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河流淌,通往御州之路被绿意席卷,鸟鸣声响彻在郁郁葱葱的林间。阮清溥嘴中叼了根狼尾巴草,悠哉悠哉地躺在参天大树上,时不时瞄两眼树下。
姜禾拿着琉璃镜眺望着远方,半晌才放下。
“喂!你不会和六扇门透露风声吧!”
“大小姐,我有何理由做这事?况且我的职责只是让你免于一死,其余事....”
“月清瑶你说话真难听!什么叫免于一死!都说了我爹古板,不准我掺和神机门一事,撤走了我身边亲信,否则我怎会和你合作!”
阮清溥摇着头反驳,“这可不是合作,这是你有求于我。”
姜禾气鼓鼓地坐到另一端枝干半天都不肯理自己,听不见动静的阮清溥睁开右眼瞄了眼她的背影,懒洋洋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插足神机门的事?”
姜禾皱着眉头向后看了眼女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很蠢的问题,她冷哼一声。
“我是神机门的人,我有责让神机门跻身江湖前列,有责让神机门弟子不悔他们的选择。也有责让官家人知晓,神机门不是上官家那等软柿子!”
“有骨气,比你兄长强得多。”
这话阮清溥并无半分讽刺意味。只是她鲜少正经,姜禾也便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有马蹄声传来,阮清溥睁开了眼,收回耷拉在空中的小腿,直起身子顺着姜禾的视线望去。有人来了。
为首之人腰佩雁翎刀,身着墨色劲装,倒是给那不然尘世的尊颜添了几分英气。阮清溥无声浅笑,如今见着唐小娘子自己这心还真是忍不住酸涩。
唐皎身后跟着几个面生的男人,着便服,皮肤黝黑。姜禾扒着枝干的手紧了几分,目光一路尾随众人的经过。
“她们是来取货的。”
阮清溥好意提醒,“不远处有个茶棚,倒是能碰碰运气。”
“你怎么确定她们就是六扇门的人?”
姜禾对唐皎这名字不陌生,只是不曾见过她的真人。
“雁翎刀,以及...”
阮清溥停顿片刻,踩着轻功顺着枝头追去,“那人的眼睛。”
姜禾愈发困惑地仰头看着阮清溥离去的背影,待反应过来又不甘示弱地踩着轻功跟上她。
“姑娘坐,要什么茶?”
茶女擦着桌子招呼着姜禾,姜禾藏好袖箭,环视着茶棚,试图找到阮清溥的身影。看了一圈阮清溥没见着,唐皎那一双不着情绪的试探却和她撞了个正着。姜禾嗓子一干,随口要了壶白毫银尖。
姜禾洋装无意地坐在唐皎隔壁那桌,竖着耳朵偷听着一旁的闲谈。
“唐大人,这天儿真是一日日的热起来了....”
男人感慨,唐皎清冷的声音在下一瞬传来。
“叫我唐皎便是。”
“哪里敢,唐大人的风采我可是一早听说过的。唉,我也觉得那些风言风语是假的,可惜啊...”
秦左边说边摇头,一旁的高才笑着为唐皎添茶,“就是,我们能和唐大人联手,镖局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着呢。”
唐皎未说一句话,也没有碰那杯茶,带有乌青的眼时不时向着小路望去。
“不过,唐大人...”
高才压低声音,凑近唐皎。姜禾警觉起来,端起茶杯等待男人的后文。
“到底是谁在造谣您和那盗贼月清瑶有有染,真是该死....”
唐皎默默推开靠近的高才,秦左吓得一巴掌扇在高才脑袋上,男人疼得顿时捂住了脑袋。
“唐大人莫生气,这家伙才来没多久,拳脚功夫您放心,就是脑子不灵光。”
“既知是谣言,今后无需再提。”
秦左连忙应下,打着圆场,“是,是。我们也是看不过,唐大人是什么人我们最是清楚,自是不可能听那等子闲话...”
姜禾用余光看着唐皎,默默为自己倒着茶。就这点功夫,唐皎已带着人起身,姜禾耐着性子没站起来。再回头,桌上只剩几枚孤零零的铜板,路上卷起阵阵尘土。姜禾急了,还没追出去阮清溥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不急。”
“你躲哪去了?”
阮清溥伸出食指做出嘘的动作,姜禾哑声。女人勾了勾手,姜禾咬着下唇掏出些碎银给了茶女,随后走向阮清溥。
“喂,有人传言你和唐皎走得近,我却见她很是讨厌你。”
“....”
阮清溥心中翻着白眼,听那么认真就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自顾自向小道走去,直到离茶棚有一段路,阮清溥才开口。
“你这丫头就不能听些有用的东西吗?”
“哦,只有唐皎是六扇门人,其他的是镖局里的伙计。”
“还有呢?”
“还有?”
阮清溥右耳微耸,顿住脚步一把将姜禾拉到粗壮的枝干后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女人贴着树,无视姜禾恼火的眼睛,静静听着主路上的动静。
又是一阵尘土飞扬,腰悬兵器的一众武夫骑着马驰骋而过,目标是谁不言而喻。姜禾挣开阮清溥的手,被纷飞的尘土呛得止不住咳嗽。
“他们也盯上了唐皎,姜小姐,你此番有对手了呢。”
阮清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顺势拉开了与姜禾的距离。
“东西一定会是我的,我们去追。”
“不急,唐皎不是其他人,他们不是唐皎的对手。”
姜禾鄙夷地看向阮清溥,“人家那么讨厌你,你还说她的好话?”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这是事实。”
女人眼底含着笑意,让姜禾怀疑她是否真的脑子有病。
“有这帮子人搅和,我们在关口守株待兔即可。”
姜禾意外,她有些看不懂眼前女人,“你到底是帮谁?”
“唐皎。”
“那你为什么提议让我守株待兔?”
“懒得赶路,你太心急了。”
“.....”
*
“此番劳烦唐姑娘上心,定要亲手送到崔大人手中...”
柯任弓着腰,絮絮叨叨地嘱托着唐皎。此番进的宝不止鎏金蔓草花爵,还有柯任这么些年省吃俭用下的珍宝,足足装了一大箱子。
唐皎眼神不离地看着柯府的随从将箱子抬进马车内,柯任又亲手将最后的小木盒递到了她手上。女人点点头,打开木盒看了眼里面躺着的鎏金蔓草花爵。
柯任眼神复杂,苦笑着感叹,“昨夜还好是唐姑娘赶到了,否则我这宝贝早已落入那帮子江湖人手中了。”
女人秀眉轻蹙,一时欲言又止。柯任没注意到唐皎的犹豫,继续说着。
“这一路不好走,其他人我还真不放心,但如果是唐姑娘,相信我这宝贝定能平安无事的到达崔府。”
“县令放心。”
唐皎允诺,将木盒锁好交给镖局伙计。太阳悬在头顶,柯任擦了擦汗,小心翼翼从袖口掏出一枚银锭欲要塞给唐皎。
“此路坎坷,唐姑娘看哪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女人伸手抵住柯任枯瘦的手臂,没多瞧那块银锭一眼。她拒绝到,“县令客气了。时辰也不早了,唐皎就先带人上路了。”
“那就恭祝唐姑娘此番顺利。”
柯府收回银锭,向唐皎行了一礼,和下属们一同目送她一行人的离去。
秦左驱马车,唐皎骑马走到最前列,高才护在马车后,其余人握刀走在两侧向着城门外走去。
熙熙攘攘的街道如旧,女人眼里的忧虑更深一分。
“御州这地儿真不太平…咱们来第一天就能碰上贼。要不是唐大人,县令的生辰礼恐怕已经进贼窝了…”
“谁说不是呢,御州蛮子够多的…”
“江湖人最是目无王法,亏得此番有唐大人坐镇…”
稀稀落落的声音钻进耳中,唐皎脸上看不出半分轻松,反是愈发凝重。
众人行至烈日下,熬到黄昏才顺利出了关。眼前密林看得唐皎心一紧,她做了个停的手势,秦左勒马停住马车。
“怎么了?唐大人。”
汗渗入秦左的脖子里,众人也皆是一副疲惫样,唯有唐皎挺直腰脊,观察着周围地势。
“眼下要入密林,不可疏忽大意,我们被人盯上了。”
高才一听连忙向四周探去,人来人往并无可疑之处,她只当唐皎初次运镖过度紧张,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略有些得意道。
“唐大人放心,我们长空镖局就没失过手。管他江湖人有多蛮不讲理,有我们在,这货一定顺利入京。”
秦左捡起男人的话,“是啊,唐大人别担心,有我们弟兄几个在,就是那月清瑶来了也休想得手。”
一向冷若冰霜的女人听到那三个字时手不自觉握紧了缰绳,她淡淡回头瞥了眼秦左,吓得那人赶忙收回笑,生怕唐皎多想。
“继续赶路吧,天黑前应该能到客栈。”
“好。”
秦左心怵,抬头看着女人挺直的背,在心中暗暗认定六扇门的这位大人对月清瑶恨之入骨,不可再提。
*
“咚咚咚!咚咚!”
房门被人狂敲不止,阮清溥结束打坐下了床,不猜也知道是哪位姑奶奶。门刚一开,姜禾直冲进房间,又立马关好了门,眼里的热切藏都藏不住。
“月清瑶,你真是料事如神,唐皎她们真来了!”
“方圆十里就这一家客栈,你我都蹲了好些天了,她再不来我倒是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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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