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毒*物处,附近定生有解药。
这句话说得直接点,就是不管你是个什么玩意,周围总有点能克你的东西。
是不是事实不好说,未必全对,但老话总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世间万物殊途同归,道理共用,按照话本的一贯套路,甭管是个什么势力,或大或小,有多牛*逼还是多辣鸡,总免不了有那么几个老冤家对头,每每关键时刻争个不休,我得不到也不叫你好过。
话本来源于现实。
非明不爱看话本,毕竟轮回境里的故事比话本要有趣离奇的多,现实中发生的故事往往能跌破人的底线,超出人类的想象,同样的背景和环境下,不同的人身上能同时展现出至善与至恶。
长生门和它的老对头自然没有这样夸张。
不看整个大陆的形势,光是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的人看来,长生门算得上老牌宗门,而另一家名为赤剑阁的则属于后起之秀。
后者本来平平无奇,跟长生门之外的其他小宗门没有多大区别,但因为其阁主在外有了奇遇,一举突破元婴期,这才得以跟长生门平分秋色。
在这个世界里,每一阶都差距巨大,越级挑战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所以生死永远取决于双方的高端战力,宗门有元婴和没有元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当然,非明这种早该被封号的挂*逼不能以常理来论断。修为越是到后期,每一阶的差距就越大,她和前任魔帝的那一战,随便换了哪个同等修为的人上都叫送死。
或许,只有江疏影和施柏能是那个例外。
没在这里待上几天,赤剑阁的阁主便亲自上门,说是来找长生门的门主商讨秘境之事。
天地间大大小小的秘境数不胜数,或是自然形成,或是前人遗留,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很危险,也都有不少好东西,危机与收获从来都是成正比的。
这个秘境原是赤剑阁早年最先发现的,可惜那时候实力不够,还是让长生门占了一半,赤剑阁与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宗门、散修共同分了另一半。但现在赤剑阁起来了,自然也不会再甘心这么个分法,何况赤剑阁一听就知道里面多是剑修,虽然长生门里有个元婴后期,可跟元婴中期的剑修比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剑修这个群体,最开始始于一个古老的,只修剑器的宗门,他们的弟子磨练自己从不手软,在一众宗门里都是以严苛出名的。
同样的,飞升的几率也是出名的高,所以剑修这个流派才区别于拿其他武器的修士,被专门挑了出来。
不过现在嘛,并不是专指用剑的修士,凡是那种修炼刻苦,磨砺己身,不依外物的修士,都可以称之为剑修。
这样的修士战斗力是出了名的强,越阶挑战成功的也多是这批人,越个小级挑战,还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两个宗门都尽量避免出现那种你死我活的情况——大家后面都是一大家子人,谁死了都免不了让其他小宗门捡便宜,这种牺牲自己惠及他人的好事,两个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去做。
眼下这个秘境又要开放,赤剑门那边正是来商议此事的。
非明懒洋洋地放下手里的玉简,长生门确实是有些底蕴的,虽然大多数传承都已经残缺不全,有了上卷没下卷,但只言片语的东西到了非明这里并不难补全,看着还算有点意思。
她偶尔翻翻功法,可惜心知肚明这里面不可能有对她身体起作用的东西,所以大多数时候翻的还是些杂书。
今天看的这只玉简写的是过往大陆的一些历史,时间大约正是飞升通道半封印之前。不知道是何人写的,玉简里用精神力刻下的东西已经随时间流逝变得模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疯子的呓语和揣测。
“那样的眼神,我只见过一次……”
“可他明明早已经不在了。”
“离开了的人,原来会回来吗?”
“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他承认了,可是他变了好多!”
“……舍弃了一部分,眼前只是另一部分吗?完全看不出来……”
非明睁开了眼睛,这个玉简里其实只是以主人公的角度描绘了一些身边的故事和心情,而他宗门中的一位弟子,很像是过去飞升的故人。
在大众眼里,飞升上界之后,从来没有人能回来。但是非明既然可以想办法从神界降临,那显然从仙界回归,也不是一件不能操作的事情。这种情况,多半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来,或是下界亲朋呼唤,故此相见,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普通人不知道而已。
那所谓的舍弃一部分又是什么呢?非明若有所思地想,是分*身?分魂?还是封印记忆或者剥离感情?
感觉就……还挺有意思的。
玉简被她漫不经心地收进袖口,台下跪着的人早没了愤怒的胆子,只是用那种谄媚混合着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跪的扭扭捏捏,心神不宁的样子看得人烦心。
非明一时火气过去也就这么过去了,让人跪上小半个月这惩罚也差不多,她便懒散地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心平气和地问:“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没有?”
“是门中弟子言语有误,小人不该冒犯前辈。”
非明笑盈盈地望着他,语气温柔得滴水似的:“你大概还想继续跪一年。”
很平静,很淡然的口吻,轻飘飘不带半丝烟火气。
门主额头上顿时开始渗出细汗。
讲道理,但凡入了修炼一途,肉*身的坚韧程度早已经超越凡人数倍不止,非明没有刻意封他的修为,别说是跪一年,就算是这个样子跪上一百年,也绝对不会出现肌肉萎缩,双腿尽废的情况。
就是心理上特别折磨,特别丢脸。
这段时间门下弟子们一个个都绕着这一块儿地走,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这样一来他倒也勉强能欺骗一下自己。
但显然死对头的到来让一切幻想破灭。
只要一想到待会儿对方会看到他这个模样,他简直恨不得当场暴毙身亡!
大约是人紧张的时候特别容易爆发潜能,他突然福至心灵,犹犹豫豫地回答:“是小人不对……不,不该仗势欺人!小人愿发心魔誓!从此之后,管束门下弟子,绝不作恶!”
非明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随即挥了挥手,复又阖上了眼睛。
两个理由合在一起算是一个完整的答案,勉强过关。
在这之后,门主小心翼翼觑了这位小祖宗一眼,忽然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这才激动地站起来,却也不敢打扰对方,无声无息地退下,让出了这一片空间。
但是你祖宗到底还是你祖宗,所以他压根没想到,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神识已经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长生门的地盘,如同大片乌云覆盖在他们的上空,掌控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长生门的门主走的很快,离开正殿,他便恢复了过往的气度,乍一看还是很能唬人的。
无需刻意打理自己,一个清洁术就将身上的灰尘清理干净,宽大的袖袍被飞行途中的疾风吹得鼓起,除去见对头的凝重,那张脸上还隐藏着更深的兴*奋。
秘境这种东西,长生门其实是不缺的。
至少在这个小地方,最高战力也不过元婴,先辈的遗泽足够他们修炼所需——即使长生门已经没落。
非明所好奇的,无非也就是,他对于这个从别人手里抢来的秘境的看重,颇有些不同寻常。
势必反常即为妖,这个秘境肯定有些什么东西值得他在意。
最最重要的是,她迟迟不动的直觉神经也开始兴奋地窜起。
她的直觉早已经不能用常人的直觉来定义,那是天道的指引,告诉她,那里面会有她想要的东西……或者人。
非明由衷的希望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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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雷蛇蜿蜒游走,天空一瞬间由明亮变得暗沉下来,阴云里酝酿着熟悉的雷劫,如同幕布将整片天空笼罩,几成实质的威压覆盖下来,每个人心里都像是揣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只是片刻功夫,银色的长鞭比闪电更快更迅速地划过,对上了猛然劈下的雷电,倏然间刺破天空。
一道身影在云层间从容游走,手中长鞭如同闪电炼成,一次次对上从天而降的雷劫,挥舞间精准有力,竟有种奇特的韵律,将这场可怕的足够把人剐下一层皮的磨难,硬生生化为了一场极富魅力的个人秀,天地都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突然间,那人身上冒出一抹金色光圈,他身形凝滞在半空中,被趁势而来的雷劫当头砸下,整个人被卷入那道白光里,直到被完全吞没。
下方洞府里,江疏影抬起眼,双手结印,指尖法术连接着身前的玉瓶,隐隐泛出和上方人影一样的金色光芒。
只是他抬手牵着的是线,线头另一端绑着人。
江疏影面容端肃,气质冷漠空灵,宛如仙人,一出手却是必杀之技,斩草除根,不留余地。
这样的危急关头,上面那人却似早有预料,发出低低的一声嗤笑,冷傲蔑然,像是在嘲讽这堂堂灵界第一宗门的宗主,也只会在背后暗算,耍这种小手段。
江疏影心志坚定到常人难以想象,全然不为这声笑里的含义所动摇。
可他动不动摇都无妨,对方若是那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他能活到现在,甚至能从对方手上脱困,从来都不是因为江疏影的仁慈。
而是因为——他足够强!
“咔”的声音十分细微,却让在场的人轻易捕捉到。
江疏影眉目微敛,那“咔咔”的声响却在短短瞬间不绝于耳,无数的金色光晕笼罩着上方人影。
那人被雷劫吞没的身影逐渐清晰,初时尚有些虚幻,但片刻功夫就重新凝实起来。
雷云皆散,雨丝随着太阳的光辉洒落。
上方白衣的人嘴唇殷红染血,笑容张扬冷然,充满了森森杀意。
他缓缓抬起手,周身金光刹那碎裂,如吉光片羽,自天空坠落而下。
江疏影望着他,眉目间仍不见半分动容,“你杀不了我。”
对方“呵”的一声轻笑,声音低沉喑哑:“什么破烂的垃圾,也配让我动手?”
他果然没有朝他出手,只是自身体里不知怎么,抽出一根浅淡的几乎透明的金色长线,十分怠慢地望了江疏影一眼。
其实把这玩意儿抽出来是真的很痛的,可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从脸上看不出分毫。
江疏影面色终于变了。
“住手!你……”
对方显然很不喜欢听人逼逼叨叨念些毫无营养的台词和说教,他握拳,就像江疏影出手一样,毫不犹豫,绝不留情——将那根线瞬间碾成了湮粉!
江疏影一直小心护着的玉瓶里陡然发出一声尖啸,仿佛承担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以至于那声音尖利的不似人声。
随着这声音的发出,天空中雷霆轰然炸响,浅金色的丝线彻底消失,无声无息地融进了空气中。
与此同时,江疏影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血,看着对面人唇瓣与他一样,变得愈发殷红。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宁愿不让自己好过,也不可能让别人好过。
做了这样的事情,他甚至还有心情笑,望着那漂亮的点点金光,淡道:“气运之线碎掉的光,倒是比它原来的样子美丽多了。”
江疏影紧紧捏着瓶子,“你可知道……”
对面人打断他的话:“我什么都知道!”男人眉目冷然,面容却天生妖丽,嗤笑地重复着:“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的多。”
“你和施柏的关系,你的来历,你的使命……”他尖锐的指尖划过自己银色的长发,将它们拨到耳后,似笑非笑道:“知道这些,还不够吗?”
江疏影看着他:“你既然知道这些,可知道气运散落四方,生灵涂炭近在眼前?”
这根瞧着十分不起眼,浅的像是随时可能快要消失的气运之线,已经足够得到它的人,此生荣耀加身,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一旦它被碾碎四散,就再也没有什么气运之子了。
这样一来,天下又该由谁拯救?
他实在不适合拿大道理说服别人,毕竟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怎么样都该掷地有声,痛心疾首,可江疏影说起“生灵涂炭”四个字,像是全然不能理解它身后背负着怎样沉重的意义,连语气都是轻描淡写,不曾加重一丝一毫。
对方“呵”的一声,还是嘲讽又蔑视的笑,大约是真的在笼子里关了太久,所以连话也难得多了起来——只是还不如闭嘴。
他一开口就让人想打死。
“你这种残破的东西,有没有,又有什么差别?”
算一算,加了两星期班,实在惭愧,不过补是不可能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补的,凑合着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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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第两百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