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了卷草花纹的杉木绮窗,被人呈八字形向外推开。赵芜月立于窗前,能够看到一顷碧波,半池莲叶,还有横跨于水面的石桥。
赵芜月将胳膊搭在窗框上,人伏在窗口往外眺望。只觉清风拂面,青影耀目。
这座小楼临水而建,一面是碧波春水,一面是万亩茶山。那男子,便坐在面朝茶山的窗边。心绪飘远又收回,赵芜月转身朝对后看去,发现那男子正瞧着她,一时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于是四目相对。
那男子瞧着她,神情坦然,被抓包了竟也一点不觉尴尬,瞅她瞅的更是光明正大。赵芜月虽然也在看他,神思却在游离。
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跟赵芜尘发展到哪一步了?要不要现在杀了他?杀不了反而暴露了怎么办?杀了他,谁去谋害先皇?
电光火石之间,赵芜月的脑袋里就像点了炮仗,万千思绪齐放。
“小月?”赵芜尘一进来就看到赵芜月和陆筠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场面一时有些奇特。
“嗯?”赵芜月听到有人喊她,反射性地应了一声。
“听人说小月你要来,我便去采了一些新茶。来,你试一下。”赵芜尘一边说一边朝她招手。
赵芜月听了,便走过去坐到他们一旁。她静静看着赵无尘给她烫洗杯盏,给她倒茶。滚烫的茶水将茶叶泡开,汤色嫩绿清澈,飘着缕缕清香。
赵芜月隔着那茶水的雾霭,看到赵芜尘眼底的宁静无波,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喜悦宽慰。她再扭头去看那陆筠,发现他却只是转头看那窗外的茶山和连天的青色。
赵芜月心想,哟呵!这小子够可以的啊!已经开始撩上了啊!女人的第六种直觉告诉她,她那大姐已经开始入戏了。
赵芜月在胡思乱想着,那二人也是心事藏身。他们这三个人就这样各坐一边,各怀鬼胎,气氛相当的微妙。
“小月今日怎么有空来?”赵芜尘将茶杯递给她。
“我一直都有空啊!”赵芜月接过杯盏,吹去茶面上的一层雾气,接着淡淡开口,“不过陆兄,你怎么也这么好的情致?身为一朝宰辅,陆兄难道没有政务在身吗?”
陆筠显然没料到赵芜月会跟他搭话,还知道他的身份。她那好似多年好友的一声“陆兄”,听的陆筠心里一个咯噔。
“小月也认识陆公子?”赵芜尘听了她那声“陆兄”,心里也是一惊。
“认识,先前有过一面之缘。对吧,陆兄?”赵芜月话中带话地反问道。
“嗯,见过。”陆筠莞尔而笑。
他们确实见过,却不只是在云良阁。在那之前,陆筠还曾见过她一面,只是赵芜月并不知情。
赵芜月现在就眼巴巴地等着赵芜尘问她,“何时何地?”。然后她就可以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就在昨晚!就在一家青楼!在一名叫楚楚的女子房门口!
但是她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赵芜尘一句,“小月今日来,可有何事?”
有何事?当然是要事!终身大事!攸关她性命的大事!赵芜月话到嘴边,又拿眼瞟了一眼陆筠,只见陆筠悠然喝着茶,好似并不关心她在说什么。
“阿姐,后天家里有宾客到访,阿爹让你回去一趟。”赵芜月真假参半地说道。
“什么宾客?”赵芜尘追问。
“不知道。”赵芜月眼皮都不眨一下随口回道。
“好,我知道了。”
“嗯。”
谈完了正事,她们又说了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琐碎之事。从她老爹的日常唠叨说到这满山的茶色。从这茶庄的生意谈到尚书府隔壁家的枣树。总之,大部分时间,她们在说,陆筠在听。也会偶尔插个话,夸一夸这茶山的景色和这香茗的清醇。
赵芜月其实已经快词穷了,但是这陆筠一直赖着不走。她又不想他跟赵芜尘独处一处,所以一直拉着赵芜尘唠嗑。而那陆筠……似乎真的没有要走的意思。
直到暮色将至,赵芜月肚皮都打鼓了,陆筠才起身欲告辞离去。他刚站起来表达去意,赵芜月便立马跟着站起来附和道,“天色已晚,回府之路又甚是僻静。为防奸人加害,陆兄不如送我一程?反正也是顺路,不麻烦吧?”
她都说的这么直接了,那陆筠自然是不好意思说“麻烦”二字的。于是乎,赵芜月就这么坐上了陆筠的马车……
马车一路驶出茶庄,向城中疾驰而去。赵芜月跟陆筠面对面坐在车厢里,一路无言。她本无意与他交谈,毕竟他现在还是她的仇杀对象,万一话不投机半句多,再不小心泄露杀机就不好了。
“是直接将你送回尚书府吗?”
赵芜月正低头沉思着什么,陆筠冷不丁跟她说了一句话,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忽见他嘴角微微噙着的笑意,她终于才回过神来。
“嗯……我想去趟云良阁,马车经过那边的时候就将我放下来吧。”赵芜月思索片刻后回道。说完以后又好像想起什么,于是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要一起吗?”
她说那句话时,一本正经,不似在调侃,也不似在说笑。但陆筠却听的笑了,他的眼角弯起,说话时,声音也带了一丝明朗,“不了,今日我就不去了。”
陆筠说完,赵芜月没再搭话。
马车平稳地停在云良阁的后院门口,赵芜月掀了车帘,一跃便跳下马车。刚往前走了两步,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需要我在这儿等你吗?”
“不用,你回去吧,我自己能回去。”赵芜月直接拒绝道。
她能回去,她当然能回去。她自己出门的时候也乘了一辆马车,只不过回来的时候,被陆筠的马车甩到了后面。算算时间,她进去逛一圈后,他们也该到了。
赵芜月其实到云良阁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把她的胖橘带走。那秋娘见她这次直接穿了女装就进来了,惊的下巴都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