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去秋来,几个月后,天气已入秋。
大芜和大岳的军队已占领了整个黎州,两国大军就驻扎在黎州的州府。
黎州州府是个一个繁华的大城,安置军队的军营很大,从军营的东门到西门,要走大约两里路才能到,大岳**队住在营东,大芜**队住在营西。
军营外是一条老街,叫营门口,这条街白天有很多卖菜的摊贩摆出来成为一个菜市场,晚上菜贩收摊后,又有很多小吃摊贩和小饰品摊贩摆出来成为夜市,所以这营门口不管白天黑夜都热闹非凡。
大芜国士兵平日里操练结束后,便会有组织有纪律地去黎州府各个大街巡逻,遇到老街有路面不平坦的,或是老桥年久失修的,还会抽空帮当地百姓修桥补路。
而大岳国的士兵则是又犯起了老毛病,起初只是偷百姓的东西,岳蟠沉迷在幻影阵里,对士兵也疏于管教。大岳国士兵见岳蟠不过问,便更加明目张胆地在城中又抢百姓财物,又调戏良家妇女。
陈硕臻见大岳国士兵屡教不改,于是只好又去找岳蟠。
说来也巧,这天岳蟠见天气好,天高云淡,秋风拂面,便叫盛单将幻影阵布在屋外的小花园里,他就坐在小石凳上,看着假陈硕臻给自己斟酒,陪着自己赏落叶。
陈硕臻不知岳蟠的小花园里布下了幻影阵,她从大门口进去,绕过照壁,一眼就看见了岳蟠正坐在屋前小花园的石凳上喝酒,正欲走近,眼前的景象却慢慢变了样。
小花园里的花开得格外旖旎,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她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岳……”她睁开眼,哪里有岳蟠的影子?那石凳上坐着的分明是郁太傅!
“郁太傅!”她快步走过去,唯恐错过每一次见到他的机会。
岳蟠也愣住了,眼前竟然出现了两个陈硕臻,他脑子里一激灵,内心已猜到了个大概。
于是小声吩咐假陈硕臻退下。
那假陈硕臻在岳蟠面前似乎脾气秉性永远都是那么温柔,言听计从,唯岳蟠马首是瞻。
假陈硕臻消失后,岳蟠站起来,看着另一个陈硕臻向他走来,目光深情而又炽热地看着自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陈硕臻看着眼前的郁太傅,温柔浅笑,令人如沐春风。
上次回京城郁太傅客气拘礼的样子让她觉得心寒,而现在眼前这个温暖的笑容真的让她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道:“郁太傅,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岳蟠听得真切,郁太傅!之前贾三娘说陈硕臻要嫁给自己的老师,他还以为是听错了,如今听见陈硕臻亲口呼唤,于是便确定了。
关于那位郁太傅,岳蟠也是有印象的,在大芜国做质子的那几年,跟着皇子和公主一起学习,教文的就是郁太傅。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岳蟠闭上眼睛想了想,记不清楚脸了,只记得那人喜欢着一身白衣白衫,看起来的确颇有些飘逸的气质,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伤了臻儿的心,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岳蟠唤了她一声:“臻儿。”
这一声亲切的“臻儿”让陈硕臻瞬间破了防,泪水如决堤的潮水一般,汹涌而下。
岳蟠从未见过如此动情的陈硕臻,他冷着脸将她拉进怀里,痛苦地闭上眼,心想,如若臻儿心里的男人是朕,朕一定不会让她这般伤心。
“郁太傅,你娶妻是有苦衷的,对不对?”陈硕臻仰起头看着他问道。
岳蟠点点头,答道:“对。”
“郁太傅,有没有喜欢过臻儿?”陈硕臻哭得梨花带雨,却忍不住又问。
岳蟠答:“有。不是喜欢,而是深爱。”
岳蟠看着自己深爱着的那张脸近在眼前,他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吻印在她的唇上,但又突然想起陈硕臻曾经拒绝他时说过的那句话,“如若你对我用强,我情愿一死!”
想到此处,他捧起陈硕臻的脸,仔细地给她擦拭干净脸上的眼泪。然后伸手一掌劈在陈硕臻的后脑勺处,陈硕臻立刻晕了过去,整个人瘫软在岳蟠的怀里。
岳蟠摸了摸腰间揣着的破阵符纸,周遭的幻影便慢慢消失了,他打横抱起陈硕臻大步向门外走去。
他抱着昏迷的陈硕臻,穿过营门口菜市场,路边逛街买菜的大妈大婶老太太纷纷指指点点,脸上显出鄙夷的表情。
岳蟠起初并不搭理,抱着陈硕臻继续往前走,路人见指指点点并没有让他退缩,脸上甚至连一点不好意思都看不见,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嚼舌根。
“哎哟,真不害臊啊,这可没眼看啊。”路人甲。
“真是世风日下啊,这男女授受不亲啊,还敢明目张胆地抱着走啊。”路人乙。
“这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敌国就是敌国,男男女女就是毫无礼节,果然风气跟我们楔国不一样哦。”路人丙。
“看那个女的,平日舞刀弄枪,在男人面前就会装柔弱,呸!”路人丁。
听着那些长舌路人一个个阴阳怪气的话,岳蟠越走越愤怒,他的脸上渐渐笼上了一层寒气。
穿过菜市场后,他正巧迎面碰见贾三娘,贾三娘跑过来关切地问道:“三公主这是怎么了呀?”
岳蟠将陈硕臻交给贾三娘,“她身体不适晕倒了,先交给你,照顾好她。”
贾三娘试了试,打横抱是有点困难,于是拦腰扛起陈硕臻往住处走去。
岳蟠见贾三娘扛着陈硕臻走了,他转身疾步走出了营门西,“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魔魂剑,面露杀气向菜市场走去……
“啊!杀人了!”
“杀人了!救命啊!”……片刻之后菜市场里传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硕臻昏昏沉沉的,被一声高过一声的呼救声吵醒,她气若游丝,小声说了一句:“放我下来。”
贾三娘说道:“三公主你醒了,还未到住处。”说完慢慢将她一放下来,让她靠着墙边坐着。
陈硕臻渐渐恢复了力气,“发生什么事了?”说完她便勉强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军营外跑去。
军营里其他人也都听见惨叫声了,纷纷都往外跑,想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大家跑到外面,向菜市场一望,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陈硕臻见岳蟠提着魔魂剑,那剑身通体泛着红光,岳蟠浑身是血,见人便杀,就这一会儿工夫,岳蟠已血洗菜市场,整个营门口老街上尸横当场,血流成河。
崔将军闻声赶来,急忙上前制止。岳蟠红着眼,像疯魔了一般,谁都不认识。
疯魔了的岳蟠,崔将军根本打不过,几招魔魂剑气便使得崔将军受了重伤,吐了几口鲜血便昏了过去,众将士赶紧上前扶起崔将军。
陈硕臻眼看岳蟠杀光了营门口老街所有的老百姓,这时,菜市场尽头一个孩子在哭着找娘,陈硕臻飞奔过去,在岳蟠的剑砍下的一瞬间一把抱住了孩子。
岳蟠认出了陈硕臻,便收回剑,不再碰那个孩子,但他还不解气,转身将那些尸体的嘴巴撬开,将他们的舌头割了下来。
此时大岳国的士兵也闻声从营门东出来了,岳蟠吩咐道:“来人!将所有人的尸体扔到乱葬岗!他们的舌头全部割下来,挂在军营的外墙上,传令下去,谁要是再敢妖言惑众乱嚼舌根,这就是下场!”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岳蟠回到住处,魔魂剑已隐去红光,他站在屋外的小花园里,仍然神色阴鸷,用绸布擦拭着魔魂剑上的鲜血。
陈硕臻怒气冲冲地追来了,她质问道:“岳蟠,你为何要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岳蟠看着魔魂剑,回答道:“因为他们该死。”
陈硕臻说道:“你作为一国之君,理应爱民如子,你却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天理难容!”说完“刷”的一声拔出惊鸿剑,剑尖指着岳蟠的喉咙。
岳蟠冷冷地看着陈硕臻,说道:“臻儿真是正义凛然啊,那帮百姓手无寸铁吗?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比兵器还锋利。朕是在滥杀无辜吗?他们之中无一人是无辜的。”
陈硕臻又说道:“你大岳国的士兵在黎州府抢夺百姓财物,你也丝毫不加管束,你这样的皇帝,如何以德服人?”
岳蟠仰起头闭上眼,说道:“朕累了,你走吧。”
陈硕臻用剑指着岳蟠,说道:“今日你必须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
岳蟠睁开眼,脸上又是一层寒霜,他看着陈硕臻那正义凛然的脸,冷笑一声,说道:“陈硕臻,你真当你自己是在维护正义么?朕的大岳国士兵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怎么了?这就是战败国的国民应有的下场,大岳国士兵抢到什么,什么就是战利品!”
陈硕臻听不下去了,“刷”地一剑刺向岳蟠,岳蟠轻轻偏了偏头,那剑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一条伤口,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岳蟠的怒火也被点燃了,他怒道:“陈硕臻,这是你第三次用剑指着朕!朕贵为一国之君,已给你留足了脸面,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硕臻不再说话,惊鸿剑又呼啸着刺了过去,魔魂剑红光大盛,岳蟠握紧了魔魂剑,似乎在与那把剑融为一体,他见招拆招,和陈硕臻打斗了几十个回合始终隐忍克制,不愿意出杀招。
因岳蟠心有忌惮,怕剑锋伤着她,最终陈硕臻一脚踢在岳蟠的胸口,将岳蟠踢倒在地,他“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陈硕臻见岳蟠败了,也不再为难他,只是冷冷地挥剑割下自己衣服一角,说道:“你我二人从此割袍断义,不相往来!”
说完转身离去,岳蟠大声喊:“臻儿!”
陈硕臻不在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硕臻,你给朕回来!”
“啊!!!”
岳蟠发疯般的嘶吼,他挥起魔魂剑,用力一劈,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照壁被他的剑气震碎了,那些砖石轰然倒地。
陈硕臻在大街上听见巨响回头看了看,她心里也明白,岳蟠刚刚和自己打斗分明是让着自己,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二人的关系是再也,回不去了。
陈硕臻心想:“抱歉岳蟠,就让你认为我对天下人皆宽容,唯独对你苛刻吧,我不愿你为了我与天下人为敌,我也不愿你为了我走你不想走的路,你的爱太过浓烈,而我想要的只是细水长流久处不厌,这样的爱情你给不了。”
岳蟠的随从听见声响跑出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照壁,关切地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岳蟠怒道:“滚!”
那随从却并不滚,他看了看岳蟠脸上的伤,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双手递上,并说道:“皇上请恕卑职多嘴,这种女人天下多的是,何必……”
岳蟠忍无可忍,将剑尖指向随从,问道:“朕一直想问你,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何时时刻刻都在挑拨离间?”
那随从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紧紧捏着手帕,颤抖着声音说道:“皇上明鉴,卑职只对皇上忠心啊。”
岳蟠手中利剑一挥,那随从立马发出“啊!”一声惨叫,他的胳膊被岳蟠砍了下来。
岳蟠看着他,说道:“还不说实话?腿也不想要了?”
那随从赶紧说道:“我说我说!求皇上开恩,饶了卑职吧!”
岳蟠冷冷看着他,“如实招来!”
随从说道:“卑职是奉了太后之命,如若不听从,太后便会杀了卑职啊……”
“太后?”岳蟠不可思议地看向随从。
那随从见岳蟠不信,赶紧说道:“卑职不敢撒谎,太后不想让您碰任何女人,她说……她说……”
岳蟠追问道:“她说什么?”
随从吞吞吐吐地说道:“她说……先皇是她唯一的夫君,可那个男人碰了别的女人就该死,她还说,说是同样的道理,您是她唯一的儿子,所以必须只属于她一人。”
岳蟠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竟然从来不知自己的母后是个占有欲如此强烈的女人。
随从又说道:“皇上,卑职对皇上绝无二心啊,只是不让你在外面碰女人而已。”
岳蟠仔细想想,这随从除了挑拨他与陈硕臻之间的关系,也确实没有加害过他,于是将他扶起来,说道:“你将你的断肢捡起来,跟朕进屋。”
那随从听话地捡起自己的胳膊,跟着岳蟠进了屋。
岳蟠说道:“朕学过一门法术可以将你的断肢接上,朕再用易容术将你改头换面,让你重新开始,你可愿意?”
随从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只要太后不认识卑职,从此以后卑职一定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唯皇上马首是瞻。”
岳蟠说道:“你的断肢接好后,你再去找一具尸体,朕将他易容成你的模样,给太后送回去,一来是让她知道你已死,从此以后不能再受她控制,二来,朕要敲山震虎,杀杀她的威风,让她知道她掌控不了朕。”
随从答道:“遵命!”
岳蟠看了看那随从,说道:“朕希望你对朕忠心耿耿,以后你便改名叫耿忠吧。”
耿忠磕头谢恩,“谢皇上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