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社在暑期到来前组织了一次露营活动作为本学期最后一次团建。报名的时候,唐酒酒特意看了下报名表上有没有黎清辞的名字。得知黎清辞也去,她暗自开心了一下。
周六下午两点左右,一辆大巴车在江城大学后门等待着。报名的有接近三十位成员。这学期所有科目的考试都已经结束了,大伙儿的心情都轻松愉快。唐酒酒这次考期整体感觉良好。虽然分数不会多高,但起码不需要再补考了。
在司机的催促声中,唐酒酒推着一个小行李箱最后一个跑了过来。她今天穿的篮球运动裤配宽松短袖上衣,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头发随意地半扎在脑后,整个人清爽活力。
一上车,唐酒酒的眼睛就像扫描仪一样定位黎清辞所在的位置。倒数第二排。
“学妹,我旁边有空位,要不要坐这?”坐在第一排的张朝阳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我晕车,要坐后面。”
“晕车更应该坐前面呀?”
“你别管了。”唐酒酒往车尾奔去。
快走到黎清辞跟前时,唐酒酒才发现她旁边已经坐着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了。她有些失望,但还是装作不在意地、轻松地和黎清辞打了个招呼,然后一个人默默坐到了最后一排。
车子启动了。此次莲花山星空露营地距离市区大概八十公里,驱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唐酒酒无聊地坐在座位上。她的眼睛瞄到黎清辞旁边的女生,白白瘦瘦的,长相甜美,不时地侧过身子把嘴巴凑到黎清辞耳朵旁说些悄悄话。女生手里还拿着一根铅笔和一本画簿。她低头画了一会儿,不知画了什么递给黎清辞,黎清辞看了后一副满意的样子。
这个女生是谁?以前在网球社怎么没注意到呢?唐酒酒在心里不停嘀咕着。说笑间,女生掏出一对耳机,一只留给自己,另一只递给了黎清辞。黎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耳机塞进右耳里。
唐酒酒见状倏地把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摘下来,侧过身递到黎清辞眼前,“这个借你!”
黎清辞被突如其来的耳机吓了一跳。她回过头,唐酒酒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脸颊还红扑扑的。
“谢谢。但我暂时不需要。”
唐酒酒不管不顾地一把把耳机塞进黎清辞怀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黎清辞无奈地把右耳里的耳机取下还给女生,但也没有戴上唐酒酒递来的耳机,只是默默坐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汽车驶过城市的喧嚣,来到了一片青山连绵的世外秘境,山脚下是成片的开阔绿地。
同学们依次下车。社长张朝阳开始安排分组搭帐篷。三人一组,有的成员在车上就已经结伴商量好一组了,有的等待分配。唐酒酒故意站得离人群远一些,她不想被人邀请一组。现场正乱糟糟时,她看见黎清辞朝她招了招手走了过来。
“酒酒,你愿不愿意跟我和小乔一组?”
“小乔?”
“就是刚刚在车上坐在我旁边的那位,乔小卉。”
“哦,”唐酒酒故作无事地应了一句,“好啊。”
“那我去跟张社长说,就不要把你分给别人了。”
“嗯。”
黎清辞向被人群包围的张朝阳走去。不一会儿,她领回来一顶折叠帐篷和搭帐篷的工具。
“清辞姐,我来帮你。”乔小卉赶紧上前帮忙。
“小乔,这位是物理系的唐酒酒学姐。”黎清辞边拆帐篷边介绍道。
“学姐好,我是美术系的乔小卉,上个月才加入网球社,所以你可能不认识我。”
“哦,你好。”唐酒酒冷淡地回应道。
“清辞姐,这里晚上会不会有很多虫子,我超级害怕虫子。”乔小卉声音甜甜地问。
“应该还好,我们天黑之前把帐篷门关好就没关系。”
“我不怕虫子,我可以保护你。”唐酒酒抬起眼皮嫌弃地看了眼乔小卉,“要是遇上这些东西,我就一巴掌把它们拍飞!”
黎清辞和乔小卉都笑了。
“我小时候还抓过老鼠呢。没什么可怕的。”唐酒酒补充道。
“学姐,我们选择跟你一组可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乔小卉的话虽然是夸奖,但唐酒酒听着并不舒服。因为乔小卉用了“我们”这个词,仿佛她和黎清辞要更亲近些。
隔壁的几个男生见这边三个女生在搭帐篷想过来帮忙,但被黎清辞拒绝了。她动手能力极强,在她的指挥下,帐篷很快就完工了。
天色渐暗。篝火晚会开始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烤肉、游戏。乔小卉突然说自己想吃烤茄子,黎清辞就开始洗茄子,串茄子。唐酒酒在一旁瞧着,悻悻地吃着手里的肉串。
茄子烤好了。乔小卉拿了个盘子给唐酒酒递过来一块,唐酒酒闷闷不乐地接过来。结果刚吃了一口,她就跺着脚跳了起来,“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茄子!”
黎清辞无奈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
“没夸张!太好吃了!”
唐酒酒开始对其他人盛赞黎清辞烤得茄子。一时间,烤茄子供不应求。
吃饱喝足后,陈子瑶开始撺掇唐酒酒唱歌,周围的人见状也开始起哄,唐酒酒只好起身拿起话筒唱了一首。唱着唱着她就兴奋起来了,于是又挑了首曲调轻快的歌,边唱边拉起坐着的人一起围着篝火舞动。
没过多久,黎清辞也被迫加入了舞动的人群。混乱之中,她和唐酒酒的手突然交织握在了一起。
唐酒酒全身的感官仿佛都移到了自己的右手上——搭在自己右手上的另一只手柔软温和,像漂浮的云,像春日的溪水,像黑暗中的萤火,让人轻易不想松开。将黑未黑的天、晃动的篝火、纷乱的人群在唐酒酒眼前模糊,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温暖直抵她的心头。
两个人默契地牵了大概三十秒,同时放开了手。这种突如其来的连接对于两个常年心锁紧闭的人来说还有些不适应。
“咦?你们两个怎么松开了?”陈子瑶嚷嚷道。
唐酒酒故作疲惫地从人群中退出来,“我想去卫生间,你们跳吧。”
“要不要我陪你去?”陈子瑶追问。
“不用,我自己就好。”
唐酒酒走了几步发现黎清辞跟在自己后面也走了出来。
“一起去吧。”黎清辞道。
露营地的公共厕所大概在五百米开外,沿途需要经过一些小路。唐酒酒和黎清辞两人默不作声地走着,夏蝉在躲在黑黢黢的树枝里叫,不远处的湖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小夜灯。
“谢谢你陪我一起过来。”唐酒酒首先打破了沉默。
“没事,我正好也想去卫生间。”
黎清辞其实半小时前才去过,但她担心唐酒酒怕黑、找不到地方所以故意借口跟了过来。
“你经常露营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如果不是表妹小乔要来,我应该不会来,我很少参加这种集体活动。”
“乔小卉是你表妹??”
“对,她其实才十六岁,作为艺术生江大破格录取的。”
“哦……原来如此。”
一阵欣喜、羞愧涌上唐酒酒的心头。原来乔小卉是她的亲戚。唐酒酒扪心自问,自己一下午都在干嘛?难不成在吃乔小卉的醋?
回来的路上,唐酒酒的心情变得轻松愉悦。此时已日落月升,繁星满天。唐酒酒抬头望着夜空,感叹道:“好美啊。”
“我们在这坐会吧?”黎清辞停下了脚步。
“好啊。”
二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你是什么星座?”唐酒酒问。
“处女座。”
“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星座。”唐酒酒用双臂支撑上身,把脑袋仰得高高的,“猎户座的腰带很清晰,金牛座的昴星团也非常显眼,仙后座和天蝎座依稀可见,处女座……”
找了好一会儿,唐酒酒有些丧气地说道:“我今天没看到处女座。”
黎清辞本想摸一摸唐酒酒的脑袋安慰一下,但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最后落在了她的肩上。
“没关系。我记得你以前说天文课上没有机会看星星,这不是懂得挺多吗?”
“嗨,这些才不是天文课上学的,是我小时候对着科学杂志上的星座图自己研究出来的。我小时候超级喜欢看《科学大观园》,还有《世界未解之谜》。对了,你相信量子纠缠吗?”
夜色下,黎清辞看着唐酒酒洁白面庞上孩子般兴奋的神情,觉得奇妙又有趣。
“以遥远的两颗星星为例,”唐酒酒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当一颗孤独的星星对另一颗眨眼时,它们两个的波就产生了干扰,所以以后的每一次眨眼它们两个的波都会越来越朝着相同的方向靠近,物理上叫做坍缩……”
黎清辞并不相信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解释。她知道物理上的坍缩和这些没关系,但她不忍心打扰唐酒酒。唐酒酒投入地说了很多,黎清辞就一直静静地听她说着。
月亮慢慢升到了夜空的最高处,俯视着草地上两个并肩坐着的小人儿。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不,我喜欢你讲的故事。”
“啊,你觉得我在讲故事。我说的都是有科学依据的。”唐酒酒嘀咕道。
“当然。总之你讲的特别有趣。”
“那就好。”
回去之后,篝火舞会已经结束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玩着游戏,或是聊天。黎清辞找了一会儿乔小卉,但没有找到人,最后发现她已经回到帐篷里了。
“清辞姐,你去哪里了?”
乔小卉本来一脸焦急,看见黎清辞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去厕所了。”
“肚子不舒服吗?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有点吧。”
“唐学姐呢?”
“我在这!”唐酒酒掀开帐篷门,露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小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乔小卉被唐酒酒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不知所措,明明一下午都对她爱搭不理的。
“你们两个刚刚一直在一起吗?”乔小卉语调怪怪地问。
唐酒酒点了点头。
“清辞姐,我已经冲好气垫床了,你晚上睡哪一张?”
“我随意,你们先挑。”
“那我就睡最左边这张喽。”
乔小卉把自己原先放在中间床垫上的东西移到最左边,躺下去开始玩手机。
“你睡哪张?”黎清辞转头问唐酒酒。
“右边吧。”
“好。”
分配好床位后,唐酒酒的心不知缘由地不规则地突突跳着,她早早钻进了帐篷里躺着。黎清辞的以拿东西为借口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等张朝阳催促大家赶紧休息后才进了帐篷。
躺下后,大家都没睡着,但也没人说话。唐酒酒过一会儿就翻个身,而每次翻身气垫床就会发出“吱吱”的声响。
“我的垫子好像在漏气。”唐酒酒嘀咕了句。
“我看看。”
黎清辞打开小夜灯,弯着腰找到了气垫床的充气口,对着它研究了一会儿。她温热的鼻息吹到唐酒酒的脚踝上,酥酥麻麻的。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黎清辞直腰坐了起来,“可能是床垫质量不太好。要不你和我换个位置,你睡我这张?”
“不用,等睡着了就好了。”
“那把我的床单给你吧,多垫一层或许能好点。”
没等唐酒酒回答,黎清辞就把自己的床单揭了下来。
“你们两个要睡一起吗?”正在带着耳机玩游戏的乔小卉突然转身来了句。
黎清辞无语又害羞地反驳:“她的床不舒服,我把床单拿给她。”
“哦。那是我听错了。”乔小卉又转了过去。
唐酒酒坐在帐篷一角,黎清辞帮她铺床。就这样安静过了半分钟,乔小卉突然又笑了起来。
“今天拍的照片好好笑啊。唐学姐,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乔小卉问。
唐酒酒再次想到自己下午因为乔小卉“吃醋”的事情,还因此导致拍照时表情都不好,脸开始发烫发红。黎清辞心领神会地看了唐酒酒一眼,也笑了起来。
帐篷里被三个女孩的笑声和美妙的兴奋感充斥。许久,才再次归于平静。
躺在还带着黎清辞身上淡香的床单上,唐酒酒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接下来似乎还应该聊点什么,但最后大家都无声地进入了睡眠。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第一个“同床共枕”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黎清辞早早就起来了。她冲了杯咖啡,搬了把月亮椅在帐篷门口坐着。四下还很安静,其他同学昨晚疯到很晚,现在都没起床。不一会儿,唐酒酒穿着睡衣也出来了。
“是我吵到你了吗?”黎清辞问。
“没有,自然醒的。”
“要咖啡吗?”
“不用。”
唐酒酒搬来一把椅子,在黎清辞旁边坐下。早起后的大脑有些宕机,两人默默坐着,看着不远处的云和草。
过了一会儿,黎清辞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她的一只脚自然地搭在唐酒酒的椅子边上。
“我昨晚梦到你了。”唐酒酒幽幽地来了一句。
“梦见什么了?”
“咱们两个去撒哈拉骑骆驼,还看到了绯红色的晚霞,但后来沙漠里下雨了,霎时间天变得全黑,我们看不清方向,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后来就醒了。”
“真想给你解解梦。”
“解呗。”
“算了。”
“怎么了?”
“怕不利于咱俩的感情,我可不想咱们两个有一天真的面临黑暗和暴雨。”
“我们的感情……”唐酒酒默念了一句,“所以,我现在是你的好朋友吗?”
“当然。”黎清辞随意地翻过一页书,自然地答道。
唐酒酒外表佯装淡定,但内心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