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先生试图拯救世界 第16章 任务

下午，诺姆镇。

“……对，先生。”酒馆内，女侍应生表情有些不安，在桌下绞着自己的手指，“在大概昨天中午的时候，我们整个镇的人都莫名其妙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的对面，穿着白色骑士装的男人高大严肃，微微皱起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索吗？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吗？”

“……只记得梦里有好多说不出名字的花，醒来后，就好像是连续工作了一天一样，疲惫不堪。其他的，倒是没了……我听说钟塔那里死了人，是不是有梦魇之类的袭击？骑士阁下，还请您——”

骑士男人避开了她的手：“我明白了，女士。我们艾林特镇圣骑士团，会辅助诺姆镇进行调查，请安心。”

他板着脸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光明庇护你，女士。”

女侍应生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把话吞了回去，不情不愿地画个十字：“……光明神在上。”

骑士男人没再管她，又去询问了酒馆几个顾客，得到了一样的答案后，便离开了。

这下诺姆镇的酒馆才重归热闹，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即使是白日也乌烟瘴气，丝毫不被昨晚所影响。

更有醉鬼，不满地大声嚷嚷，脚都快踩到桌子上：“我看这艾林特镇就是多事！不过就是普通的睡了一觉，死了个人而已，还跨镇跑来，手伸的挺长啊！”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他，“说不定是想捞油水呢？到时候还要孝敬点辛苦费……”

“要我说，明明就是那个敲钟人修行邪术，遭了报应！咱们这睡了一觉，也算是倒霉了。”

“这有什么，你反正也是鬼混，醉生梦死和真的梦死有什么区别呢哈哈！”

酒馆内，无知无觉的人们大笑着，浑然不觉他们和什么存在擦肩而过。

酒馆角落，两个斗篷人相对而坐，等女侍应生给他们上了食物，才开口说话：“艾林特教堂速度还挺快的嘛，真让我意外。”

那是裹着黑袍的伊诺森，不着痕迹地对食物放了个净化魔法，才拿起刀叉开始吃。他吃了几口，没得到对面人的回应，于是抬眸，挑了挑眉：“你在生气？别在意，他们一向这样，无知无虑，所以也无所敬畏。”

安第斯顿了一下，才拿起餐具，无奈地说：“我只是对那个敲钟人感到有些不平。”

“……是这样，”伊诺森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光明教堂会收拾他的尸骨，祈祷他来世幸福。”

无名者最后也逝于风中。

安第斯也明白这个道理，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过，他还是有些无奈：“以后还请不要将我的情绪这么直白地点出来。”

伊诺森有些不解：“为什么？……呃，好吧，我知道了，以后尽量注意，”他嘀嘀咕咕，“虽然明明很明显就是了。”

明明是你太敏锐了吧，以忍耐良好而自诩的安第斯腹诽。

而且，明明之前还有些收敛，在梦境里互损后，算是彻底不装了吗.....他决定转个话题：“既然突发事件解决，那么让我们继续前进。你的那个委托内容，能更详细的说明吗？”

伊诺森瞥他一眼：“之前你在我的梦境里都看到了吧。”

语气笃定而坦荡。

安第斯沉默了一下：“对你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你又不是女巫，”伊诺森随口说出句真相，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肉，“那座村庄的名字是凡卡……我是被主教爷爷捡回去的，所以，以村庄为姓氏。”

如今，也是那座村庄最后的遗孤。

“我时常在想，如果那时候的我再强大一点，是否就能阻止那场大火。毕竟我可不是幸运的捡回一条命，就苟且偷生之辈；也不会蠢到怨恨光明神，质问他为什么只救下了我，没救其他人……”

“我只会带着感激、和仇恨活下去，不顾一切，将女巫和邪恶全部清缴。直到大仇得报，一切终结……即使可能看不到这天。”

说这话时，神甫的眸中，燃烧着十年前的灼灼火光。他是那样痛恨又悲切，一心要为复仇飞蛾扑火，即使前路遥遥，不见曙光。

……

安第斯想说什么，但又想，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说他呢。

一样都是因为无能为力的过往，所以孤注一掷……

就像是他成了光明的神甫，他成了月亮的女巫。

于是安第斯只是沉默了一下，最终，尽量平静地问道：“所以，如今你委托我回到凡卡村，是为搜寻那个女巫的踪迹吗？”

伊诺森回了神：“对。我需要关于她的更多信息——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位神明的眷属，但既然知道‘伴生’，大概对女巫有所了解吧？”

年轻的少年眯起眼，有些审视：“要知道，即使是一直在追查的我，对此也仅有模糊的猜测呢。”

安第斯若无其事，转移话题：“从梦境判断，那位女巫的伴生应该是蝴蝶。她似乎相当强大，我们在凡卡村的探查，说不定会引起她的注意。”

伊诺森愣了愣。他沉默了一下，最终说：“那你留在村外……”

安第斯打断他：“既然接下了你的委托，那么承担风险也是必要的。……更何况，我也想帮你。”

“……”伊诺森微怔。

“我同样痛恨这样邪恶的行径，”安第斯说，微微拉低兜帽，灰色的眸子沉沉，“所以，如果可以，还请让我帮你。”

无论这是不是月亮女神的旨意。安第斯扪心自问，就算没有命令，他也不会对这样的苦难坐视不管。毕竟，他可是一直以老好人的形象在女巫之森出名，而内心也同样如此。

只因为有着同样无能为力的过去，所以才希望所有悲剧得到改写。

伊诺森沉默了好久才回答：“真难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收起你的怜悯表情！”

安第斯讪讪收回视线，忽地觉得有点困：“总之，我们在诺姆镇休息一晚，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异常，再继续出发吧。”

伊诺森看他的表情，忽地意识到对方眼下有片乌青，迟疑了下：“你昨夜没睡？”

在安第斯可疑的沉默和视线游离中，伊诺森瞬间意识到这是照顾他的缘故，不由得顿感愧疚，脸都涨红：“你不早说！我这就给你去开房间——”

年轻的神甫风风火火地抓着他的手腕，就往旅馆跑，安第斯来不及说话，只能无奈地跟上。

他被伊诺森扯着走，大脑放空，打了个哈欠，若有所思：

——作为月亮的信徒，女巫几乎是不需要睡眠的。

……所以，是谁在找他呢？

梦境么？

——

事实证明，安第斯猜的没错。

在闭上双眼，就意识到自己进入梦境，安第斯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他又回到了曾经的梦境，鲜花开放的浅紫色原野，天空梦幻而千变万化，区别在于，花丛中不再有沉睡的生灵。

这里无风无雨，一片安静，随着安第斯往前的迈步，花枝被踩碾，发出细微的脆响，是这里的唯一声音。他一路朝着某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行进，最后，看到一个站在远处背对着他的，穿着白裙的栗发女孩。

说白裙，其实不太恰当。那身毫无花纹的素白裙子，此刻染上了些许颜色。花瓣的粉红、树叶的浅绿，还有天空的淡紫，斑斓美丽，宛若溅射的汁液，晕染开来。

而那栗色的短发，仿佛树木的纹路，在如梦似幻的天空下折射光线。听到安第斯的脚步，女孩顿了顿，转过身来。

赤/裸的双足踩碎花瓣，气流吹动发丝和裙摆，安第斯看到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梦境行者埃洛伊。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沉默地看着这位本该已经被吞噬的少女，看对方在自己的视线下，噗嗤一声笑出来：

“吓到你了吗？”

埃洛伊说，歪了歪头。她露出个温柔又怀念的笑，双手在胸前合十，手指彼此穿过。那是梦境行者的祈祷姿势。

“放心啦，现在的我，还大概算是我吧……要感谢那位月亮的女神，也要感谢你们呢。”

安第斯适时地表现出一点疑问。

于是埃洛伊就笑了笑：“如果不是你们去而复返，在梦境中摧毁了那棵树，阻止祂在现实里生根发芽，我大概也沦为祂的一颗果实，再也找不到自己了吧。”

“那位光明的神甫，真的很大胆呢。不过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啦，以后会给他编些好梦的。”

安第斯皱了皱眉。他谨慎地挑出埃洛伊话中的一个词：“祂？”

埃洛伊眨了眨眼。她有些不解：“什么祂？如果是问地底巨树的话，不用担心了哦，月亮的女神已经帮我拔出了祂的种子，重新镇压在钟塔下。”

安第斯沉默了一下。他试探着问：“你能诵念一下月亮女神的全名吗？”

埃洛伊看着他。

她忽地笑起来：“安第斯，你好谨慎啊。”

安第斯露出个复杂表情：“真正的埃洛伊小姐，应该是不知道我的名字的。”

埃洛伊耸了耸肩：“好吧，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不是‘埃洛伊’吧？梦境之主陨落后，梦境行者便理所应当消失，如果要继续出现在你们的梦中的话，我不得不选择借助一些其他的力量。”

“就比如……”她叹了口气，有点难过又有点释然，“罪孽的狱吏，月亮的化身，超越时间与空间的不可直视之物……月亮女神。”

她完整地念出了月亮女神的全名，与此同时，仿佛呼应一般的，淡紫色的天幕上挂上了一轮浅浅的月亮，沉默地隐在云层中。

安第斯懂了：“作为拯救你的代价，你改信了月亮女神？”

埃洛伊又叹了口气，很是忧愁的：“对啊，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吾神……梦境之主，但是我不这么做的话，祂留下来的力量就要被地底巨树吞噬了，那样才是真正的亵渎呢。”

“现在的我和月亮，比起从属，更多的是合作关系。我将从梦境之主那里得来的【梦境】权柄和祂共享，而祂给予我庇护，从此以后，我可以借助月光拖人入梦，你也能通过月亮使用梦境领域的魔法啦。”

……等于就是，月亮女神兵不血刃地获得了【梦境】的权柄。

安第斯有种稀里糊涂就帮上司打工的憋屈感，深吸一口气。他本来还想思考这件事有多少月亮女神刻意引导的成分，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揣测神意：“我的名字，是月亮女神告知你的？”

埃洛伊点点头：“对，祂要我帮助你呢。”

安第斯有了不好的预感：“帮助什么？”

埃洛伊迟疑了一下：“唉？祂没和你说吗，关于再次封印地底巨树和十三塔的事，这可是个大工程呢……”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安第斯黑着脸，强行中断了梦境。

埃洛伊：……

月亮女神：（抹泪）孩子愈发叛逆了，连给妈妈洗个碗都不愿意……

安第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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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