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微微发颤,指尖掐着顾清琴的手背。
顾清琴知道她很痛。那邪灵是上古阴邪之物所生,已脱离母体,不争到新身体的掌控权不会罢休。一旦侵入,尖牙利爪啃噬人的魂元,人很快就会被掏空。
他瞪她一眼,脸上踌躇,似乎不敢轻易下力了。
叶晓咬着唇瓣忍痛,咬破了唇渗出血。她觉得五脏六腑被搅得乱七八糟,灵核深处积压着一团黑气驱散不开,人浑浑噩噩的很难受,冰火两重天,身体各处哪里都痛。
顾清琴见她额间显出黑气,顾不上许多,手上一动,又要开始施术。叶晓一脸害怕地按住他的手,指甲一用力,在他手背上扣出一道血痕。
“你好歹喊个口号吧,别..突然就拉,我害怕。”
叶晓神情恐惧,实在怕得厉害,那种快把魂魄拉扯出体内的治法,她感觉自己快死了。
顾清琴被她三番两次打断,心焦烦闷,冷着脸看她。叶晓被他逼人的目光盯着,不自觉地就松了手,一眼瞥见他手被自己抓伤,委屈巴巴地说:“对不起。”
他起身走开,拿了把短刀过来。
叶晓盯着他看,把自己的手藏进衣袖里。
这抓他一下,他要割她一刀吗?
顾清琴快速往自己手掌割了一刀,猛地抬手将伤口对准叶晓的嘴:“喝了,没时间了。”
新鲜热血直接流入她的嘴里,血腥味扑鼻而来。她还想挣扎,身子往后退,他一手拉着她,不让她退,手掌轻推了下,嘴唇剥离片刻又被堵住。
她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顾清琴,但她心里也清楚,现在只有他能救她。她垂眼,微微张开嘴主动去接他的血。
顾清琴看着她轻抿了下唇瓣,手上传来一瞬间软糯的触感,他心慌地收回手,叶晓张开口轻喘,嘴角余出一些血。
“好点了吗?”
叶晓抬头,眼眸带着一层水雾。血入肺腑,绞痛一下子缓解了不少:“你的血能镇邪吗?”
“凝神,静心。”
顾清琴手上还在滴血,起手势施术,眼睛盯着叶晓,轻声道:“开始了。”
叶晓闭上眼睛,全身心交给他。
次日清晨,青鸟扑哧着翅膀在屋内飞来飞去,顾清琴手上缠着纱布,转头看一眼内屋的方向,“下来,很吵。”
青鸟飞下来,停在桌上,小爪子来回渡步,声音气愤:“主人,你怎么那么糊涂,怎么可以自伤!”
“只是一个小伤口。”
流萤拿翅膀指着顾清琴,又指了指内屋里现在睡得一脸太平的少女,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是敌人。”
顾清琴绑纱布的手一顿,眼帘一垂:“我知道。”
流萤不解:“那你还为了她割伤自己?”
顾清琴拥有古神血脉,这个秘密只有他和流萤知道。血缘传承,他的血不仅有治愈之能,更有镇魔的作用。
古神之脉拥有无边神力,不死不灭,只要能继承这样的血脉,就可以掌握神脉,永锤不朽。
他的母亲云禾就曾因为暴露了身份,而被三界追逐争抢,到死都不得安宁。
顾清琴握了握手指,手掌上的那道伤口微微发疼,他微蹙眉头:“要想让她为我所用,有时候也得付出点代价。一点小伤,换取她的好感,也不算太亏。”
流萤一怔,他真没想到顾清琴还有这种心思,原还以为玄影仙尊不懂男女之事,只是个闷葫芦。
黄昏时分,姜慕汐和萧凌担心叶晓的情况,来到玉上宫想求见仙尊,被流萤给打发走了。二人从流萤口中得知叶晓已无碍,也不想打扰她休息,只能先行离开。
叶晓睡了一整天,身上的邪灵已被彻底拔除,只是内府受创还需要时间好好修养。顾清琴喂她吃了颗安神丸,她睡得很沉。
夜深人静,院子里一阵风起,廊下多了一抹影子。
顾清琴站在床边盯着叶晓,他眼帘微抬,转身走了出去。
流萤落在院内的槐树上,漆黑眼眸紧紧锁着一处。顾清琴来到长廊,那黑暗中的影子这才出声:“仙尊,别来无恙啊。”
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护栏上,姿势潇洒。他样貌俊美,右眼睑下缠绕一圈魔纹,嘴角一勾,妖异危险。
顾清琴神情淡漠,冷道:“你来做什么?”
流萤见来人没有威胁,挥了挥翅膀,到别处玩了。
黑衣男子:“魔族少主萧凌入了昆仑,你可知道?”
顾清琴:“知道。”
黑衣男子:“你就这么放任他不管?”
顾清琴:“我为何要管?”
黑衣男子一怔,笑道:“玄影仙尊不怕他找你复仇吗?魔尊之死,仙尊可脱不了关系,他潜伏昆仑可是奔着仙尊你来的啊。”
顾清琴面无表情,目光盯着别处,心不在焉。
“...仙尊,你有在听吗?”
“你还有事吗?”顾清琴转身,眼眸闪过一丝不耐烦。
黑衣男子嘴角僵住,脸上显露出不快。如今他在魔界已是至尊之位,没人敢这么无视他。
“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黑衣男子将心中那点怒火压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仙尊深谋远虑,自有安排,无须本王操心。”
黑影缓缓散去。
“哎呀!”
流萤一下又一下地啄着叶晓的脑袋,两翅膀呼呼地扇她的脸庞,她狼狈地从墙后退了出来。青鸟啄得起劲,瞥见主人看着他们这边,停止动作,两爪子站定,直挺挺地站在叶晓头顶。
“你醒了?”
叶晓出来,随意披了一件斗篷,头发被青鸟搅得乱糟糟,唇色发白,脸颊两边被翅膀扇了几下,微微泛红。
她站在树下,狼狈,神色窘迫。顾清琴站在长廊内看她,脸色平静。
躺了两天,叶晓一醒来就饿得慌,屋内没人,她便自己出去找吃的,转了一圈,整个玉上宫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她只找到几颗果子。
果子干瘪得厉害,也不知道被放了多久。
玄影仙尊是何等境界的仙人,哪里会吃那人间的东西。
....就算有个馒头也好啊。
她垂头丧气在玉上宫乱晃,结果晃到这里来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叶晓打从心底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上次小苍山不小心救了个反派,还好死不死知道了反派大佬的秘密,这次直接撞见顾清琴和魔界苍冥王的密谋现场。
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死。
叶晓这边都快心肌梗塞了,可是顾清琴却是一脸轻松,完全没有被撞破做坏事的慌张。
“馒头...”
顾清琴蹙眉,表情疑惑。叶晓刚刚就在想着馒头,慌张之下也只有馒头两个字。
静夜,正是杀人灭口的对峙当场。
咕噜噜几声,打破宁静。
顾清琴眼帘轻眨了两下,底下那人一脸尴尬地对着他笑。
屋内。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叶晓坐在桌前,青鸟昂首挺胸,颇为神气地在桌上走来走去,目光审视着叶晓。
不久,顾清琴回来了,手上提着食盒。
他一手揪着青鸟的脖颈,将它拎走。然后把吃的一盘一盘摆上桌,色香味俱全的一桌佳肴,惹得人口水直流。
顾清琴坐下,看着叶晓,笑容温和:“吃吧。”
叶晓看他一眼,慢慢拿起筷子,目光流连在吃的上面,迟迟不敢下筷。
这是最后一餐吗?吃好了好上路?
顾清琴:“怕我下毒吗?”
叶晓拧着眉头看他。
“你忘了,我已经下过一次毒了,没必要下两次。”
眉头瞬间舒展开。
那倒是。
叶晓觉得再怎么害怕也没用,还是先吃饱再说,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顾清琴看着她吃,流萤站在窗外,打了个哈欠,回头看到自家主人眼角的笑意,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看个小丫头吃东西,有什么好高兴的。
叶晓时不时地拿眼瞟他,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她对面,眼睛直盯着她看,她有一种待会自己会被大魔王吃掉的错觉。
他到底在想什么,被她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为什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下山去给她买东西吃。
顾清琴看她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吃得不多,他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这些你不喜欢吃吗?”
“有点辣。”
他买的这些的确不怎么合她胃口,不是过于甜腻,就是辣得烫舌头。
但是这倒没什么要紧,主要她害怕他接下来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心里忐忑,没什么胃口。
顾清琴神色凝重,看着桌上的菜肴,微微点了点头:“是吗?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叶晓不明白他说的下次是什么意思。
她刚放下筷子,就听到他问:“你刚刚都听到了吗?”
叶晓瞳孔骤缩,本来松懈下来的精神,瞬间紧绷。
他缓缓抬头,微笑,整个人自带一种骇人的冷意:“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他想听什么?
天啊,要是能读心就好了,她就可以捡他爱听的说。
流萤已经没管他们这边的情况,飞出窗外去睡大觉了。
现在屋子里就他们两个,寂静无声。
“.....”叶晓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魔尊封宿真的是你杀的吗?”
小说里没有明确说是谁杀了魔尊,只是苍冥王反叛,顾清琴又和苍冥王有所联系,萧凌为了查明真相,才潜入昆仑接近顾清琴。
顾清琴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在众人面前一直都是清高正义的形象。萧凌又受他迷惑,和他称兄道弟,完全受其蒙蔽。
从知道他是反派仙尊开始,叶晓从书里了解的,和真实面对这个人时的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很复杂,有阴暗的一面,但也有羸弱可怜的一面。
在小苍山她还不知道他是顾清琴的时候,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妥,冷淡但也不是完全不理人,会迁就她,偶尔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这次也是,要不是他救她一命,她就会被邪灵吞噬,万劫不复了。
有没有可能...或许可以试试把他拉回正道。
顾清琴嗤笑:“你想知道这个?”
“怎么,如果是我杀的,你想帮萧凌报仇吗?”
他声音冰冷,隐隐带着莫名的怒意。
笑意瞬间从他脸上消失,先前一副要好好说话的平和面相完全变了。
翻脸跟翻书一样。
叶晓:“没,只是你想听,我就多嘴问了一句。”
“萧凌是魔族。”顾清琴直接点出重点。
“他是魔族,你三番两次帮他,不觉得自己帮错人了吗?”
叶晓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心头一转,淡淡道:“你不也有魔族印记,我当时救你,也没觉得有什么。”
顾清琴:“......”
他愣住,哑然失笑:“你觉得我和萧凌是一样的?”
叶晓心道:说一样,也算差不多。一个反派,一个正派,份量一样重。而且现在因为干扰源的介入,结局还有被更改的可能,也许随着剧情的发展,顾清琴会夺取本该属于萧凌的气运,反杀成功也不一定。
顾清琴扶额笑着,似乎觉得她说的话很离谱。叶晓注意到他手上的纱布,想起他为了救她,割伤了手,让她饮他的血。
叶晓觉得奇怪:“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吗?”
顾清琴放下手,轻蔑的笑意在眼角蔓延,抬眸看她,眼底幽冷。
叶晓:“你不是能自愈吗?怎么还没好?”
上次救他,她就发现他身上有一些伤口很快就可以自愈,普通伤口很快就能自动修复,完全不会留疤。
顾清琴攥紧拳头,纱布外部缓缓渗出血,他咬着牙说:“这个再告诉你,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你知道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