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 第27章 登山求签

篝火晚宴后，夫子们悉数回乡。我因为国子监事务走不开，便让小虎和致远护送欧阳夫子回青州。致远回来后就住在我舅舅那里，准备科考。

每次国子监放假，我都跟致远一起去青山村支教，孩子们都很喜欢他。时不时地李弘毅也会撺掇着北辰、沐雨跟我们一起去。他无非是想制造一些跟我独处的机会，我也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所以从来没有道破。

自从我和致远去了青山村，李源就轻松了，也有时间回归园书塾教书了，偶尔我们也会去他那里帮忙。我还趁机调侃他，说我们两个都去他那里代课，是不是得给我们一点工资啊。

致远来京之后的生活过得很充实。渐渐地，几个月过去了，科考的日子逐渐逼近。

国子监内学习氛围异常紧张，博士们日以继夜地整理着历年科考的试题，轮番给学生们讲解。准备科举的学生们每天都认真地研习着各类书籍，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博士们也都格外严格，那架势简直与科考无异。眼看学长们为了科考如此辛苦，学弟学妹们感到了莫名的震撼。

那天午后，好不容易枯燥的国学课结束了，沐雨和李明月几个女生坐在长廊下商量着放假去哪儿玩。一听到玩儿，邢茂的耳朵比任何人的都灵，嗖的一声就凑了过来：“去哪儿玩？带上我呗。”

女生们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小郡主周沐雨一向跟他打闹惯了，揪着他的耳朵吼道：“哪儿都有你！”邢茂挣脱后说：“最近国子监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学长们要准备科考，博士们更是魔鬼式教学啊。咱们去外面散散心吧。”

周晚清有些胆小：“就我们吗？”“上次我们去青山村玩遇到山贼，家长还会同意我们结伴出去吗？”李明月分析道。

沐雨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叫上我姐姐一起去吧。她武功高强，可以保护我们。”

李明月赞同：“好办法。女先生若去，弘毅学长肯定也去，你哥就不用说了。他们几个凑一起，足够保护我们了，家长们也没话说了。”

我正好从二年级教室出来，在走廊上他们拦住了我。邢茂一副撒娇卖萌的做派，试探我：“女先生，这两天有空吗？”他们这么殷勤地围着我准没好事儿，我反问道：“有事儿？”沐雨央求：“姐姐，最近气氛太紧张了，我们想出去玩玩儿……”看她那诡异的笑容，我就知道她想干嘛，不就是想让我带他们去玩，给他们当保镖嘛。

我想着致远初来京城，又逢科考，他一直埋头苦读，甚少有时间出门，也该带他出去散散心，调节调节心情，便爽快答应了。“好，去哪儿我做主。两天后辰时正，国子监门口集合。”听到我同意带他们出去玩，别提有多高兴了，边走还边讨论着：“没想到这次女先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还以为要求好久呢。”沐雨一脸骄傲：“那当然啦，我姐姐对我一向有求必应的啊！”

说到要去玩，时间也过得特别快。最后一节课后，学生们就急急忙忙跑去宿舍收拾东西。身为国子监先生，当然是要等学生们都走了方能离开。老规矩，我和李源站在大门口值岗。

邢茂又蹦又跳跑过来：“萧潇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大门口，李明月作揖：“女先生再见，明日我一定会准时到的。”

许毅依旧老成持重：“女先生，明日出玩需要带些什么吗，我去准备。”

我告诉许毅，什么都不需要带，人来了就行。沐雨抱着包袱站到我身边嬉皮笑脸：“姐姐，你打算带我们去哪儿玩儿啊？”我一句“保密”堵住了她的试探，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时，北辰跟李弘毅出来了，听到了我们的谈话，问：“什么事保密啊？”

沐雨藏不住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哥，姐姐答应带我们去玩儿。”李弘毅：“什么时候啊？”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啊？”北辰回：“好啊。”当我们几个喋喋不休把路堵住的时候，洛子枫和欧天星插了进来。

洛子枫：“干嘛呢？”欧天星又问道：“北辰，怎么了？你们都堵在门口。”

北辰：“我们在说明天出去玩的事情。”欧天星一副感兴趣的神情：“女先生，我可以加入吗？

我：“可以啊，明天辰时正，国子监门口集合。”听了一半，洛子枫冒出来呼喊道：“你们都去，我也要去。”

不一会儿，学生们走得七七八八了，国子监瞬间安静了下来，门口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我说：“北辰，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李助教还要去开会，不用等我了。”北辰：“好吧，姐姐，那我和沐雨先回去了。”他们走后，我和李源便去师资堂开会了。

一坐下就是半个时辰，会议结束后我们就走了。刚出大门，还没下台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萧潇。”我转过头一看：“弘毅，你怎么还在这儿？”他拿过我手里的包袱：“我们走吧。”

一路上我看他脸上出的汗，心想：这个傻瓜，在外面等那么久，也不知道先去教室里坐会儿。走着走着，我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他突然愣住了，停了下了脚步，看着我，手心紧紧地攥住了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我微微一笑，转而故作威胁：“你要是敢放开，小心我手里的剑。”

不知不觉榆林巷到了，前面不远就是驸马府了。北辰在门口指挥着小厮收拾马车，一眼就看到我们手拉着手，笑道：“姐姐，你回来了？”我瞬间松开了手，一脸害羞，推着李弘毅：“快回去吧。”李弘毅也尴尬的很，转身就走了。

我慢悠悠走过去，反手拉着北辰的耳朵：“说，你小子看见什么了？”北辰求饶：“没没没，什么也没看见。”我对着一旁检查马车的小厮吼道：“你们呢？”小厮看到北辰被我揪着耳朵，一脸惊慌：“什么也没看见。”我这才放开了手。当我进门后，北辰和小厮们偷偷笑了，嘴里还说叨：“还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清晨，辰时还未到，我和北辰、沐雨就准备出发去国子监。小厮牵过来两辆马车，我对北辰说：“你和沐雨先去国子监跟大家汇合，我去鸡儿巷接许致远。”接着北辰驾马车带着沐雨去往国子监，我一人驾车去了鸡儿巷。

到了鸡儿巷五十六号，大门紧闭，里面也没什么声音，难道舅舅他们还没起？我敲了敲门，不一会儿舅舅出来开门。舅舅：“萧潇，一大清早你怎么来了？”我：“舅舅，原来你起来了啊！我听里面没什么声音，还以为你们没起呢！致远呢，他起了吗？”

舅舅摇摇头说：“他这段时间常常看书到深夜，天还没亮又起来看书，想必是压力太大了，你去劝劝他吧。”“没事儿，舅舅。我今天来啊就是带他去散散心的。”说着往致远房间走去。

我一进房间，看到满屋子的书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子上地上。他看着我亢奋道：“萧潇，你来了。”看着他蓬头垢面的满脸胡子，我又好气又心疼，赶紧把他那些书都收拾起来。

我：“这段日子你崩太紧了，跟我走，该给脑袋放放空了。”致远一向随性，唯独对科考之事执拗不堪，生怕辜负了众人的期望，拒绝道：“不行，还有半个月就要科考了，我没时间了，还有好多书没看呢。”我夺过他手里的书，强硬道：“行啦！这些书你都不知看过多少遍了。你这根弦崩那么紧，别科考还没到，你身体就垮了。听我的，去洗漱，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他拒绝了几次，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我，被我用武力解决了。

等到许致远梳洗完毕，舅舅端上一碗粥，我盯着他喝完，然后带着他驾车去了国子监。当我们赶到国子监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在等我们了。

邢茂依旧风趣：“萧潇姐，让我们早点来，你倒迟到了。”我：“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们出发吧。”

沐雨看到致远从马车上下来，立马跑过去拉着他：“太好了，致远哥哥，咱们一起去玩。”

李弘毅：“致远兄，来京城这么久，还没怎么好好玩玩吧。”致远点了点头。洛子枫探过头来：“别聊了，出发了。”

我们去了城西的夫子庙。马车到达山下，我们便集体下了车。此处四周都是山，唯有一条石阶路。大家伙儿质疑：“女先生，这是哪儿啊？不像是能游玩的地方啊！”我对大伙说：“此处是城西夫子庙。你们不是想要散散心吗？不如大家一起来静静心，来感受一下什么叫禅房花木深。马车只能停在此处，剩下的路我们要徒步上山。”

听到徒步上山，他们瞬间卸了劲儿。为了激励大家，我告诉他们，夫子庙里的师父都是得道之人，谁诚心谁就有机会得到师父开光的平安符，能保佑科考学子旗开得胜。

邢茂：“我又不科考。”我怼道：“你现在不科考，将来也不科考了？国子监有的是即将科考的学长，你不要，可以送给他们啊。”沐雨：“就是。你不要，可以送给别人啊。”

李弘毅提议：“不如我们每个人求一张平安符送给学长，就当是我们的一份祝福。”北辰、欧天星举手赞成：“甚好。”

我：“那我们现在一步一个脚印，徒步上夫子庙。谁先到，谁就可以先去求。”

话音刚落，他们就沿着上山的路跑去。我和李弘毅、许致远一边漫步，一边聊着天。邢茂跟洛子枫一开始跑的飞快，结果到了半山腰就已经累得不行，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沐雨跟李明月那几个小姑娘也缓缓放慢了脚步，坐在石阶上休息。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累得说不出半句话，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手中的水壶。我递上水壶：“早说了让你们一步一个脚印，跑那么快干嘛，现在知道累了吧。”李弘毅看我好似早已料到一般，问：“萧潇，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这样，还准备了水壶？”致远解疑道：“弘毅兄有所不知，这是萧潇的习惯，每次上山或者出门她都会备着水壶，就像她的佩剑，以免不时之需。”

喝过水后，集体休息一盏茶时间，我们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这下没有抢跑的了，因为大家的力气都花在前半段路程了。半个时辰过后，我们终于抵达夫子庙，大伙儿也都累的不行了。一个个你搀着我我扶着你，步履蹒跚像极了老头老太。我让他们在院子空地喝水休息，交代李弘毅照顾他们。

随后我与致远去往正殿问候住持师父。我行礼道：“大师，我师兄近来压力过重，心绪繁杂，烦请大师指点一二。”住持手持佛礼，讲道：“阿弥陀佛，施主请随老衲来。”就这样，致远跟随老师父去参禅了。我趁机对住持身边的小师父说：“小师父，小女想求庙里的平安符，可否方便？”小师父手指不远处的神龛，说道：“师父把平安符放在求签处了，施主可去求签领取。”说着他便带我到神龛处。我恭敬地向那位小师父作揖：“小师父，可否帮我一个忙？”小师父回礼：“施主严重了，出家人予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小僧若能帮忙，定当尽力。”

我解释道：“小师父，院子里那些少年都是我的学生，今日我是带他们来求平安符的。我想给他们安排一次社会实践，请庙里的师父们带他们做活，扫地、挑水、除草、施肥、种菜什么的都可以，他们做的好就请师父们给他们一张平安符作为奖励。不知可否？”

小师父正犹豫，此时一个大和尚走了过来，说道：“施主用心良苦，这个忙，老僧帮了。”小师父看到大和尚，立马施礼：“师叔。”经小师父介绍我才知道，那个大和尚就是庙里管理内务的师父，是住持的师弟。在大和尚的吩咐下，小师父去神龛处拿了二十张平安符交给庙里其他的师父们。

我迅速到空地集合学生：“各位同学，休息够了嘛。我与庙里的师父们商量了，给你们安排一次社会生活实践，你们每个人要帮庙里干活，师父们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奖励你们开过光的平安符。得到平安符，回去便可以送给即将要科考的学长们，是不是很有意义啊！”

沐雨嘟着嘴，说：“可是我们不会呀。”我接道：“不会可以学啊，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啊。”

接下来他们开始分组，跟着小师父去后院干活。邢茂跟许毅、沐雨、李明月四人一组去菜园。李弘毅跟周北辰、欧天星几个练武之人帮厨房师父挑水劈柴。洛子枫跟周晚清、周子放三人负责清扫台阶落叶。

师父们看着这些公子小姐从狼狈样儿变得越来越有模有样，渐渐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我看着他们也甚是欣慰。之后，我跑到厨房向大师父借了一口大锅，让小师父帮我把大锅架到后院空地上，还跟他们借了米、蔬菜、萝卜等。

小师父看我这架势，心里痒痒的，好奇问道：“萧施主，你把大锅拿到后院来干什么呀，是要做什么吗？”我反问道：“吃过野炊吗？”小和尚摇摇头。我说：“告诉厨房师父今日午饭不用做了，我请师父们吃野炊。放心，吃素。”小和尚屁颠屁颠儿跑去告诉大师父。

我先把蔬菜萝卜洗净后切成丁，锅子烧干后滴入少许油，然后把蔬菜萝卜丁和青豆倒入锅翻炒，再加一点点盐。翻炒过后放入事先淘净的米，搅拌均匀，再倒入水，开始大火烧。十五分钟后，香味逐渐弥漫整个后院。

邢茂真不愧是吃货，他的鼻子跟狗鼻子一样灵，在远处菜园子里就闻到了饭菜的清香，顺着香味就过来了。他跑到我面前，闻着锅里的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嬉皮笑脸：“萧潇姐，这什么呀，这么香。”我故意端着架子问：“怎么？就想着吃，任务完成了？”邢茂委屈：“萧潇姐，你看我一手的泥，小爷我什么时候干过活啊！”

才说几句，菜园师父就带着许毅、沐雨还有李明月过来了，夸奖道：“萧施主，这几位学生表现都很好。虽说都是富家子弟，但干起活来丝毫不娇气。”说完，师父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平安符。他们接过平安符顿时眉飞色舞。我咳嗽了一声，他们瞬间领会，退后一步行礼道谢：“多谢师父。”

不一会儿，李弘毅、洛子枫等人也拿着平安符归来了。大家围坐在大锅前，小师父为我们准备好了碗筷。饭闷了一盏茶时间后，我揭开锅盖，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洛子枫惊叹：“哇，好香的饭菜。萧先生，你真是太有才了。”

北辰笑言：“可不是嘛，弘毅，以后你可有福咯。”

我先把饭盛出来给庙里的师父们送去，剩下的饭菜都被学生们瓜分了。看他们吃的那个狼吞虎咽，我调侃道：“看你们吃饭的样子，哪还像个贵族子弟啊？注意素质。”邢茂一副啷当样儿，边吃边说：“我们都累了一上午了，先是爬山，再干农活。肚子早饿扁了，哪还顾得上面子啊！”其他人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女生都如此。

看他们一碗接一碗地盛，我想到住持师父和致远在禅房悟道还没吃呢，就立马阻止：“你们悠着点，不能再吃了，吃多了会胀。留点儿，住持和致远还没吃呢。”说完我盛了两碗给住持和致远送去。

我端着两碗菜饭刚走到禅房外，住持跟致远正巧出来。住持师父笑呵呵：“老衲真是有福啊，刚结束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吃。”我点头鞠躬：“住持师父，辛苦了，请先用饭吧。”

住持：“萧施主客气了，许施主颇有慧根，一点就通。”致远看着我手里端着菜饭，说：“萧潇，你做野炊饭了？”我回：“是呀！这个时节正适合做野炊饭，厨房正好有材料。快吃吧，看是否还是那个味道？”致远：“学生们吃了吗？你先去照顾他们吧。”我逗他说：“还用你说呀，你还不知道他们几个吗？我要是不给你留出来，早被他们造完了。”

午饭过后，我们在夫子庙歇息了一会儿，就下山了。上山的时候，大家都面红耳赤，下山又是神采飞扬，这种笑容叫做价值，是每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从而使内心得到了满足。

人生就是这般，结果固然很重要，但真正值得回味的是那段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