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宁国府附近,宁菀菀执意自己一个人回去。她不想让厉氏的人抓住把柄,大作文章。
李功楠没有多说什么,把手里的雨伞强塞给宁菀菀,自己冒雨跑了。宁菀菀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喊“多谢”。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刚刚禁足期满,出来透气的宁欣月看在眼里。
宁欣月交游广阔。少女们在一起没事做,最爱交流哪家的公子一表人才,哪家的少爷富可敌国。
她遥遥望了一眼,便认出宁菀菀身边的男子是李氏绸缎庄的东家。
李家在京城里经营百年,家大业大。布行、粮行、茶楼、酒楼,样样都有涉及。虽说算不上高门大户,却也是富裕之家。
宁菀菀一个庶女,竟与李家少爷扯上了关系。而她,出了当街拦驾那档子事,全京城的清贵人家都明里暗里嫌弃她。宁欣月心里愈发恼恨起宁菀菀来。
宁菀菀一回头,就看见宁欣月阴恻恻地站在大门口。
她前世见惯了大场面,对付宁欣月就跟玩小儿科没什么两样。不过她今天心情还不错,不想跟宁欣月计较。
宁菀菀若无其事地迎着宁欣月挑衅的目光走了过去。
然而,她不想惹是非,是非却主动招惹她。
待她走进大门,宁欣月兜头兜脸地啐了一口:“不知廉耻的狐狸精。”
“狐狸精骂谁?”宁菀菀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狐狸精骂你。”
“哦,原来二姐也承认自己是狐狸精啊!”
噗嗤,一个守门的小厮憋不住笑了出来。宁欣月这才反应过来上了宁菀菀的当。
她气得满面绯红,指着宁菀菀的鼻子骂:“光天化日,跟外男勾肩搭背,共撑一伞。还说敢说自己不是狐狸精?你自己下作就算了,传扬出去,咱们宁国府的脸往哪儿搁?”
自从上次把宁欣月推出去,宁菀菀就抱定了与宁欣月撕破脸的主意。横竖都装不了小白兔,她也就懒得藏起爪子了。
宁菀菀收拢雨伞,冷冷地剜了她一眼:“二姐莫不是忘了,是谁当众拦了齐王的驾?论勾引男人的本事,妹妹我甘拜下风。”
“你……”宁欣月几时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顿时又气又恼,扬起巴掌就向宁菀菀脸上打去。
宁菀菀扬起伞,轻巧地挡开,顺手抖了抖伞柄。水珠飞溅,洒了宁欣月一身。
“好狗不挡道。麻烦让让。”宁菀菀趁着宁欣月愣神之际,麻利地绕开她,溜进了府里。
宁欣月在她身后破口大骂。
她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下人们都吃过不少亏。见她犯在一向好脾气的三小姐手里,大家全都耸着肩膀偷笑。
宁菀菀旗开得胜,步履轻快地往院里走。
也就进个门的功夫,云销雨霁。空气湿漉漉的,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清新怡人。
绕过回廊,远远地,她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绿衣裳的小丫鬟垂着脑袋,手上拎着个食盒,肩膀一耸一耸的。
“寻夏?”宁菀菀不甚确定地唤了一声。
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宁菀菀,立刻用手背擦脸。
果然是寻夏。小丫头是哭了吗?宁菀菀快走两步,追上她。“出了什么事?”
寻夏咬了咬下唇,眼眶又憋得通红:“奴婢刚刚去领晚饭,厨房大娘说,夫人吩咐以后小姐院里不留饭,错过了饭点就让饿着。”
“我当什么事呢。没事。饿一两顿,你小姐我死不了。”宁菀菀晃了晃手上的糕点,“喏,本小姐有先见之明买了好吃的来,一起尝尝。”
“小姐,那下次呢?”寻夏糯糯地问。
下次?宁菀菀陷入沉思。
这个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外出工作的机会极少。否则,她宁愿搬出去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也不想在宁国府受气。若想在宁国府继续混下去,需得尽快找个靠山才行。
“下次遇到了再说,先填饱肚子要紧。”宁菀菀故作轻松。
寻夏年纪小,见宁菀菀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立刻破涕为笑,接过她手上的糕点,扶着她进屋。
主仆两人正准备开吃,一个不速之客进了院子。便是上回在宁菀菀处吃瘪的仆妇。
她尝过宁菀菀的厉害,虽说奉主子的命令来,态度却不敢不恭敬。先对宁菀菀行了个大礼,才道:“三小姐,夫人吩咐让您去祠堂里跪一宿。”
“凭什么?”寻夏护主心切,下意识地出了口。
仆妇不虞地瞪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赔笑:“夫人说三小姐私自外出,有辱门风。其他的老奴也不知道。还望三小姐莫要为难咱们这些当下人的。”
她前脚刚回来,后脚厉氏就来责罚,不用想也知道是宁欣月告的状。宁菀菀自知逃不过,索性从容起身,免得让人小瞧了去。
“寻夏你好好守院子。”宁菀菀捉住寻夏的手,悄悄在她掌心写了个“寿”字。
也不知道小丫头能不能领会她的意思。
宁菀菀没有多说什么,便跟着仆妇去了祠堂。
宁家的祠堂在园子最深处,四周都是古树。白天看着都阴森森的,到了晚上,惨白的烛火将影子投射到地上,夜风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瘆得人毛骨悚然。
院里平日都是一早安排人清扫,其余时间一个人都没有。孤零零地一个人跪上一宿,实在是种折磨。
宁菀菀对宁氏祠堂一点都不陌生。前世隔三差五就来跪上一回,算得上是她的第二卧房。
觑着她淡定从容的模样,仆妇心底涌起一种错觉。眼前人与那个胆小怕事的三小姐分明是两个人。
她很快又将这个念头甩去。容貌、身段,甚至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绝没有假扮的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三小姐一直扮猪吃老虎。而现在她敢露出原形,必有依仗。
仆妇心念一转,恭敬地告退,将厉氏吩咐她敲打宁菀菀的话全都烂在了肚子里。
宁菀菀装模作样地跪了两分钟,就瘫坐到地上。
天完全黑了下来,一股阴风扫过,吹动两旁的纱帐。
宁菀菀倏地跪坐起来,惊惧地环顾四周。
她还是怕的,怕宁家先祖认得自己是个冒牌货,跳出来吓她。
手心微微汗湿。宁菀菀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确定有没有人会来救她。
腹中隐隐作痛。宁菀菀十分后悔,方才就不该逞强,怎么着也该在袖子里藏几块点心带进来。
可怜她饥寒交迫。
而这一切都怪魏琰!
那厮但凡争气点,她早就回家了。何苦受这番罪?
宁菀菀磨着牙,把魏琰骂了一万遍。
被骂的某人打了个喷嚏,让身边伺候的人脊梁骨一紧。
自从下午回来,魏琰就冷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崔主簿,您赶紧想想办法啊。王爷已经找我比了三场武。再这么下去,我就该散架了。”项秦往手上缠着绑带,苦哈哈地求崔文。
崔文睥他一眼。这时候求他去找魏琰,岂不是逼他去当炮灰?
崔炮灰磨蹭一阵,耐不住项秦软磨硬泡,硬着头皮走进书房。
“王爷,您可见着了送火炮图纸的人?”崔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魏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崔文不敢再问,也不敢离开,站在原地等他的下文。短短一息功夫,他就察觉到魏琰的气息从冰冷到盛怒,最终又死死忍耐下来。
“你去查一查李氏茶楼的老板李功楠。”隔了半晌,魏琰吩咐道。
崔文就像等到靴子落地般松了口气,躬身告退。
候在廊下的项秦立刻跑过来,低声问道:“探出来了吗?”
自然是什么都没探出来。不过,崔文还是嗅到了一丝特别的气息。
他拍了拍项秦的肩膀,故作神秘:“王爷怕是为情所困。我这儿有份资料,你送进去,保证药到病除。”
项秦虽是个大老粗,不过他平时被崔文坑怕了,犹疑道:“你自己为什么不送?”
“咳。王爷刚吩咐我去查个人,我马上就得出去。你要是不愿意,也无妨。毕竟挨揍的又不是我。”崔文松开手,作势要走。
项秦权衡一番,拉住他:“老哥,你可别坑我。”
崔文颔首。一半一半吧。赌输了可别赖我。
宁菀菀:今天让我罚的跪,下次十倍讨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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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