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城卫宅,演武场正中演武台上,一男一女正在激烈交锋。
身材高挑的女人比男子瘦了几圈,却次次以拳撼拳,展现出不逊色与高状大汉的力道。看似势均力敌,实则——
卫云倾一闪身躲过一掌,飞起一脚将大汉踹到台下,一撩垂落眼前的长发。
“用兵器。”
燕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趴在台上目光哀怨,“将军什么时候突破到一等中了?”
卫云倾眼中带了些得意,勾唇道:“与云国大战结束后。”
“将军太过分了。”燕虎直接往地上一躺,摆手道:“不打了,以前就打不过,现在只能被揍。”
卫云倾走过去轻踹了一脚,“是谁整天嚷嚷着说一定要追上我?起来继续。”
燕虎任踹就是不起,咕噜噜滚到了一人脚边。
游剑垂眸,讥讽道:“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不自量力了?”
燕虎一个打挺站起来,咬牙怒道:“将军我打不过,但你肯定是我手下败将!”
两人目光交锋,眼看就要打起来,一边突然传来少女声音。
“来喝茶,还有牛肉脯哦~”
这两人跟上辈子有仇似的,时不时就要用几乎搏命的方式打一场。不过这宅子里有两个能阻止他们的人,一个自然是他们的将军,一个便是林夕。
这会林夕唤了,将军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抛下他们先去喝茶了,再打也没意思——
两个身高傲人的大男人小孩似的互相冷哼一声,扭头飞快走去了一边休息处。
卫云倾接过茶杯,笑着看了两人一眼便看向林夕,“那病秧子还没醒?”
“没呢,陈太医说云公子此次精力体力都耗损过大,那奇怪的毒都被引出来了……”林夕托腮一脸担忧,“不过射射箭就能昏迷这么久,那床……”
“林夕!”
游剑和燕虎同时开口惊呼,难得的默契。
卫云倾神情淡漠,“同陈太医说,让那病秧子活着就行……让你去套侍书的话,问出什么来了没?”
林夕耸肩道:“没,这几日他家王爷不醒整天魂不守舍的,问什么都语无伦次,我还以为能趁机问出什么,结果这小少年比我想象的嘴更严呢。”
“也不用着急,反正没这么快再攻云国。”
……
离了演武场,卫云倾便去了书房,直至深夜才在游剑的提醒下放下了手中文书。
“不用跟着我,回去睡吧。”
游剑应是退下。
卫云倾独自走回房间,在路过一处院子时顿住了脚步。这是最靠近主院的院子,云宣巍主仆二人便住在此处。
那病秧子,昏迷地也太久了……
这般想着,卫云倾踱步入院,推开了一扇里面还亮着烛火的木门。行步无声,未惊动一旁打盹的侍书,走到了床边垂眸看去。
这男人的脸色从未好看过,然而笑起来时的明艳能恍得人忽略其病容,而他常带笑意。只是现在,昏迷着的男人面色惨白透着死气,不禁让人怀疑这躺着的人究竟是不是个活人。
卫云倾下意识将手探到了男人颈侧,摸到了微弱又确还在跳动的脉搏。若隐若现,似随时会停下。
卫云倾曲起指节,拉下了盖到男人下巴的被子,他细长的雪颈因此暴露。如纸苍白的肌肤上,那颗殷红的小痣分外显眼,攥住了卫云倾的所有目光。
她眼神晦暗。
反正这病秧子也快死了……
这般想着,她抬手轻按了上去。然而指尖下的喉结突然一滚,男子慢慢睁开了眼,那眼中茫然,愣愣地看着卫云倾,须臾朦胧便褪去,浮上了狡黠的笑意。
“殿下。”
太久没出声导致嗓音沙哑,短短两字,音调缠绵。在昏暗的室内响起,连卫云倾也是一阵恍神,结果便是让男人那可怜的力道拽得倒下。
常年习武的反应让卫云倾及时回神,目光一凛两手撑在了男人耳边。未竖起的长发如绸散下,铺散开来,与男子散于枕上的黑发交织。
四目相对,女子冰冷,男子带笑。
这颇大的动静终于惊醒了侍书,然而他看着床上的两人,别说开口了,动都不敢动一下。无措地想着——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可王爷身子还虚弱,是不是不太好……
云宣巍按上自己的喉结,“殿下很喜欢这颗痣吗?”
卫云倾眯眼看了他一会,开口声音低沉,“想将它捏碎,连你的喉咙一起。”
“殿下又在吓我。”
“不是吓你。”
确实不是吓他,他本还昏昏沉沉,感觉到杀意才强逼自己清醒过来,云宣巍细细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容颜。明明是征战沙场之人,肌肤却极白,并非他的苍白,而是莹润如玉石一般,毫无瑕疵……
不……
女子眼下也有一颗痣,殷红的颜色,如同血泪……
感受冰凉的指尖触到自己眼下,卫云倾眼神彻底沉下,抓住了男子纤细的手腕,捏紧,拉开。
“别碰。”
冰冷的一句。
卫云倾为额冒冷汗的男子接回了脱臼的手腕,然后起身脚下生风离开。
“王爷!”
侍书跑来,惊慌地看着一片白皙上刺目的青紫,咬唇眼中又带微怒,“将军怎能突然动手。”
怒意之外,还有后怕。
刚刚卫云倾一瞬爆发的气势……
“看来是我惹怒她了。”云宣巍坐起身耸肩笑道:“只是手腕脱臼而已,没死算好了。”
“将军着实太可怕,王爷……要不我们还是离将军远一点。”
云宣巍并未接话,只道:“拿杯水来。”
右手虽被接回去了,但依旧在隐隐作痛。云宣巍便将左手从被窝中拔出,飞快握上了杯壁温热的茶杯,缓缓饮尽叹道:“卫国还真是冷啊。”
侍书点头道:“是啊,明明是秋天,比云国深冬还冷。”
“我们没带什么厚衣服吧,还有暖手炉也没。”
“陛下几乎是将我们赶出来的,自然不给我们准备的时间。”
“明日去买吧。”
“……好的!”侍书脸上带了喜色,在这宅子里他总怕触怒将军,又好奇卫国模样,早想出去看看了。
“我也要去。”
“可王爷身体……”
“这破烂身子再养也是一个样。”
“好吧……王爷出去散散心也好。”
“叫上卫云倾一起。”
“好……”侍书一愣,傻傻看着自家王爷,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道:“王爷您说什么?”
云宣巍笑眯眯道:“叫上卫国长公主,骁狼大将军卫云倾一起。”
侍书的嘴跟脱水的鱼一样无声开合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将军怎么可能……”
“你去问问,她若不愿就算了。”
侍书应声,第二日却在卫云倾房门前踌躇不前,被走来的林夕看见。
“小少年,你有事找殿下?”
侍书瞬间跟找到救星似的,飞快同少女说了王爷的打算。
林夕眼前一亮,“云公子想和殿下一起出门啊。放心,交给我!午时你带云公子去门口!”
在侍书心中,少女就是卫国对他们最友善的人,听见这话,他当即开心应是。然而如少女所说,午时到门口时,看见卫云倾皱起的眉心中一咯噔。
想找林夕求助,却发现少女缩在角落,就差没把自己挤进门缝。
卫云倾无奈叹了口气,“你若想带这病秧子一起,该备辆马车。”
“对!马车!殿下您再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林夕从角落跳出来飞快跑远。
云宣巍走到卫云倾面前,笑道:“其实不用马车,我第一次来卫国,也想……”
卫云倾打断他,“你走的动吗?”
云宣巍笑容一僵,“不走太快还是可以的。”
“我不愿等……”话语一顿,卫云倾低头看了眼。
两只同样白皙的手交缠,又同样的纤细,粗略一看会让人分不清哪只才是女子的手。细看才分辨的出来,属于男子的那只瘦到骨节分明,白到近乎透明,可见皮下青色。
比女子的大,没有以强势的姿态包裹,而是虚虚握着,冰凉的指尖下意识在女子温暖的掌心划过。
“这样殿下就走不快了。”
男子漂亮的眼尾挑起,宝石般的黑眸中藏着小小得意。
然而明明是一只娇弱的狐狸,却总仗着自己的伶俐挑衅猛兽……
卫云倾轻嗤一声,也没甩开男子的手,大步流星走出已打开的大门。没走多远停下,看向不过这几步路便跟的脸红气喘的男人。
“走不快?”
云宣巍一愣,须臾失笑道:“走得快,是我低估殿下了。”
有点似对调皮孩子的宠溺语气,卫云倾听在耳中,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幼稚,脸色一黑甩开了男人的手。
适逢林夕带着马车与车夫过来,她一撩衣摆一步跨上马车。
还在车下的云宣巍对追来的侍书道:“她比我想象的可爱。”
“可爱?!”侍书跟听到什么极可怕的事似的,吓得脸色煞白,颤着声道:“可怕才对吧。”
云宣巍笑着掐了一把少年肉肉的脸颊,“你还小。”
说完在林夕的搀扶下慢慢走上脚踏,撩开车帘走入车厢。
侍书看着王爷的身影消失,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你生气了?”
听着车厢内传出的声音,侍书欲哭无泪。
他就是在不安这个,王爷是在撩虎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