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到村里鸡啼,李小寒迷糊醒来,窗外已经有了人走动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王氏在厨房里忙活,李贤东在把昨日割的没有处理的那部分杜仲皮搬到廊下。
“小寒你醒了,去洗漱吧,你娘快煮好早饭了。”
“哦,爹,你在干什么?”李小寒揉一揉眼睛。
“我把这些树皮搬到廊下来,怕下雨,曝晒了也不好。”李贤东说道。
前廊下再适合不过了,通风透气,既不怕下雨,又晒不着阳光。怪不得城里人都这样建房子。
“爹,你考虑得真周到。”李小寒对她爹大力称赞,她爹就是被打压得太久了,整个人都没有了自信。
其实这几年李生礼年纪已经大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李贤东在操持,可惜这份细致和周全并没有被人看到。
希望分家之后,祖父不会后悔。
秋日的清晨已经有了寒意,但是李贤东笑笑继续细心整理杜仲皮,厨房里,王氏做早饭偶尔锅碗瓢盆碰撞发出声音,空气中传来食物甜美的香味,李小寒突然觉得心里很温暖,裹紧衣裳,快步去角落出洗漱。
待洗漱完毕,王氏的早饭已经做好了。因此今日要上山,早饭便不能弄些粥粥水水的糊弄肚子,王氏做了实在的面饼夹肉。
今年的小麦磨成粉,炸过的扣肉切碎了夹在饼子里,高温烙到表面焦黄,烙出麦子的香气,丰厚的油脂从里面浸润出来。
这样的饼子,光是拿着就让人食欲大振,咬一口,肉香、麦香在口腔里横冲直撞。
“娘,我就说你这样做饼子肯定又方便又好吃。”
王氏含笑看着两父女吃得喷香的样子,声音里都带着烟火气,“你喜欢娘就再给你做。你还想吃什么?跟我说。”
“我还想再吃一个鸡蛋糊糊汤,要放切的碎碎的青菜、香菇,鸡蛋要最后滑进去,嫩呼呼的就盛出来。”李小寒一边吃饼,一边含糊的说。
“成,明日就给你整。”不过一个鸡蛋糊糊汤,王氏现在已经觉得这不在话下,哪里还有月前连熬个猪油都不会的样子。
吃完早饭,把特意多做的面饼带上作为中午饭,背起背篓就出门了。
因着今日李信和等人已经不用再来帮忙,而其他村人还不知道杜仲的情况,因而这次只有三口人,如同蚂蚁缓缓进入森林。
忙活的一天过得特别快,待到落日逐渐西斜,李贤东一家背着背篓下山了,这一天,他们找到了两棵杜仲树。
待回到家,王氏准备煮饭食,李小寒和李贤东也不停歇,两人把泡了一天盐水的杜仲皮捞出来沥干,准备炒断丝。
不必说,主操作的人,又是李小寒了。
“爹,火,火小一点,咱慢慢来,万一炒焦了不好。”
“爹,也不用那么小,大一点,我这手放锅里,感觉不到热气啊。”
李贤东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半晌,一狠心,李贤东说,“娃她娘,你来,我去煮饭。”
“啊。”王氏看李贤东烧的火,也是心急,但是,李家,从来没有男人下厨的呀。这男人下厨,家里婆娘要被人说死的。
王氏她不敢。
李贤东见王氏一脸犹豫,自然明白王氏在忌讳什么,但是,他被人说无子这么多年,也不多一项了,而且,“就咱家里三个人,咱们不说谁知道。但是,这杜仲万一炒不好,就废掉了,这可都是钱。”
王氏懵懵懂懂的被推到灶台前,李小寒也劝说道,“娘,我要稳一点细一点的火,爹这忽大忽小的我控制不住。你来烧火吧。”
男人煮个饭算什么,上辈子男人会煮饭菜还是一个加分项呢,大把的厨师是男人。
至于李贤东煮饭能不能吃的问题:她们晚上吃的是糙米粥,干了一天活,渴得要命,王氏便洗了糙米,放了水,准备煮粥。菜则是准备架在粥上蒸茄子和蒸肉。
现在这个时候,也不计较好不好吃了,李贤东蒸东西还是会的,再说,王氏还在旁边呢,一边烧火一边开口指导罢了。
果然,换王氏过来烧火,便好了许多,烧火王氏是一把好手,李小寒只需关心锅里杜仲的炒制情况,根本不用关系火势的问题……
“贤东叔,贤东叔,我叫了你好久,都没人答应,我见门没上锁,我就推门进来了。叔,我爹……”
李信和推开门,看见李贤东在切肉……
一时之间,几人全惊呆了。
这话不能说绝,刚还说没有其他人知道,马上就被李信和撞破了。
最后,还是李小寒先回过神来,“信和哥,你找我爹啥事?”
“哦,咳,那个我爹说贤东叔你明天是不是要进城卖杜仲?我家赶牛车去,你要不要一起?”
今日李信和家也割了两棵杜仲皮,族长家有牛车自然不用背着进城,族里只有李贤东卖过杜仲,其他人心里有点没底。
“那明早咱们一起,谢谢你了信和哥。咱们忙着呢,就不招呼你了。”毫无疑问,这是李小寒在说话。
她淡定的态度,让所有人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是其他人大惊小怪了。
“哎,你们忙,我回去了。”李信和退出去,顺手还把李贤东家的大门关上了。
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刚刚一时被李贤东煮菜的事情镇住了,李家锅里炒的是杜仲,掌勺的,是李小寒。
贤东叔家,好像有点乱,李信和眉头轻皱,但细想一想,好像又可以接受。
贤东叔家人口少,可不是什么都得干。不过是下个厨房,书上还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呢。
李信和自己说服了自己,当然,今日所见,他自然只当没看见。
李家里,李信和走后,李贤东立马把大门紧紧合上,把门坎卡得实实在在的。
“娘,火,火,留意我的火。”
“爹,别担心,信和哥是信得过的人,不会乱说的。”
“对,信和侄子是信得过的好人,不会说出去的。”李贤东和王氏同时喃喃自语,好像这样会更加肯定这个事实。
然后,王氏低头烧火,李贤东恍恍惚惚,继续切肉。
……
约莫一刻多钟后,“娘,好了,给我一个簸箕。”
王氏忙递给李小寒一个簸箕,李小寒把锅里的杜仲块盛出来,三人也顾不上其他,忙围过来一起细看,李小寒还把之前买的干杜仲皮拿出来对比。
“爹,娘,我看着是行了?”
“唉,看着是差不多。”两人频频点头。
“娘,咱把锅洗干净了,再继续。”
“哎。”
……
最后,李小寒把双手炒的都累酸了,王氏不敢炒,李贤东也不敢,只能吃了晚饭后歇一轮,李小寒继续炒。
“爹,娘,明日你们叫我起床啊,明日早起去城里,我怕我起不来。”李小寒强撑着洗漱完,临进房前,对李贤东和王氏说到。
“哎,去吧,放心,叫你。”王氏看李小寒累得不行的样子,心疼说到。
李小寒得到保证,回房埋头倒在炕上,闭眼立刻进入深沉梦乡。
天蒙蒙亮。
李贤东家东边第二间正房,传来磕磕磕的敲门声,伴着细细的说话声,“小寒,小寒,起床了,起床了。”
“哎,娘,我起来。”李小寒应到,到底是年轻的身体,睡一觉,精神立刻就回来了。
就是一动,双臂还是过分酸爽,李小寒龇牙咧嘴的给自己穿好衣服,打开门。
“快去洗漱过来吃早饭了,待会你和你爹到村口,村长的牛车送你们进城。”
“娘,你不去吗?”
“你爹和你去就行了,我去林地里给三七苗烧一些水,这几日入伙割杜仲,都没有料理,得去看看。浇完水之后,我再去看看近一点的林地有没有杜仲树,我先去,你们回来了再跟我汇合。”
王氏一边说话,一边手脚麻利的将早饭摆上桌了。
李贤东已经将昨晚炒出来干杜仲皮装进麻袋,然后又将其他还没炒制的新鲜杜仲皮装进担子。他们今天会把昨晚炒制好的杜仲皮和新鲜杜仲皮一起带到城里。
“好吧。”
洗漱完,三人吃完早饭,李小寒背起那一麻袋的干杜仲皮,王氏和李贤东挑起担子---虽然有点炫耀,但李家的这几天积累的杜仲皮有点多,而杜仲皮又不能用力挤压,只能几个人一起挑着去了。
就这,家里之前砍下来准备做家具的杜仲树也没有剥皮。没有办法,人不够,先得抢着去山里把杜仲树的皮割下来。
李家一家三口,怕遇着人还得解释一通,干脆走的后面小路。
这计划很好,不过到村口的时候,发现牛车旁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村口本来就人来人往,然后村长的牛车还停在那里,车上还醒目地装着一堆的树皮。
“来,贤东来了,给你腾着位置呢。”李贵前招呼到,“小寒,把你的背篓放到车里来。”
“我们来晚了。”李贤东有点尴尬,王氏更是脸涨得通红,李小寒倒是无所谓,明明是大家来早了。
“没有,是大家心里急,早早就起来了。再加上你家里人少嘛。”李贵前不在意的说。
对,贤东叔家里人口少,他都自己上灶台了。
驾着牛车的李信和心里说道,脸上一派平静沉稳。
树皮这东西占地方又显眼,旁边围观的村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还有人在大声喊,“族长,这到底啥事,可以说了吧。”
“急什么!我在这里呢。”族长大声呵斥,转头对李信和说,“行了,你们去吧,这里有我。”
李信和一挥鞭子,牛车缓缓起步了,留下族长对着围观众人说,“行了,跟我到祠堂吧。”
李小寒等人跟着牛车往前走,众人眼里透着压抑的兴奋,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人说话了。大家的心思都在杜仲到底能不能卖钱,恨不得马上到达城里仁和堂。
路,很近又很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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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