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冷意,攀爬在上身的每一处。
顾春深抓着自己的喉咙,浑身发抖。剧烈的冷意,让她甚至起了幻热,皮肤上冒出淡淡的霜气。
“繁儿,试试把麒麟血虫吐出来!”闻随镜焦急地用手托住她的下巴,可他的手才碰到顾春深的脸,就被冷霜所缠上,他急忙把手抽开,这才避免了手指被冻的结局。
“少泽主,得离她远些,要不然,您也会被冻住的!”听琴着急地说。
闻随镜咬牙转向孟山眠,怒道:“洛桑城主,你这是何意?!”
孟山眠淡淡地用折扇掸去衣袖上的灰尘,道:“本座做事,与你无关。”
“无关?!”闻随镜暴然站起,满面怒意,喉上有青筋暴起:“繁儿是我的妻室,你这样对待她,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说着,他竟想伸手去攥孟山眠的衣领!
妻室。这个词落在孟山眠耳中,让他原本平无波澜的心,起了一丝躁意的涟漪。
孟山眠悄然侧身,如飘一般避过了闻随镜的袭击,用折扇抵住了他的手。“她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本座的阶下囚。”他的嗓音与眼神都是淡淡的。
但那眼神里,莫名藏了一丝晦暗。
“水月泽的少泽主,你可听明白了?”孟山眠沉沉地问。
玉生在旁抱着手臂,挑眉说:“我们城主带她来,可不是为了游历。原本我们的打算,就是让她做救顾二小姐的药引。”
闻随镜的表情越发难看。原本漂亮纨绔的风度,好似被击碎的冰面,在此刻不复存在。
“药引?你竟然打算用活人做药引?!”闻随镜握着笛的手紧得发颤。
孟山眠扫一眼他手上的笛子,倏然展开折扇,冷冷道:“少泽主若是与我开战,便是水月泽与洛桑城开战。你可想好了?”
闻随镜微愣,他身旁的两个婢女也是神色瞬变。
闻随镜和孟山眠的身份都不一般。他们若动手,那便是水月泽与洛桑城的战争。
水月泽一向安逸,而洛桑城乃天下第一大宗,想必谁都不愿看到二者起纷争。
“你……!”闻随镜恼火至极,想大步冲到孟山眠面前,却被两个婢女死死拽住。
“少泽主,您可不能轻举妄动!”听琴拖住他的肩膀,冷静地劝慰道。
“要是水月泽与洛桑城开战,那就是生灵涂炭了!”吟风吓得眼泪直掉。
就在这时,一只寒冷的手,抓住了闻随镜的袖口。他微怔,侧头望见了顾春深。她弯着腰,艰难地抓着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不能发声的嗓音里,发出了含含糊糊的响声。
“繁儿?”闻随镜转而扶住她,神色古怪:“你……是什么意思?”
顾春深已经稍稍习惯了这彻骨的冰冷,努力用手比划扒拉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孟山眠。
“你……你要跟着孟山眠?”闻随镜一下子读出了她的意思,眼底微懵。继而,他恼怒道:“那怎么可以呢?他想拿你做药引!你不死也会脱层皮!”
说罢了,闻随镜将一只手横在顾春深面前,目光如注视死敌一般看着孟山眠:“今天,我说什么都会把繁儿带回水月泽。先前我被姨母禁足,如今我可不再担心姨母了!”
顾春深的眉头一紧。
她又奋力地扯了两下闻随镜的袖子,但闻随镜巍然不动。她咬咬牙,目光落到闻随镜的金犀带下——那里挂着一把匕首。
只见她飞快地拔/出那把匕首,二话不说,就将匕锋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匕首出鞘的响声惊动了所有人,孟山眠和闻随镜即刻侧头望来。
只见顾春深用匕首抵着自己,目光决绝地盯着闻随镜。那匕首刺到了她的喉咙肌肤处,已经割破了一点皮,再深入,便是血溅三尺!
“繁儿!”闻随镜的身体僵住,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顾春深却哆嗦着冷得发抖的嘴唇,慢慢往后一步步退去,直至退到了孟山眠的跟前。
闻随镜的表情,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缕失落:“你宁愿跟着要伤你的孟山眠走,也不愿跟我回水月泽?”
顾春深依旧拿匕首抵着自己,慢慢点了下头。
她这下点头,让孟山眠流露出微微诧异之色。
听琴见势不对,心思转一下,立刻明白自己当做什么。她对闻随镜小声道:“顾大小姐有自己的想法。少主,您再担心,也不该强人所难。”
闻随镜目光闪烁,不甘心地慢慢放下玉笛。
“繁儿,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自己想跟他走的?”闻随镜挤着眉心,眼底有焦虑,亦有担忧。他那端丽的面孔,因这忧急的阴影而沾满云翳。
顾春深再点头。
这一下点头,让闻随镜的面颊上浮现出了浓浓的失落之色,就像是一只雨天走失了的小狗一般,踌躇地走在**的泥淖里。
玉生有了胆气,哼笑道:“顾大小姐也想救妹妹呢,你把人家带走,人家的妹妹怎么办?”
听琴也劝闻随镜:“少宗主,算了吧。您要是再一意孤行,顾大小姐会伤及自己性命的。”
闻随镜脸上的失落之色越来越浓。
半晌后,他才侧过头,好似不忍再看面前之事一样:“既然繁儿你想好了,那我这次便不勉强你。你万万不可拿性命当儿戏。”
紧接着,他又恼怒地盯向孟山眠:“洛桑城主,你最好别再伤她。这次是繁儿助你,下次我绝对会带走她!”
孟山眠不答,对他的挑衅熟视无睹,只悠然转身,向霓虹山庄外走去。“玉生,回洛桑城。”他抛下这句话,便翩然踏过了地上的尸骸。
顾春深松了口气,放下了匕首。
闻随镜没有捣乱就好。她的计划,可容不得闻随镜破坏。
就在这时,一股滔天的寒意袭来,她瞬时便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喂!你!”玉生有些惊慌,不知该不该扶她。
脏污的石砖地面近在眼前,眼看她就要以头栽倒在地,一双手忽然伸了过来。紧接着,她便落在了一个有着幽幽檀香的怀抱里。
这怀抱算不得暖,反倒有些凉。可与她身上的温度比起来,已算是舒适。那极淡的檀香,探入她的鼻尖,似乎稍稍驱散了些冷意。
她视野模糊,浑身发抖,只能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向上看了一眼。
一张清俊如冰原的脸,还有一双比子夜更沉的眼睛。
接住她的人,竟不是闻随镜,而是孟山眠。
在这最后的一眼后,她便合上眼,陷入了昏沉之中。
孟山眠用手搂着顾春深的背,久久没有言语。顾春深的身体冰寒至极,他抱着她的手指也开始结上寒霜。他皱了皱眉,轻轻抬了下手指,这寒霜便碎裂了。
怀中的女子尚穿着那身艳红的嫁衣,原本梳好的发髻散乱了,几缕乌黑发丝凌乱沾在苍白的面颊边。她发着抖,瘦削的身体愈显脆弱,那惨白的脖颈,似乎比雪还单薄几分。
她从前从不会露出这副模样。
“城主,您快把她放开吧!”玉生紧张地说:“抱久了,您也会被冻伤的!”
孟山眠安静片刻,却做了一件令玉生大为不解的事——他不但没有松开顾春深,反倒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城主大人?!”玉生惊慌:“要不然,还是我来抱吧!”
但孟山眠却不管不顾,抱着她往山庄外走去。顾春深嫁衣的裙摆,在萧瑟的风里划过一道弧度,垂落在他白色的衣袖上。
“孟山眠!”闻随镜不甘心的怒吼传来:“你别打繁儿的主意!”
孟山眠脚步微顿,眼底掠过一丝不屑之色。
打顾春深的主意?他还不至于昏庸到那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