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放着一炉熏香,香味淡淡,并与世面上的熏香大大不同。
此间是一处密室,除了密室主人和相关人士,其他人都不知道。
此刻坐在主位的锦衣中年男人,手上执一茶杯,杯口贴在他唇边,只轻轻啜一口,他眉眼微微舒展,放下茶杯,才说:“你确实查到那唐家小子被人包了一个月?”
跪在下首的男人,五十开外,正是这三乡县万年县令王陂。
他头触在地上,声音发出来有些闷。
“大人,小的的确有确凿消息。兰香阁的老鸨子是自己人,我特意命她看管好那唐家小子,务必让他说出那批宝藏的下落。”
被称作大人的中年男人,眉头又皱起,复又松开。
“可查到对方是什么人?你不是说这几年根本没人能近的了那小子的身,怎么这人一来,便可以包养了?”
当年之所以留了这小子一条命,还不是为了那宝藏,可惜,他们派了不少人去亲近那小子,却都铩羽而归。
哪里想到,不过是外来的人,竟然轻易就能将人弄出那个破屋。
王陂(bei)擦了擦额头的汗,想了想,才说:“听老鸨子说对方是个财大气粗的贵人,一出手就是百两黄金,想必唐家小子是觉得这人很有钱,可以当成靠山?”
他也唯有这么想,才想的通。
中年男人眸中闪过一道微光,似乎是又想到什么,站了起来。
“给我看紧了唐家小子,切莫让人救走。你再派人查查那个外来人的背景,就算我爹是当今陛下的岳丈,我们也得格外小心。”
王陂头都不敢抬,只是用力贴着地皮,一径的连连称是。
中年男人转身从来处出去了,地上趴着的王陂这才抬起头来,已是满头大汗。
想这人可不是吃素的,为了钱财权势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他这么想着,赶紧连滚带爬的从另一个门出去了。
兰香阁里,月院。
慕容歌羽已经请了大夫给唐近宜看病,本也不算是非常狠毒的毒,所以,只需要月余就能将毒清干净。
范余与大夫取了药回来,慕容歌羽亲自熬药,再喂了唐近宜吃了。
看着吃了几日药,脸色渐渐红润的唐近宜,慕容歌羽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唐近宜则是因为了解了慕容歌羽的情况后,一方面心疼她,一方面也为她骄傲,所以再没提让她走的话。
今天,天气格外晴朗,门外吹过一丝丝凉风。
唐近宜不耐总在床上躺着,便要下地走走。
慕容歌羽哪舍得拒绝他的要求,给他披了一件披风,便扶着他下了地。
门口阳光最足的地方摆了一张大躺椅,足够两人坐在上面。
这是慕容歌羽让范余出去买的,想着的就是等唐近宜病好了,两人可以坐在这里乘凉。
扶着唐近宜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看他额头冒出细密汗珠,她便扶着他上了台阶准备歇一歇。
扶着唐近宜坐在大躺椅上,她自己也坐在了他旁边。
入住月院后,慕容歌羽便换回了女装。
至于月院的仆人,范余都打发去外面伺候了。
这里,除了范余,便没有外人了。
“小羽,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唐近宜倚在椅子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和靠在自己身上,好似无骨的人聊天。
慕容歌羽身子绷了下,又恢复放松状态。
“近宜,等这里的事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她握着他的手,有意无意的翻看着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么瘦,与此前的皮包骨好一点的是摸起来有点热乎气了。
唐近宜垂眸看着她的头顶,他早知道她不会留下的。若是前几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她走,可是如今,他,并不想连累她呀。
“小羽,哥的身子已经坏了,虽然能把毒解了,可是大不如前,我不走了,留在这里挺好的。”他的语气里带了笑意,只是眼中却有种深深地绝望。
慕容歌羽停住翻着他手指头的动作,忽然低低的笑了。她笑的有一些凄凉,又有些决然。
“近宜,近宜,若是你不走,我回来又有何意义呢。你放心吧,若是你不走,我也会留下。若是有人不让你走,我便把人铲除,也要带你离开。”她虔诚的将他的手贴在唇边。
他就是她的心,丢失了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心,又怎么能容忍人再次将这颗心夺走。
经过那一日的闲谈后,慕容歌羽似乎就忙碌了起来。
白天,她陪着他吃完了早饭,喝了药后,就会吩咐范余守着唐近宜,不许任何人靠近。
她自己则是悄然出了月院,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等夜半,她才会回来。
而回来后,她必然是会到唐近宜的屋里。
唐近宜不等到她回来,也不会睡。
后来的几日,慕容歌羽甚至会睡在唐近宜的屋里,若是夜半,有人经过这屋外,便会听到一些极为细腻,让人耳朵泛红的声响。
这日早上,慕容歌羽又是早早就醒了。
从纸窗的窗棂照进来的阳光,洒在地上,暖暖的。
被子盖在彼此身上,慕容歌羽轻轻动作,趴在枕畔看他。
她的近宜长的真好看,这么些年,她见过很多长的好看的男子,但都不能让她心动,牵念,唯有他,让她牵肠挂肚,却又让她害怕相见。
他睡着时,也还是那么安静。
他的眉目清俊,嘴唇红润。
她盯着他的唇,忍不住俯过去又亲了下。
她的动作轻柔,却还是惊动了他。
他轻轻睁开眼睛,看到身边人的时候,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
自打那日夜半,她回来,便留宿在他房内。
初始,只是相安无事,后来,不知她受了什么蛊惑,偏要与他……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她又是他心爱之人,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也不知怎么的,两人便真的做了那夫妻之事。
如今,再说放她走的话,他是真的舍不得了。
更何况,他真怕放了她走,万一她有了他的孩儿,他必定是要后悔的。
所以事情到了现在,真的是扯不断,理还乱。
“近宜,我真是百看你都不厌。”她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让正陷入沉思的男人愣了下。
随即,他脸又泛红。
她看着他的红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不知他俩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两人起床后,范余已经将饭端着走了进来。
范余也是一男子,因跟随在慕容歌羽身边日久,对于这些细致活儿,倒也手到擒来。
“将……公子,唐公子这里应该没事,不如让我跟你一起出去查……”因为一直喊将军,这一时半会改口还不习惯,但好在他反应的快,迅速改了口。
只是日日扮演护卫的角色,让他有点无聊,所以这才在慕容歌羽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唐近宜因为范余的话,抬头看了眼慕容歌羽,他一直不知道她回来到底因为什么,这些日子,两人朝夕相伴,也让他忘了问。
“让你留下,你就留下。我最近几日查到夏方频繁往来于三乡和京畿,想必他爹也有了些动作。再过几日,便是夏老头的寿辰,那夏方一定会有行动。”慕容歌羽淡淡说道,也不避讳唐近宜。
“这……”范余目光闪了闪,到底没再说什么,直说:“属下知道了”,便退了出去。
门里,只剩下了唐近宜与慕容歌羽。
慕容歌羽给唐近宜盛了碗小米粥,放在他跟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刚要喝,又发现他没喝,只是盯着自己。
她这才放下了碗筷,她目光了然,想他不知道原因,就不会喝。
“近宜,我这次来,除了要接你走。还有个秘密,就是查一个人。我想,你多少会有一点了解。那人叫夏方,其实,也不仅仅是查他,而是他爹夏祖荫。这夏祖荫如今是当今皇帝的岳丈,只是这人并不安守本分。几次陷害忠良,收受贿赂。皇帝陛下对他也有诸多不满,只因为没有证据,无法将他定罪。陛下着我回乡查案,我又听说了唐家的事,所以才……”也许这是许多日来,两人头一次敞开心扉谈的一次话。
唐近宜先是因为听到这些愣了神,随后又大为震动。
若是按照戏文里的说辞,她就是御史了,是皇帝派下来替天巡狩的大官。
他既感觉震惊,又觉得内心震动。
原本,他还怕牵扯到她,如今,她却是为此事而来。
他眼睛发红,真的是太好了。
“你……”他忽然又想到自家的被迫害,那夏方并不是个普通的坏人。
“你还是走吧,别查了,那人只怕你对付不了。”想起他的小爱人,虽已是将军,却也只是个镇守边疆的将军,朝廷里勾心斗角,她哪会,万一弄不好,只怕命都会搭进来。
就算是御史又怎样,强龙也压不了地头蛇。
慕容歌羽听了他的话,既感动,又有些心疼他。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说:“近宜,哥,我离开这么多年,经历了太多,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去边疆?朝廷内的尔虞我诈,我早就经历过了。你放心,我能至今还是镇国将军,带着这个头衔,是因为我曾救过当今陛下。他既然派我来,又怎会任我出事。”
唐近宜因为她这么几句话,既惊又喜。
只是惊喜过后,他忽然又想到她说救了皇帝,那又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
他紧紧回握她的手,低声说:“小羽,答应我,一旦有危险,就赶紧走,别管我。”
慕容歌羽眼中有了水光,她这个傻哥哥,怎么还是这么傻。
她俯过身来,吻住他的口舌。
吻的他快要不能呼吸,才放开他,她声音里带了些沙哑:“傻近宜,若是能放任你不管,我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唐近宜被吻的脸红,心跳,又听到她的低语,心中既苦,又甜。
如今,他能做的便是不当她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