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明听到这句话,终于肯回过头来,施舍给对方一个眼神。
只是比起先前的平静,如今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微妙的嫌弃。
——像精美瓷器上有了碎裂的花纹,可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
司眠对上她的眼睛,整个人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是如何莫名其妙,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显然是听懂了刚才那句话里的所有含义,连眉头的血管都忍不住跳了两下,吸了好大一口气,当场把门挥开,一抬腿就直接把人给踹了进去!
这个该死的恋*童*癖!他对着这样外表的女孩子都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啊!
非明知道魔界风气开放,或者说是过分露*骨也不为过,这种事情她早有耳闻,只是没料到司眠在外面这么久硬是把脑子给吹坏了!她留下他把他带到寝宫里,难道就是为了这种事情吗?!!
她磨着牙,心想,真是见鬼,她这样的身体能做什么呀?难不成就不怕疼的吗?
青春永驻就是真的永驻,她还有漫长的寿命能活,外表或者身体内部,有些没发育好就是真的没发育好,这一辈子都只能是这个模样,直到死去。
除非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在司眠毫无防备——事实上受制于人也做不到防备,被非明一脚踹进去的那一刻,宫殿里突然绽放出耀眼的明光,一瞬间闪的几乎要把人眼睛刺瞎!
不过司眠和非明都只是微眯了下眼睛,这种程度的光芒无法对他们的视力造成损害,到了这个修为,一身皮肉筋骨都坚实无比,哪怕是眼睛这种弱点,也早已经称不上弱点了。
他在殿内,非明站在门外,安静注视着这一幕。
无数道明亮的金色光线在整个大殿纵横交错,由点变成平面,露出地面上复杂到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的阵法线条,再之后光线仍不停歇,如同最巧手的织娘在背后操纵,飞快笼罩住殿内的全部空间,将司眠团团困住,不留半点空隙。
最后展现在两个人眼前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精美的,华丽的,金色笼子。
在整个过程中,司眠没有丝毫挣扎,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是否有逃脱的间隙,寻找着她的破绽。
可惜,这一次他仍然失望了。
自从明非来到魔界起,每一步都走的稳当踏实,她想要的最终都会如意,仿佛永远都会是最终赢的那一个,而这一次也不能例外。
她站在那里,刚才展现出来的那点气恼像是都随着踹出的一脚而消失,脸上依然是懒散的笑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司眠顿时收回了在暗中蠢蠢欲动的爪子。
没有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总能等到她放松警惕的那一天。
“你想要做什么?”他收回一切思绪,外表再平静顺从不过,又重新问了她一遍。
这一次他语调稳定,连声音也快速恢复了,于是这个问题终于不再显得那么暧昧,再正经不过。
司眠这个阶下囚当的和魔帝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从不哀求,也不会将激烈的情绪在言语上表现出来,唯有两个人动手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平静表面下的沸腾。
他的傲骨是内心的强大,不必说出口,于是更为难得。
非明只是轻轻笑了笑,“刚才我就说过了,我不过是打算给你换个地方待着而已。”
司眠眼眸黑沉沉的,问她:“让我待在这里,任由这个阵法抽取我的力量?”
这个阵法他过去从未见过,但是确确实实能够困住渡劫期,而且还在不断抽取他身上本就不多的力量——这不奇怪,魔界对阶下囚从来都是用尽各种法子折辱,之前非明的折辱他甚至都只觉得是小打小闹,这次换的囚禁方式就更是毛毛雨了。
奇怪的是,这个阵法抽取的力量不多,基本上是维持在他每日修炼打坐就可以恢复的范围内,换句话说,只要他在这里面好好认真修炼,那就没什么大事了。
除了不能出去,可比之前的待遇要好的多。
女孩子歪了歪头,她笑起来,让小说里那种对几岁的孩子一见钟情的情节变得格外符合现实,这样的可爱漂亮,几乎能够萌杀人,哪怕随便笑一笑,都像是要了人的命。
连声音也软糯的过分,像是大冬天吃下一碗浮元子,那种绵软清甜的口感仿佛能渗透到心里。
“我早就说过啊,我留着你,自然有你的用处。”
堂堂上任魔帝,渡劫后期的修为,如今离大乘也只差一线,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倒不如留着,做点有用的事情。
“我打算离开魔界,出门走走。”她大咧咧地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小脸上笑容下都藏着满不在乎的嚣张,“不过这件事我没有到处宣扬,所以对外说的是打算闭关修炼一段时间。”
非明伸手点了点环绕着司眠的阵法,“这个阵法是我专门准备的,能够保存我的气息,还有抽取你的修为,这样外人看来,就是我一直在闭关修炼的样子。”
司眠抿了抿唇,直接问她:“你打算去多久?”
他在魔界这么久,就算当初再直的肠子,如今也学会了掩藏心思,然而在明非面前,这些东西都没有必要,她足够强大,嚣张到不屑于遮掩,想问什么都能直接问,只要她乐意回答,基本上不会有谎言。
她没必要对手下败将费心思去撒谎。
非明果然直言不讳,唇边的弧度仿佛在笑,眼里却是戏*谑的,像是在等待着看一场好戏——这么多年,一旦他们有什么异动,她都是这样的神情,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谁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司眠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当初又一次被抓回来的屈辱感,还有牢房里他孤注一掷的决绝,几乎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情。
说实话,那一瞬间她错愕惊讶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大概能够记上一辈子。
他垂下眼睫,鸦羽般的阴影落在眼底,遮住了这一刻晦暗的眼神,听见她软绵绵的慢声慢语,含着笑:“这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待在外边就不打算回来了,毕竟魔界这地方……”她懒懒哼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可能不回来,也可能回来,可能很长时间不回,但也有可能很快就回来。
司眠不打算趁她不在的时候夺回魔帝的位置——毕竟只要她回来,就没人敢当那只出头注定被杀的鸡。但是如果想逃跑,这的的确确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她总是这样,言语撺掇着,不管别人怎么折腾,她都不在乎,无所谓。
但司眠知道,她的确是需要魔帝的位置。
明非不喜欢魔界的风气,即使她转修魔气,也与这里格格不入,连魔帝宫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可她偏偏就在这个位置待了这样久,钱权财色她一个不沾,连修为也不需要外物就提升的飞快。
这个位置对别人而言或许风光无限,可在她眼里,八成一文不值。
她究竟用它来做什么呢?
她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她的弱点又在哪里?
这些年,魔帝宫的大门从不关闭,她这样做,是在等什么人来找她吗?
这个问题,司眠不敢问出口,他有预感,有些东西是逆鳞,触之则死,他暂时还不打算去死。
司眠大多数时候是很安静的,听完她的回答,他就陷入了沉默中,于是非明便不再管他,在宫殿里又布下了隔音和迷雾两阵,彻底将这里和外界隔绝开。
别看她说的是很指望司眠搞事情,但是这个事情不能搞大,魔界必须是她的地盘。
在魔界待的太久,她总要出去转转,何况这具身体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但为了防止和杀生丸错过,她还在魔界几个地方布了微小的空间传送阵,就是担心有什么掌控外的事情发生。
非明并不是无脑嚣张的反派,她总是会把事情控制在自己能掌握的范围之内,确保这个范围内发生的任何意外都能被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否则她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
司眠能活着,很大原因在于他对她没有多少威胁。武力值也好,甚至心态上也一样,他承认自己的失败,也能够接受一切失败的后果,想要逃跑,只是因为纯粹的想要自由,不甘心一辈子当一个囚徒。
他对非明不是没有怨恨,但是除非他的武力值高到能够打败非明,在那之前,哪怕他真的成功逃走,也只会找个地方隐匿起来,他是不会主动出手对她做什么的。
不过若是非明自己出了什么问题,那他捡漏也很正常,毕竟趁人之危这种事,一向是魔界的光荣传统。
确认一切布置无误,非明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无声无息地出门了。
有殿外那些堆叠的尸体在,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敢到魔帝宫来打扰闭关的魔帝大人了。
而早已经不在这里的非明,这次出门除了散心,自然不会真的漫无目的无所事事。
这么多年,翻阅无数的古籍资料,总算让她看到了可能解决自身问题的方法。
这世上有驻颜丹,有延寿丹,有不老草……有各种各样留住青春和生命的法子,只是大都短暂,或者一生只能服用一次,能真正青春永驻的实在是少到了极点,所以玉雪功即使鸡肋,也仍然被收藏在了天玄宗内,迈入顶级功法的行列。
有驻颜的,当然也有能加快人容颜逝去的。
只是后者往往被炼制成毒*药,数量比起前者只少不多,一样堪称珍稀。
非明练的是顶级功法,想要克制它的功效,还不是一般草药能做到的。她翻了许久,总算发现了一株几乎绝种的药草——瞬华。
容颜苍老,只在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