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之后没几天,麻烦事又找上门来了。
这天听完喻老师的课,陈硕臻合上书,杨鹤童凑过来说:“老大,我帮你打听到了,之前郑帛之所以愿意跟你私了,是因为原本喻老师是要被教育局提拔起来当系主任的,结果校长想把他的什么亲戚调过来当系主任,后来喻老师就自愿放弃那个系主任的位子了,以此为交换条件叫他们父女二人放过你。”
陈硕臻说道:“我不需要他帮,我自己能解决……”
杨鹤童说:“你?你能怎么解决?”
话刚说完,校园广播站就传来了声音:“请文学系陈珍儿和杨鹤童两位同学,下课后到校长办公室一趟。”然后又复述了一遍。
收拾好书本的喻老师也听到了广播,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陈硕臻,陈硕臻也正好抬头看向喻老师,两人都有不祥的预感,互相看出了对方脸上的担忧,只有杨鹤童没心没肺地问了陈硕臻一句:“叫你去干啥?领奖啊?”
陈硕臻真是佩服杨鹤童的这种对危机反应迟钝的性格,白了他一眼说道:“领啥奖领奖,还有你呢,叫你一起去。”
杨鹤童一脸懵,“我没参赛啊。”
陈硕臻笑出了声,说:“你忘了前几天咱俩一起打了小混混啊?”
杨鹤童抓了抓后脑勺,恍然大悟,“哦,有我有我,路见不平助人为乐!走吧走吧,不领奖,得个表扬也是好的。”
陈硕臻和杨鹤童一起向教室外走去,喻老师在门口等着他俩,说:“陈珍儿,杨鹤童,我陪你们一起去。”
陈硕臻望着喻老师担心而又真挚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一起来到校长办公室,陈硕臻见前几天被他们揍过的那几个小混混也在,还有两个警察坐在旁边。
杨鹤童看着那几个小混混,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有散去,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指着其中一个的小混混问陈硕臻:“我怎么不记得你啥时候伤了他的头?”
陈硕臻看了一眼那个小混混,只见那人绷带包头,用的下颌兜式包法,绷带在头顶上还系了个蝴蝶结,不知是包扎得有点紧还是头有点肿,以至于露出来的整张脸都显得肉肉的,连嘴唇都肿得翘起来了,陈硕臻忍住笑小声回了杨鹤童一句:“伤的是下巴。”
杨鹤童想起陈硕臻跳起来,飞腿踢向两边的姿势,像展翅欲飞的鹰,忍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几个小混混见陈硕臻进来,都指着陈硕臻,对校长说:“就是她,就是她。”
小黄毛脖子上挂了一条三角巾,胳膊就被三角巾包着吊在胸前,他用另一只手指着陈硕臻,向校长补充了一句:“就是她打伤我们。”
校长见喻老师带着陈珍儿和杨鹤童进来,打着官腔说:“那个,喻老师啊,我只是把陈珍儿和杨鹤童两位同学叫过来,让警察同志了解一下情况,你忙你的去吧啊。”
喻老师见校长下了逐客令也不便再多停留,于是看了看陈硕臻,给了她一个担忧的眼神,又对校长勉强笑了笑说:“行,那你有事叫我。”说完转身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杨鹤童对着那几个小混混说:“我也打你们了,怎么光指她不指我呀?没揍疼还是怎么滴?这是看不起谁呢?”
其中一个警察指着杨鹤童说:“别嚣张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抢功是不是?”
几个小混混说:“都打了,你们两个都在。”
“对!赔钱!”
“赔我们医药费!”
陈硕臻将杨鹤童拉到身后,她挺身站到杨鹤童前面,说:“人是我打的,怎么的?”
杨鹤童看着陈硕臻的后背,这个女孩子明明比自己矮那么一截,以至于平时他都能轻易垂眸看见她头顶那只暗红色的蝴蝶结,但此刻他却觉得她气场有两米,他需要仰望她了。
校长点点头说:“你肯承认就好,现在这几位小同学要求你们赔偿医药费十万。你们有没有意见?”
陈硕臻心里一声冷笑,怎么又是钱?
杨鹤童不服气地说:“什么小同学?他们几个就是小混混,他们是被别人雇了来打我们的,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才会被揍的。”
小黄毛赶紧对着警察说:“警察叔叔我们是学生,我们是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因为是学美容美发专业的,所以才染了头发,不是小混混。”
杨鹤童指着胳膊上有纹身的那个人,说:“警察同志,他胳膊上有纹身,学生不能纹身。”
纹身男赶紧对警察说:“不是的,我这是画上去的,这是行为艺术。你们看。”说着用手指指腹搓了搓花里胡哨的胳膊,结果真的就搓掉一块颜料,露出皮肤颜色来。
“你……你都不洗澡的吗?这么多天过去了,还在?!我真是服了……”杨鹤童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硕臻却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随后,警察又问了一些话,然后说还会进一步调查。
下午,喻老师给陈硕臻打电话,告诉陈硕臻,学校已经召开行政会议,初步决定,对陈珍儿的处罚是开除学籍,对杨鹤童的处罚是记大过一次。
杨鹤童在旁边也听见了,很不服气地说:“不是警察都还在调查吗?”
陈硕臻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说:“有人想要逼我走,不行,我不能走,这是陈珍儿的学籍,不能被开除,我不能给她惹事。”
陈硕臻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想了想,这件事已经涉及到这么多人,包括那个躲在背后指使小黄毛他们四个人的何浅,明知是她却苦于没有证据。涉及的人这么多,已经不是用点小法术就能解决的了。
陈硕臻想了想,这件事不能告诉陈珍儿的父母,怕她父母担心,关键还解决不了问题,老段的人脉应该比陈珍儿父母的人脉广多了,对,问问老段。
陈硕臻心想,自己都没有帮上老段什么,现在又要给人家添麻烦了。她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老段发起了语音请求。
很快,老段接起语音通话,依然是毕恭毕敬地叫了她一声:“太师姑。”
陈硕臻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给老段听了之后,老段楞了一会儿说:“太师姑,只要你不是主动动手,警察那边只要调查清楚了,应该不会过多为难你,关于开除学籍这事,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我还得跟老徐商量商量。”
陈硕臻心里疑惑,这老段平时挺有礼貌的一个人,怎么居然敢称呼自己的顶头上司为老徐?关系那么好?已经称兄道弟了?
陈硕臻疑惑归疑惑却也不好多问,只是问了一句:“那位徐家公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段叹了一口气,回答她:“并无起色。”
陈硕臻说:“你今天下午有空没?等我放学来接我,我去徐总家看看。”
老段答应道:“好。”
傍晚,陈硕臻跟着老段来到了徐绍卿的住处,那是位于润德市郊外的一个名叫石磨丘的地方。
石磨丘是一座小山丘,因山形圆润,山顶平坦,像一个巨大的石磨而得名,山丘虽然算不上雄伟,但整个山丘以及山丘后面绵延的数座群山都是徐家的庄园,可见徐家财力。
车沿着宽阔的草油路上山,陈硕臻透过车窗看向远处的雪山山顶,说道:“山管人丁水管财,远处那座雪山是否太过险峻了?刀劈斧砍一般,边缘与棱角皆锋芒毕现。”
老段答:“那座雪山叫西岭,多年前,山顶上的白雪原本是终年不化的,但现在全球气候变暖,雪线上移,嶙峋山石便显露出来,不过我已经做了风水局化解了,待会儿到了住处还要烦请太师姑再指点指点。”
徐绍卿的别墅,就建在平坦的山顶上,但并不是处在山顶的正中央。
陈硕臻和老段在别墅大门口下了车,陈硕臻看了看平坦的山顶,又看了看别墅的位置,问老段:“此处名叫石磨丘?那这房子的位置可是建在了磨眼处?”
老段点点头,“太师姑好眼力,确实是在磨眼处。”
陈硕臻不解,问道:“如果按照普通风水学的理论,是断然不会建在磨眼处的,因为有折磨之意,这徐家这样建房子可还有其他深意?”
老段答:“太师姑猜得没错……”
这时徐绍卿从那扇气派的大门里走出来,热情地跟陈硕臻打招呼,“这位就是太师姑了吧?老段,快把客人请进来。”
老段应了一声,对陈硕臻说:“太师姑,我们待会儿再详谈,里面请。”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硕臻对徐总微微欠了欠身,说道:“徐总不必客气,叫我名字即可,非本门人士却叫我太师姑,我也当不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徐总和老段往屋里走。
这是一套中式的别墅,正面一扇朱漆大门豁然敞开着,上方是青瓦盖成的屋檐,檐外一对守门石狮威严地蹲坐于两边,檐下两根粗壮的汉白玉外柱矗立在石狮的后方,跨进大门,陈硕臻指了指门上的貔貅造型的辅首衔环,笑着问老段:“一看就是你设的,你很喜欢用貔貅啊?”正阳大厦面前的喷泉周围就设了八只。
老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瑞兽嘛,化煞纳财最为常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进了门便是一面雕花的照壁,透过照壁上的镂空花窗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花园,太湖石叠堆的假山上,一股清泉汩汩流出,下方的水池里养着几尾锦鲤,水池周围栽种了许多名贵的花草及树木,低矮的灌木丛里藏着一个小小的造雾机,时不时的喷出一股雾气,使得整个园里的景观更是云蒸霞蔚,犹如仙境。
老段在旁边说了声:“太师姑这边请。”说着朝右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右边的风雨连廊有转角,目的是为了绕过眼前的花园,陈硕臻跟着老段走过那两旁皆是汉白玉廊柱的连廊通道,便进入了这栋别墅的主会客厅。
主会客厅有两面高大的落地窗,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外面花园里的园林景观,客厅内的家具和装潢却不全是中式的,正中央高高的屋顶上悬挂着一个硕大的水晶吊灯,微风吹过,一颗颗水晶轻轻晃悠,珠摇玉动,璀璨夺目;客厅墙上挂着几副花鸟工笔画,画框镶了金边,笔法与构图极为精巧,却看不出出处;沙发是中式的,厚厚的椅垫外裸露出金丝楠木的框架。
徐绍卿客气地说:“太师姑请坐。”
陈硕臻一边坐下,一边说道:“徐总不必客气,方才已经说过了,不必如此称呼。”
徐绍卿与段明成二人却并不坐下,隔着宽大的茶几站在陈硕臻的对面。只见徐绍卿牵起段明成的手,说:“岷山派弟子的家属也应当知礼节。”
陈硕臻看着眼前二人牵着的手,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原来这二位是断袖啊!陈硕臻突然又问道:“那令公子……”
徐绍卿说:“不敢隐瞒太师姑,徐睦是我跟我前妻所生,我前妻在生徐睦的时候大出血去世了,我是双 x 恋,老段算是我续的弦。”
说话间,保姆已经用托盘端上了三个青花瓷的杯子,那三个杯子杯盖圆润,杯身是海浪的花纹,突显端庄之意,浪尖处描金的点彩更是别具一格。保姆分别将三个杯子放在三人面前的茶几上,杯盖的缝隙处一缕水蒸气袅袅升起,陈硕臻已闻到了茶香。
保姆轻声说了句:“请喝茶。”说完便退下了。
陈硕臻问道:“闻此茶香,是仙崖石花吗?”
“是雪顶甘露。”徐绍卿温和地回答。
隔了一千年,连茶叶都换了名字。
陈硕臻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背贴在茶杯外面试了试温度,刚沏的,还有点烫,但她也不急着喝茶,说道:“还是先带我去看看令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