟
黑水泉的后山有一个山洞,成了胭脂的休憩之地,山洞外的月光若水的倾泻进来,她走出去,夜观明月旁横卧的星辰银河,“秋分一过,一年已将近,明年五月正是齐侯小白葵丘会盟的吉日!”
秋风萧瑟,手臂发冷,从许国回来也有些时日了,她隔着星辰望,“也不知许穆夫人如何了?脱离了附身的胭脂砚台,她的魄稳固了,不知与肚子里的九婴婴灵有没有干系。”
在葵丘会盟前,先做好充分防备,趁着月色先去联络九尾天狐白匪儿,胭脂并不想亲去西昆仑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她对西王母有顾虑,她引来了远飞鸡,在远飞鸡翅膀上系绢帛,它飞往西昆仑传递消息。
朝飞夕归,等了一整天,九尾天狐白匪儿,也正是腓腓到了他们在人间第一次见面的夏朝都城斟鄩,当时她白匪儿是被贬为人的纯狐玄妻,白匪儿忙行礼问,“始母神有何诰命?”
她感怀说:“腓腓,你看眼前的此地早已物是人非,哪里还有当年夏后氏的荣耀?那是始母神无忧第一次直面人的歹毒,寒浊用毒肉饼毒死了后羿的有穷氏一族。”胭脂与白匪儿比肩而坐在与夏都城遥相呼应的山上
“腓腓,明年是齐侯举行葵丘会盟的吉时,为了顺利进行,你去探察一下妖界,警示妖界别在葵丘会盟上出乱子,你去骊山找青白二蛇,你们三个分头行事!”
她领命,“谨遵始母神诰命!”
“除了骊姬,西王母还将九天玄女术里的阴阳采补之术传给其他女子了吗?”
“有,但西王母未吐露半字,连青鸟也不知此女在人间何许人也。”白匪儿纵身飞往骊山与青白二蛇会和
两位分头行事,胭脂又去见师父董白术,焚烧符纸,这是她与师父联络的方法,不必亲去地府徒增是非,泰山王董白术从幽冥界鬼门关前来,她寻问,“师父,神界的你盯着,将反对葵丘会盟的名单列出来,我们得一一攻克他们,不容许他们在葵丘会盟上大打出手。”
董白术回幽冥界暗中调查神界去了,再有人界是齐侯小白的德行问题,还有齐侯小白潜在的政敌,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有可能出幺蛾子阻止葵丘会盟,她卜算,“剩下的变数是地府魂魄,那个四岁幼儿魂魄易狄,这个小鬼不知暗地儿在哪对齐侯小白虎视眈眈,小鬼一直嚷嚷着齐侯小白吃了他。”
“必须找到那个小鬼!”
九婴婴灵最近安静了很多,她许久不用念尧舜十六字心经,人间谣传的是残缺不全的十六字心经,胭脂摸着璇玑穴,“找到四岁易狄小鬼的关键在于九婴婴灵,这下得让药王神农氏替她把下脉,看九婴婴灵在搞什么鬼。”
她复又来到皇人山,药王神农氏知她来意,望她的面相红润,问,“神女哪里不适?”
“璇玑穴的地方以前硬硬的,现在疏通了不少,九婴婴灵是不是离开了她的体内筋骨?”神农氏药王头次听九婴婴灵会手下留情,自离仙魄的
遂为胭脂把脉,望闻问切一番后,咋舌说:“这……这九婴婴灵说到底小孩子心性,它仍在你的体内,怪了,九婴婴灵在运行神力抵御外界对你一魄的伤害。”
他站立隐隐看胭脂腹部发光,确诊说:“九婴婴灵从你的血脉到你的筋骨,如今在你腹部的子宫。”
她犹然记得骊姬是将九婴婴灵供奉在子宫的,药王神农氏继续说,“本皇估摸着皆因你是始母神,母性神力,万事万物都对你有依赖,九婴婴灵在你的体内感到安宁,所以再也不肯搅扰你了,反而暗中护着你!”
慢慢将易狄小鬼揪出来,她从皇人山出,紧赶慢赶偷偷摸摸去了齐宫,“决不可让齐侯小白见着自己!”
隐隐听议政大殿内管仲启禀,“此次葵丘会盟,周襄王将派宰孔出席。”
齐侯小白问,“葵丘会盟,空前绝后的盛会,举行一场开销太大,劳民伤财,仲父可有增收的法子?”
“齐临淄城城外有乱石岗,臣请齐侯下令招聘一批玉匠,按标准雕制成一块块的石壁,一尺长的可卖一万钱,八寸的可卖八千,七寸的可卖七千,石珪可卖四千,石瑗可卖五百。其余的齐侯交给老臣去办!”
齐侯小白将信将疑的说:“既能避免耗费国库,本侯准了!”管仲出齐宫便往临淄城郊外监工去了
近日齐宫的状况,只有亲自去问白兔先生高傒,胭脂亲自登门白兔先生宅邸,高傒刚从宗庙祭拜完祖先,胭脂打招呼道:“白兔先生,你又老了,再老你的头发更像白兔了。”
高傒没好气的问,“又有何贵干?直说!”
“问一问周襄王身旁的宰孔?”
他先从周襄王说起,“我们齐侯对周天子有恩,周王还是太子时,他父王周惠王想立他异母弟王子带,惠后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