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希这时候才知道,他一直把简尔尔当女鬼,对方拿自己当神仙。
还挺有想法。
他拒绝和明显有些神志不清的女人继续话题,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今天有肉,你要吃吗?”
简尔尔看了看他手上那点可怜的肉,摇摇头,倔强道:“不。”
她要保持一个神该有的格调。
但和往常不一样,知希今天还是准备了她那一份,生火煮肉的时候他将门窗关严堵死,嘱托简尔尔:“你吃快点,味道要飘出去了。”
这点没有任何烹饪手法,只清水加了点盐煮的肉,已经是这三天来最好的伙食了。简尔尔心道这小子果然能处,正要开口解释自己是真的不吃,外头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知希把碗往她怀里一塞,挡在她面前,下一刻本就单薄的木门被人破开,七八个面容凹陷肋骨外翻的男人踩着破烂草鞋走进来。
他们一闻到屋子里的肉味,脸上就浮现出陶醉渴望的神色,肚子一个接一个地叫起来。为首的男人咽了口吐沫上前一步,恶狠狠道:“知希,你也别说我们做的绝。你把吃的分我们一半,上次你抢我红薯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吃完了,没有。”知希背在身后的手冲着简尔尔摆了摆,让她把肉藏好,“上次也是你们先动的手,一群人抢不过一个就够丢人了,别丢脸了,回去吧。”
站在侧后方的男人忽然眼睛一亮,大声道:“这小子给那娘们打手势呢,我看到了!他肯定有吃的!”
“还说什么,直接抢吧!”
话音未落几个男人一拥而上,知希抡起拳头朝着带头的男人狠狠砸过去,手才刚刚碰到对方下巴,男人猛地向后飞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砸起一地灰尘。
这动静震撼得很,这些人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知希又是出了名的凶悍,必须要几个人结伴才敢上门来抢,结果一拳就被镇住了。
眼看其他几个人交换眼神踟蹰不前,知希狠狠瞪过去,厉喝道:“还不滚!”
几人脸上还带着不甘心,他们用力吸了口气,好像还能闻到空气里的肉香,转身走了。
直到确定脚步声彻底消失,知希回头,上下打量着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简尔尔,犹豫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他还没发力,刘二就飞出去了,根本不是他打的。
“当然是我帮你的了。”简尔尔三天才恢复了点的血色又没了,说句话就要喘口气,“你现在……信我了吗?”
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展示自己,抽了个击飞卡用,她在这个世界任务进度还是零,这具身子又在濒死边缘,开了个小小的挂就让她上气不接下气了。
真是太惨了。
知希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但他也确实无法解释简尔尔的诡异之处。
他整理了半天情绪,愣愣问了句:“哪有神这么惨的?”
“……这个说来话长,就先不提了吧。”简尔尔抬手,她连指甲都不带血色,屋外阳光落在她指尖,把她的手指照出了透明感,“你愿意做我的信徒吗?”
她如同病死鬼一样的脸,此刻竟然染上了庄重肃穆,她眉眼微弯,柔声问:“把手给我,我来做你的神。”
知希只感觉,没人能拒绝此刻的简尔尔,分明还是那张脸,但就是多了叫人无法违逆的感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把手搭在她掌心了。
一缕信奉之力自二人肌肤相触处传递,游过简尔尔臂膀脉络,汇聚到她额前。
“好纯粹的信奉之力啊。”她缓缓吸气,面上肉眼可见多了血色,一瞬间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没白费这张时效一分钟的百分百言听计从卡。
知希感受不到那么多,他就觉得简尔尔好像变漂亮了,并且漂亮得很纯洁,有种不可亵渎的味道,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多谢。”简尔尔睁眼,歪头笑了。
有了这第一份信奉之力,她就有了开挂的理由,之后再用系统卡池里的卡牌,世界规则也只会觉得这是她的信奉之力加强了。这才是她赖在知希这里三天的原因。
她弹了个响指,三天没换的衣服瞬间干净整洁,发髻高高盘起,由一根木钗固定。她问:“作为对你的回报,我会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简尔尔的改变只在一瞬间,知希到现在都没完全接受现实,大脑一片空白。他摇摇头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简尔尔想了想,再次开口:“刚刚来抢你食物的那几个人呢?需要我帮你解决一下吗?”
“不,不用。”知希这次回答得飞快,“他们不是坏人,只是饿极了。”
“他们都是我的邻居,在闹饥荒之前,大家关系甚至很不错,但……”
他说着摇了摇头,“但这个世道,一口吃的能要一个人的命,都是被逼急了。”
他父母亡故,只需要顾及自己,刚刚那些人全都拖家带口,日子比他难得多,路也更窄,会走到这一步不是他们的错。
如果有得选,谁不想做个好人呢?
简尔尔沉默了。
神魔大战对于气运之子来说,就是争锋夺爱的手段,对普通民众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这些年大闹灾荒的原因,就是神魔大战后小世界严重受创,季节颠倒苍穹撕裂,以食为天的百姓失去了谋生的手段。
“带我出去看看吧。”简尔尔说,“让我看一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也是她第一次出门。
前些天堆积在路边的尸体已经被掩埋,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尸首,个个脸颊凹陷眼球暴起,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疮,刚死不久的尸体上,疮口甚至还在流脓,场景比黑暗里匆匆一瞥更触目惊心。
知希时刻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正要开口劝她还是回去吧,简尔尔的注意力就被远处引走了。
她看着两个妇人一边落泪,一边咬着牙将孩子交换,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扯了下知希的袖子问:“她们在干什么?”
这场面知希见了很多次,但这次好像格外难堪,他有些晦涩地解释:“这是,易子而食。”
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简尔尔喃喃着:“好一个人间炼狱。”
而一切不过,是因为三个人的感情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