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神医12
林淡陪大哥吃完饭的时候,李忠也把药抓回来了,她立刻跑去厨房熬药,完了亲眼盯着大哥喝光,又把他抱到床上,盖了厚厚的几床棉被。
“把汗水焐出来病就大好了。待会儿你若是觉得热就忍一忍,千万别踢被子。窗户别关死,务必留几条缝,免得炭火太旺,把人闷坏了。”她认真叮嘱道。
“知道了,你回去。”薛伯庸语气略显虚弱。
林淡帮他掖好被角,看着他睡沉了才悄悄走出去。李忠守在大公子床边,看着他由酡红渐渐转为苍白的脸颊,叹息道:“大公子,您又是何苦呢?林淡开的药还不知道效果如何,您再这样拖下去,若是病情加重,我们整院的人都得挨板子。”
装睡的薛伯庸这才睁开眼睛,慎重叮嘱:“我若是病得重了,你就想办法把林淡支开,再悄悄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别让任何人知道。她刚开始学医,失手个一次两次的再所难免,日后看的病人多了,经验也就积累起来了,早晚有一天会成才。”
“大公子,您别忘了,您这双腿是她弄残的。”李忠提醒道。
薛伯庸闭上眼睛,悠长叹息:“我没忘,但是我做不到去恨她。就算我上辈子欠了她的吧……”他话没说完,人已经睡死过去,额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李忠不停给他擦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由潮红转为苍白,又慢慢染上健康的红晕,触手一碰,竟已是高热散去,病情大好!
“不会见效这么快吧?”李忠不敢置信地呢喃。
又过了一个时辰,薛伯庸从睡梦中醒来,掀开被子一看,自己竟然出了满身的汗,把亵衣亵裤都打湿了,身体却十分轻盈,仿佛堆积在五脏六腑中的毒素和沉疴都伴随着汗液排了出去,整个人显得更加精神。
“大公子,您感觉如何?”李忠试探性地问道。
薛伯庸伸伸胳膊,颔首道:“我感觉很好,出了这么多汗,竟似比生病之前还好些。”
他这头刚起来,林淡那头就听见了动静,立刻放下医书跑过来,表情充满期待:“大哥,你好些了没有?我给你诊诊脉吧?”
这丫头现在逢人就诊脉,当真是走火入魔了。薛伯庸心内好笑,面上却不显,把手伸出去,柔声道:“诊吧,我感觉应该是大好了。你的药很对症。”
林淡搓了搓手,眼睛亮晶晶的。她万分珍惜地把大哥的手捧在自己掌心,听见他低沉的笑声才尴尬地松开,然后把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他手腕上,仔细探查脉象。
薛伯庸感觉自己的命脉落下了一片羽毛,有些痒还有些热,弄得他极不自在。
却在此时,林淡皱眉道:“大哥,你以前可曾患过心悸之症?”
“什么心悸之症?”薛伯庸不明所以。
“大哥,你的心跳很急促,似是心悸之症的前兆。”林淡照本宣科地解释一番。她目前还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根据书上的描述来判断症候,哪里会想到其他关窍。
薛伯庸却瞬间涨红了脸颊,强硬地把手收回来,狼狈道:“我从小身体强健,何曾患过心悸之症,你定是看错了。”
“那我再看看?”林淡伸出双手,眼巴巴地看着大哥。
薛伯庸闭了闭眼,又捂了捂胸口,感觉自己的心情平复很多才又把手腕伸过去。这一次他没敢睁眼,而是靠倒在软枕上假寐,不去听也不去看。
片刻后,林淡终于收回手,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大哥,你果真好了,看来我给你开的药很对症。不过为了巩固疗效,余下的药你还是得喝完才行。我去给大哥拿一盒蜜饯过来,倘若大哥觉得药太苦,可以用蜜饯甜甜嘴。”
薛伯庸睁开眼,没好气道:“谁要用蜜饯甜嘴?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吗?”
“大哥不是小孩,大哥是大将军、大英雄,大哥最厉害了!”林淡伸出一根拇指,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薛伯庸却抑制不住地高兴起来,然后捂住脸痛苦地呻.吟。他简直怕了这个小丫头,既听不懂人话,又不接受拒绝,只是自顾自地做着她认为对的事。正是因为她拥有这样一颗单纯无垢的赤子之心,才让他无法去恨她,更无法忍受她被人欺辱。
“你给我出去,我要洗澡换衣了。”他假作不耐地撵人。
“好,我马上出去。”林淡走到门口又停住,言道:“正好我给大哥做了几套冬衣,大哥待会儿换上吧。”
“府里有针线房,何须你亲自动手。”话虽这么说,薛伯庸的眼里却染上了几分笑意。
少顷,林淡果然拿来几套冬衣,然后退了出去。
李忠拎着一件外袍,语气十分无奈:“林姑娘从来没做过针线活,哪里会缝制冬衣?大公子您看,这几套衣服虽然针脚很齐整,却十分轻薄,根本无法保暖,我还是把您的旧棉衣拿出来换吧。这么好的料子,当真是可惜了!”
“这个厚度在屋里穿刚好。”薛伯庸捏了捏衣领,表情不以为意。
“您真要穿呀?”
“真穿,屋里有火盆,不会冷。”
“这样薄的衣服怎么可能不冷!大公子,您别总是迁就林姑娘,也要学会拒绝!林姑娘脸皮厚着呢,不会受伤的。”
走进来帮将军洗澡的两名侍卫听见李忠的话,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将军不懂拒绝?这人怕是对将军存在天大的误解。想当初在边关打仗的时候,皇上连下三道诏书命将军撤军,将军都置之不理,并最终率领秦军取得了大胜。他若是不懂得拒绝,那全天下就没有态度强横的人了。
刚思及此,二人就听将军冷道:“我说要穿就是要穿,你再废话也给我滚出啸风阁去!”
李忠脸色一白,顿时噤若寒蝉。
两名侍卫暗道一声果然,却也忍不住看了那件衣裳一眼,末了在心里大摇其头:薄,真的很薄,搭在屏风上显得轻飘飘的,仿佛只是蓄了一层棉绒。这样的衣服哪里能够御寒?
但有李忠的前车之鉴,二人不敢多劝,只想着待会儿再端两个火盆过来,免得将军冻病。
然而洗完澡,换上衣服之后,薛伯庸却露出惊讶的表情。眼看属下又搬来两个火盆,他立刻摆手:“把火盆都撤了,只留下一个就已足够。别看这件衣裳很薄,但非常保暖。”
李忠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没敢说话。大公子愿意给林淡撑场面,那就撑着吧,他不管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得那样,大公子说的都是实话,而非维护林淡,因为他的额头很快就冒出一层细汗,仿佛热得狠了。
“公子,您是不是又发热了?”李忠担忧地询问。
薛伯庸看也不看他,只是冲两名属下重申道:“把多余的火盆撤了,我不冷。”
两名侍卫见将军脸色红润,眼眸清亮,绝非病重之相,而是的确有些热,这才撤掉三个火盆,只留下最旺盛的一个。薛伯庸坐在窗边,一会儿摸摸领口,一会儿捏捏袖口,竟对新衣裳有些爱不释手。
“若是边关的将士们也能穿上如此轻薄而又保暖的衣裳,那该多好。”良久之后,他叹息道。
边关将士的冬衣都很笨重,再加上几十斤的甲胄,穿在身上简直像裹了一层石头,行动力大大受到限制,上了战场,一个闹不好就会丢掉性命,但若是穿得不厚,又会活生生冻死。也因此,每到冬日,军队的死亡率都会成倍增加,令薛伯庸心痛难抑。
思及此,他立刻挥手:“把林淡请过来,我有话问她。”
少顷,一脸莫名的林淡跟着两个侍卫走进来。
薛伯庸捏着衣摆问道:“你这件衣裳是用什么做的,分明如此轻薄,却又那般蓬松保暖,若是能在军营里推广,定能救下许多人命。”
林淡恍然大悟,坦言道:“大哥,你的想法怕是难以实现。这几件衣服的夹层裹的并非棉花,而是蚕丝。秦国地处西北,罕有桑蚕,做一件这样的夹袄,耗费十分之巨,推广到军中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再者,桑蚕丝制成的夹袄经不得水洗,一入水,里面的蚕丝绵兜就塌陷了,不再保暖,平日里须小心打理才行,将士们忙于战事,又哪里分得出心神去照顾一件衣服?大哥你看,”她一边说一边掀开衣摆演示:“我在你的衣服内衬里设置了许多暗扣,这桑蚕丝内胆便是用暗扣扣住的,清洗的时候可以拆卸下来,在做工上非常精细,实在是难以推广。”
薛伯庸被林淡扯着衣摆,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却又惊叹于她奇巧的心思。
李忠这才羞愧道:“原来一件薄薄的衣裳竟然藏了这么多的玄机,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薛伯庸虽然感到有些遗憾,却也只能作罢。他认真凝视林淡,问道:“这么精巧的衣裳,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林淡直言道:“我观大哥到了冬日换上厚重的衣裳,行动就有些不便,很多次从床上挪到椅子上的时候,都差点手滑摔倒。大哥性格又倔强,不要我抱,我就想着给大哥做几件既轻薄又保暖的衣裳,方便大哥动作。偶有一日,我看见方大娘的孙子拿着一个蚕茧在玩,拍一拍脑门就想到了这种衣裳的制法。”
薛伯庸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啼笑皆非,调侃道:“拍一拍脑门你就能想到?你还真是冰雪聪明。”
“不瞒大哥,我似乎天赋异禀,入了厨房拍一拍脑门,就知道如何做菜,进了绣房拍一拍脑门,就知道如何缝制衣裳……”林淡原本是有话说话,据实以告,却没料竟把屋里的人全都逗笑了。
薛伯庸以拳抵唇,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那样明显,免得伤了小丫头的颜面,先前的那些失望,此时已烟消云散。罢了,他既已下了战场,军中的事情便无需费心,不然就有越庖代俎之嫌。只是,这些日子倒真是苦了林淡,叫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变成如今这副忙里忙外,劳劳碌碌的样子。
思及此,薛伯庸感觉周身越发温暖,心里也微微滚烫起来。他命侍卫把藏在书房里的一个锦盒拿过来,递给林淡,认真叮嘱道:“这是我收藏的战利品,你拿去玩吧。缝制衣裳耗时耗力,你偶尔做一件也就罢了,无需次次动手,有时间不如多看两本医书,我这里自然有人料理,哪里需要你来操心?”
“谢谢大哥,我不操心大哥又能操心谁呢。”林淡大大方方地接了锦盒,打开一看竟是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顿时十分喜欢,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最后一句话让薛伯庸红了脸。
“浑说什么,还不快去看书。”薛伯庸摆手撵人,似是十分不耐,等林淡走后却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确定将军对林姑娘果然不一般,要知道那把匕首是将军头一次上战场得来的战利品,是他军戎生涯的见证,平日里宝贝得很,又哪里舍得送人?他对林姑娘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而林姑娘原先是二公子的未婚妻吧?这事真是越看越复杂了……
薛伯庸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感念林淡对自己的精心照顾,早就想送她一份礼物。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头一个忆起的就是这把匕首,于是便送了出去,仅此而已。
129、神医13
眼看薛伯庸身体状况已经稳定,而自己也到了该积累经验的时候,林淡终于决定出门行医。
“大哥,我出门去了,许是下午才能回来。”临走之前,她先行去隔壁房间打招呼。
薛伯庸看见她身穿一套粗布衣裳,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子,手里拿着一串摇铃,一副出门远游的样子,眉头就是一皱,“你去哪儿?”
“我去城外的各村各寨走一走,替人看病。该看的医书我都看完了,该懂的医理和药理,我也都懂了,现在就差实践。京城里的人特别讲究,有病都去医馆看坐堂大夫,我这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医馆肯定不收,就只能去偏远的乡野走一走。那里的百姓生活条件比不上城里人,得了病大多只能硬捱过去,除非严重了才套上牛车进城。我若是主动找上门去替他们看病,再少收一点诊费,想来他们是愿意的。待我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早晚有一天我能把大哥的腿治好,大哥你等着吧。”林淡一边说一边摆手,竟就这样走了。
薛伯庸连忙喊住她:“你给我等等,你一个弱女子整日在外行走,若是遇见危险怎么办?”
“大哥,我不是弱女子。”林淡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
想起她轻松抱起一个大男人的力量,薛伯庸表情微微一滞,却还是强硬道:“你要行医我不拦你,但你出门在外必须带侍卫,否则你就给我在家待着。”
林淡见他表情坚决,只好敷衍道:“好吧大哥,我都听大哥的,你、你,跟我一块儿出去。”话落随便点了两个侍卫,转头就走,也不管人家跟没跟上来,那架势简直比沙场点兵的元帅还熟练。
薛伯庸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表情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少顷竟扶着额头低笑起来。他摆手道:“去吧去吧,随她去吧,务必把人保护好。”
被点到的两名侍卫这才拱手领命,大步追上去。
看着已经关严实的院门,薛伯庸摇头呢喃:“我并未怪你,你这又是何苦。”话虽这么说,但他冷硬的心,却早已被这倔强的小丫头攻陷了一角,变得柔软起来。
林淡走后,院子里显得格外安静。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在书房里念书了,嘀嘀咕咕的背诵声时不时传出来,像一大群蜜蜂在嗡嗡叫。薛伯庸曾抗议过几次,她习惯性地答应下来,到了后面又会忘记,背书背出声音仿佛是她的习惯。及至现在,薛伯庸竟也习惯了她的习惯,这声音忽然消失了,他反而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他让李忠把自己背到外面晒太阳,叹息道:“小丫头今天早上没问我中午想吃什么菜。”
李忠下意识地答道:“林姑娘说她下午才能回来,中午的饭菜是方厨娘做。大公子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厨房说一声。”
薛伯庸意兴阑珊地摆手:“不了,我什么都不想吃。”
见大公子表情抑郁,眉头紧皱,仿佛又回到了刚受伤那会儿的样子,李忠连忙说道:“要不小的现在就把方厨娘叫过来,问问她今天小厨房进了什么新鲜食材?”
“不用了,过午再说吧。”薛伯庸依旧没有兴趣,只是盯着院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往早饭刚吃完,林姑娘就引逗着大公子把中午想吃的菜点好了。今天林姑娘不在,大公子菜也不点,还说午饭得等到过午再说,这摆明了是不想吃东西的节奏!李忠越发紧张起来,壮着胆子丢下一句“我去小厨房看看”就跑了。
薛伯庸闭上眼睛,表情有些寂寥。尽管他身边围满了侍卫,尽管在这院墙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仆妇伺候,可他忽然之间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过了一会儿,李忠便跑回来了,焦急的表情已被满面笑容取代,“大公子,您肯定没想到,林姑娘走的时候在灶台上炖了一锅牛肉,等到晌午肉就炖烂了,您正好能吃。我方才闻了闻,那滋味简直绝了,若非我手捂得快,口水都会滴进锅里。也不知林姑娘放了什么调料,不掀开锅盖便罢,一掀开,满厨房的人差点被熏醉,我从来没闻过那么香的牛肉!”
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薛伯庸,此时已扭过头来认真听他说话,漆黑的双目不断闪烁亮光。他这才想起,昨日入睡的时候,小丫头曾跑到他房里来问他最近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他当时随口说牛肉,却没料这道菜她今早走的时候就炖上了。
走了还担心大哥的午饭没有着落,这小丫头……思及此,薛伯庸以拳抵唇,极力遮掩自己高高翘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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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淡临走的时候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清楚了,完全不用担心大哥那里会出问题。她雇了一辆牛车,缓缓朝城外驶去,眼看城门在即,便对两名侍卫说道:“我是为了安抚大哥才答应让你们跟来,但其实我一个人就可以应付所有突发状况。你们跟着我也无事可做,不如帮我去寻找一个人。”
两名侍卫一言不发地坐在车棚外,完全不想搭理她。
林淡也不生气,继续道:“你们帮我寻找与大哥的症状一模一样的人,都是摔倒之后双腿瘫痪的,找到之后把那人的地址告诉我,我去医治。我没有经验,不好随意在大哥身上下针,想找一个类似的病人诊治看看。我告诉你们一句实话,林朝贤是我的曾曾曾……祖父,我家祖传的玄济针法或可治好大哥的双腿。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条生路,请你们务必重视。”
抱着佩刀闭眼假寐的两名侍卫猛然睁开双眼,朝车里看去,却只看见一层竹帘。
“林朝贤是你的祖辈?”二人齐齐开口,语气慎重。
“自然,这事大哥也知道。”林淡掀开竹帘,追问道:“这个忙你们帮是不帮?”林朝贤的医术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但他留下的医书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一本,于是乎,林家人才隐匿起来,不敢随意宣扬,唯恐保不住这份传承,反而彻底坏了先祖的名声。
林家祖传的针灸之法和推拿之术,均要辅以内劲才会见效。没有内劲,医者一针扎入死穴,病人就会立刻咽气,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也因此,林老爹明明身怀家传秘籍,却不敢学,只钻研了最简单的跌打损伤之术,实属无奈。
其中内情,两名侍卫并不知晓,也无意打听。他们只知道,任何一点治好将军的希望,他们都必须抓住,于是立刻点头:“可以,这个忙我们帮了!城里人多,我们先在城里找,若是没有,再去周边的乡镇。”
“那好,你们就在这里下车吧,酉时我们准点在西城门汇合。”林淡敲了敲车辕,示意车夫停下。
车夫是个大老粗,什么林朝贤,什么玄济针法,他一概不知,即便他知道并宣扬出去,林淡也不惧。她有自信解决任何麻烦。
两名侍卫下车之后把腰间的令牌亮给车夫,警告道:“这是薛将军府的小姐,你定要把她全须全尾地送回来。你家在何处,有几口人,我们清楚得很。”
车夫诚惶诚恐地答应下来,等两名侍卫走了,背后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早知道这几位客人来头如此大,他就不接这单生意了。
“走吧,有我在,路上不会出事的。”林淡摆摆手,语气平静,完全没意识到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位置已经被她完全颠倒过来。
其实薛府也有马车,但装潢都很华贵,不适合在乡间行走。再者,若是府里人需要动用马车,就得去薛夫人那里报个备,如此,林淡的计划还能不能成行都是个问题。薛夫人可以容忍她留下照顾儿子,不见得能容忍她去当一个行脚大夫,给薛家丢脸。
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林淡对处处讲究体面的薛夫人十分不喜,若非原主留下的孽债必须由她来还,她早就甩手走人了。
车夫被小姑娘强横的态度逗笑了,紧张的心情瞬间松懈下来,抖着缰绳赶着牛车,缓缓驶出城门。
林淡把藏在竹篓里的一套银针和一个人形木偶取出来,抓紧时间练习针灸之法。她已极力控制住内劲,却还是在入针的时候略微失了分寸,暴虐的罡气顺着针尖汇入软木,瞬间炸出一个小小的空腔。
只听“噗”地一声闷响,雪白木屑从空腔里喷出,洒了林淡一脸。所幸这套银针的材质十分特殊,能够承受内劲的摧折而不断裂,否则她连吃饭的家伙都会一并毁掉。要是把木偶换成真人,可想而知,现在洒她一脸的就不是木屑,而是鲜血和碎肉。若是不能控制好内劲地输入,这套针法就只能杀人,而非救人。
是以,她刚才对车夫说的那些话也不算夸张。只要手里拿着一根针,她便可以遇人杀人,遇佛杀佛,完全不怕踏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