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朗,在一片柔和的蓝色之下,她骑着自行车自由的穿梭在林荫绿道上,鹅蛋黄一样的太阳沉甸甸的坠在繁多黄褐色的树杈间,金黄色的阳光穿透一朵朵紫灰色的云,时不时跳跃在她的脸上、肩上。
远远的,隐约有声音传来——“…阿…绿……”
阿绿刹住车,茫然的回头——一切忽然像烟雾一样飘散,周遭的声音开始嘈杂起来,眼前出现一片集市:有小吃、玩具叫卖的声音,有小孩的哭声,其他人的咳嗽声,车辆堵车的喇叭声,路边一位妇女揪着小孩的耳朵,不停数落的声音……之前隐约的呼喊声音就这样埋入风中。
是谁在叫我?阿绿模糊地想着,向前迈出一步,突然一辆车飞驰而过,吓了阿绿一大跳。一转身,身侧行人如织,阿绿发现不远处有许许多多的人往荒凉的野草地走去……
阿绿不由自主的跟上队伍,她很想找身边的路人问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然后一个想法回应了阿绿,‘去机场换乘’,这个想法说道。阿绿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想到,我不应当去机场的,我应该回去。身后的行人依然急切的穿越过野地,阿绿再回望一眼,发现他们都消失在一张巨大的张开的鸟喙中,接着这只大鸟用力的挥舞起遮天蔽日的双翼,带起一片灰黄的尘雾,风沙裹着碎石子从远处滚滚而来——阿绿被这股气流吹的东倒西歪,碎石子击打在她身上,却如同水滴溅落在水面上一样不见了。
“阿绿~~”阿绿又听到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努力集中精神想找到声音来处,但还是跟丢了。阿绿在原地绕圈,绕着绕着她忽然意识到,她是在做梦。
然后,她醒来了。
她置身于肆虐的沙尘暴漩涡之中,耳畔清晰地捕捉到了沙粒在狂风裹挟下疯狂旋转的窸窣声响,仿佛是大自然愤怒的低语。更为奇异的是,她仿佛能穿透那漫天飞舞的黄沙,听见沙尘暴本身所蕴含的某种原始而混沌的意识,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属于自然界的狂野脉动,震撼着她的心灵。
“阿~绿~你醒啦~”她听见砂砾共振发出类似人的语句的声音。
“你是谁?我在哪?你为什么叫我?”阿绿大声吼道。风和砂砾摩擦的声音将她的声音吞噬大半。
“美丽的生灵,你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我是这荒漠的主宰,沙尘暴之灵。长久以来,我寻觅着能与我共舞于风沙之中的伴侣——那传说中的蜃妖,她能以雾气编织梦境,让这荒芜之地绽放生机。而你,身上散发着令我着迷的气息,是否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她?”
阿绿开始剧烈挣扎,大喊“我才不是妖怪,放我下来!吉尔,出来帮帮我!”,喊了一会儿,她发现吉尔毫无反应——可能是能量不足。是了,现在她被困在沙尘暴中心的平衡点上,恒星的光线和热量根本无法透进来。
在意识到只能靠自己后,阿绿以带有一丝安抚和讨好的语气喊道:“啊,伟大的沙尘暴之灵,您误解了。我不过是一介凡人,是女巫,而非您所追求的蜃妖。我请求您,放开我,让我回归属于我的世界。”
砂砾继续在风暴中旋转共振着,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凡人?不,这不可能!你的存在,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既神秘又诱人,定是那蜃妖无疑。我愿以这漫天风沙为誓,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与我共享这荒漠的孤傲与自由,我将赐予你无尽的力量与荣耀。”
阿绿看到砂砾高速旋转形成的模糊人影慢慢逼近,大喊道:“站住!”接着坚定的重申道,“尊敬的沙尘暴之灵,您的情感真挚而热烈,但我确确实实是人类。之前的雾气只是魔法造成的错觉,我的魔法暂时被封禁了,我可以以我之真名向世界起誓,我绝对不是蜃妖,也从未见过蜃妖,如果之前由魔法形成的雾气造就了我们之间的误会,那么,现在我就向您澄清,我们之间确实隔着无法逾越的界限。请相信我,放我离去,寻找真正属于您的伴侣吧。”
砂砾的旋转共振似乎悬停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接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妥协说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自己是人类,那我也不便强求,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命定的爱人是蜃妖。我看你是要向绿洲城的方向去是吧,如果仅仅依靠你的双腿,这段路,你三个月都走不完。作为打扰你的赔礼,我可以送你一程,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我孤独太久了,在这段路的旅程中,我想你来给我讲讲新鲜有趣的故事。”
阿绿松了口气,说道:“能与您相遇,是我的荣幸。我非常乐意为您讲述一个短篇故事,以酬谢您送我一程。”
然后,阿绿开始将了一个会引发沙尘暴的银发妖怪和触手形态的蓝色女妖的一见钟情相许相知的爱情故事,没想到故事刚刚讲了个开头,砂砾共振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沙尘暴之灵说道,“好老套呀,听得我好困,我想听点新奇一点的带点科技感的故事,主角两人之间最好在感情之外有点冲突,而且,我想看画面,光听故事,也太干巴了。”
阿绿哑然,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一缕光线透过旋转得愈来愈慢的砂砾间的空隙,照在阿绿的脸上,接着,吉尔立刻被激活了——
只见阿绿脑门中弹出一个戴着头巾帽子的小男孩形象,在半空中向着沙尘暴之灵慎重的行礼后,说道:“尊敬的沙尘暴之灵,作为阿绿小姐的伴生者,采用魔法精灵吉尔的名字和形象,真名为【见习女巫】系统的我,具有一点小小的魔法和海量的旧时地球科技知识,现在,如果您同意的话,可以借给我一些魔法能量,来允许我为您继续讲述这个故事。”
沙尘暴之灵表示肯定和期待。
接着,吉尔,用魔法在沙尘暴漩涡内部凝结出一个光屏,绘出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23世纪地球现代城市边缘的废弃气象站,铅灰色天幕下,沙尘暴如倒悬的金字塔盘旋逼近,每一层沙环都在逆时针旋转。一位沙尘暴妖怪诞生于气象数据紊乱产生的量子纠缠态中,逐渐地,沙尘暴妖怪凝聚成银发少年形态,他给自己起名厄(e)。同时,远远的,一位有着蓝色卷曲触手头发的机械女妖出现在黎明中,地平线蒸腾着蜃气,她说自己叫?(she)。
当他们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时,仿佛整个沙漠都为之一震。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如同干旱已久的土地突遇甘霖,让两颗孤独已久的心瞬间产生了共鸣。
就这样,他们在沙漠中一见钟情,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别人,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展现自己的强大,结果他们相爱但争吵,他们开始证明自己存在,对方不存在——
厄迸发出蓝紫色电弧,万千沙粒在空中凝聚成扭曲的人脸;女妖?不甘示弱调出全息气象云图,用涡度方程证明所谓"妖怪意识"只是气压差造成的错觉。
沙尘暴在高压电塔间收缩成少年形态,银发间缠绕着跳动的电弧。他伸手接住女妖领口抖落的纳米机器人,那些金属颗粒正在他掌心发出同频共振的蓝光。
"你的心跳和沙丘移动的频率完全一致。"少年把耳朵贴向女妖胸口,沙粒组成的睫毛扫过她锁骨处的芯片接口,"听见了吗?地磁场在我们血管里唱歌。"
女妖的机械左眼闪过一串代码,那些看似浪漫的银发实则是带电石英砂的聚合物。她后退半步,长靴跟磕在生锈的探空气球支架上:"我是人类,你只是气溶胶团的暂时性有序结构。"
少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沙粒顺着毛孔钻进血液循环系统。女妖的视网膜投影瞬间被篡改——她看见自己穿着兽皮与少年在史前沙漠放牧剑齿虎,沙丘深处矗立着他们用骸骨搭建的巢穴。
"这才是真实记忆!"少年的声波引发她耳蜗植入器过载,"那些金属与硅基的肮脏世界才是幻觉!"
女妖的太阳穴渗出冷汗,脖颈芯片启动过载保护。纳米机器人从她毛孔涌出,在皮肤表面形成绝缘镀层:"你复现的所谓记忆,不过是读取了我海马体里的《国家地理》电子刊。"
两人在沙漠中接吻,沙粒和电子在他们唇齿间传递。
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1954年北京沙尘暴气压场模拟动画与少年能量场的波动曲线完美重合。
"看这个850百帕等压面波动数值。"女妖的指甲划开空气,三维坐标轴刺穿少年的虚影,"你所谓的'愤怒',不过是西伯利亚冷涡的副产物。"
少年开始从指尖崩解,那些曾被他视为肢体的沙粒,此刻正回归气溶胶扩散方程的怀抱。他最后试图拥抱女妖,却发现双臂穿过的是她背后气象雷达的金属骨架。
在即将消散的量子态里,少年终于看清女妖瞳孔深处的真相——她的泪腺分泌的是纳米修复液,悲伤时启动的是情感模拟程序。
"原来你才是被困在机械壳里的幽灵..."少年用最后几粒硅砂拼出这句话,随即被实时更新的气象数据库吞没。
女妖站在原地,看着沙尘暴在卫星云图上消散成普通低压槽。她捡起少年残留的带电砂粒装进采样瓶,标签上写着"第47号拟态异常气象现象"。远处新建的光伏电站正在吞噬最后一片沙漠,无数银板像镜子般映出她半机械化的身影。”
接着,沙漠之灵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个故事我以前听过,好像就是你们讲给我听的,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蜃妖根本不存在,我也不必存在!”说完,他将阿绿和吉尔抛出风暴,大笑着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