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先生试图拯救世界 第58章 审判

安第斯感到浑身冰冷。

他不着痕迹地向前一步，将伊诺森挡在身后，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底的紧张：“……感谢您的恩典。”

伊诺森愣了愣。他虽然没有想到那一层，但也从安第斯微妙的停顿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一路同行的默契，让他立刻就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将胸前的胸针取下，悄悄灌注光明元素力，时刻准备抛出。

许久不用的光明魔法，却并不显得陌生，反而流畅不已、毫无桎梏，比他十八年来的任何一次更为得心应手。

这便是，天赋么……伊诺森想道，有点茫然，但很快便尽数被坚定盖过。

如今的他，也终于有了和同伴并肩作战的能力。

“秩序之神”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听到安第斯的道谢，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也给予了你秩序领域的魔法天赋。不过，我很少和月亮信徒合作，不知秩序领域的力量会在月亮领域有何表现……”

安第斯心道：说谎，秩序之神曾和月亮女神一起谋取地底巨树的权柄，怎么可能没合作过。

现在想来，之前的对话中也有许多漏洞，比如，也许大多数神明原本都是人类，但有些绝对不是——比如，地底巨树本身！

祂是真正毫无人性、仅有本能的超越存在，就算是神明也被其所污染，甚至无知无觉。

安第斯心中愈发沉重。

之前的战斗中，他们虽然也直面过地底巨树的威胁，对对方的力量可以说得上是熟悉。然而那几次，要么是依托梦境削弱，要么请求光明神降临，都借助了外力帮助。

然而此地是秩序之神的神国，与外界隔绝，只能依靠自己。一位刚恢复的光明神甫、一位女巫，怎么想都.....

——不。

安第斯忽地想到，之前在血色教堂中，和神像战斗时，那无疑是出自秩序之神本人的那句话：“破坏我的规则。”

而之前“秩序之神”的所作所为，都向他们侧面表现了一点：屋中的那些铁链，是“秩序”的一种具象。如果他们能找到秩序的薄弱点进行击溃，也许能逃离这片空间——或者，就像之前安第斯所做的那样，打通和外界的连接，寻求外援！

一有觉悟，他便立刻开始观察周围层叠的铁链，而收到他眼神示意的伊诺森也硬着头皮开始拖延“秩序之神”：“那，秩序领域的能力，都有哪些呢？”

“仲裁、审判、裁断....秩序的能力，与公正有关，与正义有关。”

伊诺森想了想：“光明法师四阶被称为‘仲裁者’，是否说明从四阶开始，光明魔法正式涉及了秩序领域？”

听到伊诺森的问题，虚影没急着答，而是对那句“光明法师”呵了一声：“‘光明’？不过太阳，也可自诩总领光明么.....可真是不留一丝情面给月亮。”

然后回答：“按你的说法，应该是‘太阳’吞并秩序权柄后不能很好消化，才让魔法无法传授给最基层的信众。‘仲裁’不过是吾之领域最基础的一种。”

伊诺森硬着头皮，虚心求问：“既然这样，那最高级别的又是怎样呢？”

“仲裁、审判，无非是基于规则，对违逆者降下惩戒，仅达表面，不触及内里。真正重要的，自然是能编纂规则、改写契约、以及破坏秩序的顶层力量。”

“这种力量，自然是独属于神明的。”

是么？然而在秩序之城内，神却与人共议诫令，将这种顶层力量与民分享......

伊诺森一边想，一边干巴巴地道： “那这种力量，具体要怎样表现呢？”

虚影顿了顿。

祂说：“自然是，权柄具象，化为铁链。”

“一条铁链，即为一条秩序，一道规则。这是诫令、是契约，也是束缚，区区凡民，永远不可僭越。”

“神从混沌中将无序拯救，将一切丑恶阻止于剑尖——”

话语在中途戛然而止。

燃着火光的箭矢，直直穿过层叠的锁链，朝祂袭来！

在这瞬间，伊诺森也将一直攒在手心里的胸针猛地抛出，唱道：“【光】！”

这和最开始在柯雷托城，安第斯使用附魔匕首的咒语很类似，不过与那种复杂的附魔奇物不同的是，如今的胸针是借助具有灵性的物体，达成的快速施法。

言出法随，胸针在抛出之时便炸开剧烈绚烂的光明，双眸刺痛。即使没法造成伤害，巨大的冲击力也让铁链不得不震开些许，更方便了那根火焰箭矢的刺杀。

然而，无论【暴怒】的火焰有多么炽热，刺杀神明依旧不够看，但这一切不过是障眼法——

在射出一箭后，安第斯已经以极快速度再次拉弓蓄力，借助伊诺森争取到的两秒，凝结暴怒之火，瞄准铁链的一处薄弱点射去！

在伊诺森拖延时间的时候，安第斯已发现了铁链的一处薄弱点。作为月亮的信徒，他虽然在勘破方面不及光明法师，却也有高阶非凡者的灵性直觉，再加上蛇瞳敏锐，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重重叠叠的铁链中，有一处格外细些，且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

他当机立断，射出一箭拖延注意力，便凝聚大量力量朝其射去！

“砰！”

炽烈的火焰箭尖撞上铁链，爆炸中传来铁链断裂的闷响！

那号称神明权柄的具象的铁链，竟是断裂了！

下一刻，二人便感到空间中某种无形的规则破碎，还未来得及仔细分辨是哪一条规则，就惊觉地面塌陷，那深红色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蠕动如血肉，沸腾如岩浆！

而铁链后，虚影也反应了过来。祂微微抬手，轻易地让那刺杀的火焰熄灭在祂身前，然后猛地握拳，更多的铁链拔地而起，就要将二人封锁在空间内！

然而祂终究是迟了一步。

在四周的深红色墙壁躁动扭曲时，安第斯便已反应过来，一把捞住伊诺森，踩上某根铁链，一跃躲过。而伊诺森也趁着快速施法后的空隙，一把抽出腰间藏着的刀片，吟唱附魔后直接一把抛出。

那些泛着光泽的刀片触及袭来的铁链，立刻光芒大作，轰然相撞，在震响中溅出纯白的火花，甚至留下宛若融化一般的深深裂痕！

“秩序之神”愣了愣，祂不可置信地道：“什么....”

原本坚不可摧的铁链，不容僭越的“秩序”，竟出现了损坏的迹象！

安第斯也相当意外，他隐隐意识到，这是他射中的那条铁链崩裂后，“破坏”的那条“秩序”的原因。

在破坏那条铁链后，整个空间的铁链再也不复曾经那般坚硬不可撼动，就如“秩序”本身意识到自身的缺漏，陷入犹疑！

——也就是说，如今无需寻求薄弱点，也可暴力破坏！

思绪一闪而过，没来得及继续思考细节，他立刻抓住时机，用指甲割开手臂，周身燃起暴烈火焰，双眸绯红！

“我需要十秒钟。”

话语落下，便曲臂拉弓，数下第一秒。

伊诺森毫不犹豫，再次抽出更多的飞刀，抛在空中。在万千袭来的铁链中，他的双眸染上太阳的淡金色，吟唱道：

“【我祈求光明的眷顾！】”

八秒。

刹那间，几枚飞刀悬停在空中，爆发出光芒，彼此串联成咒文繁密的阵法，刀尖向敌。轰的一声，铁链撞上飞刀阵，而伊诺森的下一句吟唱也接踵而至：

“【存续之守】！”

七秒。

繁杂的金色法阵显现脚底，旋转抬升，四面显现的淡金屏障，还未完全显形就被击碎，让一股腥甜涌上喉间。

不过，这也足够让铺天盖地的铁链分散，但仍有漏网之鱼穿过防御，即将把他们碾为肉糜。伊诺森嘴角溢出鲜血，立刻改换咒文，咬牙吟唱：“【我祈求.....】”

六秒。

胸腔中撕裂的疼痛让他停顿一瞬，于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隐秘之钥匙，破局之灵光！】”

那声音从虚幻中响起，尾音略带咏叹调，正是窥秘人雷欧！

而下一刻，周围翻涌的血肉墙壁，一瞬间停止蠕动，如一颗石子坠入湖中般，扩散开水波一般的深紫色痕迹，隐隐显现繁杂扭曲的咒文。与此同时，万千铁链，也停滞一瞬，就如凝滞了思考，不再攻击！

——在决定向秩序之神祈祷之前，安第斯和伊诺森就向雷欧说明了打算。这位窥秘人表示，他会守在教堂外，一有不对就立刻伸出援手。

他们有预感，诵念秩序之神的神名后，便会被拉入第二重神国，更深层的空间。但作为“窥秘人”，雷欧对类似的隐秘空间有着相当的了解，使用秘密领域的“破局魔法”，也许能在外界对其产生一定影响。

三人当时就约定，如果出现意外，安第斯和伊诺森便立刻想办法造成空间波动，让雷欧出手相助。

如今，在安第斯射中那根本就连接脆弱的铁链、使其崩裂后，这方空间也出现了波动，便是雷欧履行诺言，帮助之时！

万千铁链、和深红色血肉墙壁一同停滞，为伊诺森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咽下喉头血腥，再次吟唱：“【我祈求正义的仲裁】！”

三秒。

光芒化作从天而降的箭矢，如雨幕落下，直直钉入妄想抬头的铁链之上，却未能击破，仅留下淡淡的融化痕迹。毕竟，同属于秩序领域的仲裁魔法，想必会被秩序的铁链天然克制，仅能以宛若呐喊的小小压迫，造成一瞬的停顿。

这也已经足够。

——两秒。

漫天光箭落下，如太阳给予仲裁，又如千万生灵的请愿。

暴君的铁链，无可避免地微微停滞，低下头颅。

.....伊诺森还带着鲜血的唇角勾出一抹笑。

他的脸色惨白，身形狼狈，胸口的胸针已毁于战斗，双眸却灿若宝石。在“秩序之神”虚幻而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虚弱、讽刺，又带点张扬地道：

“你这地底的孽物.....”

一秒。

“——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神明？”

零秒。

倒计时结束。

神甫的身后，女巫弓如满月，双眸血红。烈火从心脏、眼底，蔓延至指尖。

此为.....暴怒之箭。

此为，为安第斯自己、为伊诺森、为无辜卷入者、秩序之城内的人们亦或是秩序之神.....献上的暴怒之火。

凝结自心而发的烈焰，松手放弦。

“——轰隆！！”

箭矢直直穿过无数铁链，崩裂熔毁，寸寸坍塌，瞬间朝着铁链簇拥后的暴君袭去。虚影终于是慌了，猛地朝后躲去，让那箭矢没入祂足前，震开巨大的坑洞。

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意识到，那个巨大的坑洞旁，龟裂开无数裂纹，血肉般的墙壁和地面溃败崩坏，蔓延至整个神国，这方空间开始剧烈摇晃！

祂意识到什么：“你们.....不是要刺杀我！”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寻找契机，打破神国的封锁！

而那边，安第斯已经抓住伊诺森的手腕，微微一笑。

随着神国的“秩序”崩塌，他听到神国外，雷欧紧张又不失沉稳的吟唱声，也听到森林中鬣狗的低啸，以及，月出之声。

月亮是悄无声息的，但那个瞬间，他的灵性直觉那样提醒。

——那代表着援军到来。

于是，安第斯立刻将脱力的同伴带入怀中，微微偏头：

“不是你说的么，凡人不可僭越。”

安第斯的笑带上些许讽刺，却比伊诺森的多了几分怜悯：

“那么，就等着接受月亮、太阳....以及众神的审判吧。”

——话音落下之时，雷欧的吟唱也终于结束，他们在坍塌的神国中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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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