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久留美原来一直认为,杀害父亲的凶手是谷口和远山二人。mengyuanshucheng然而,实际上他们在父亲遇刺之前就已经死亡了。当得知这一情况时,久留美大为惊讶。
她和真利子收看了晚间七点钟的电视新闻,头条新闻就报道了这一事件。
“这是怎么回事呢?……”
真利子的视线紧紧盯住电视屏幕,说话时带着十分惊讶的语气。久留美一时也做不出满意的答复,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着气小声说。“简直象被包围在浓雾之中……”“不过,看来杀你爸爸的不是良夫,这就好了。这是我最揪心的事!”
真利子原以为是自己的表弟杀了久留美的父亲,为此,她心情一直很沉重。
“从这条新闻来看,凶手似乎想把杀害爸爸的罪责强加给他们二人。警察也已开始朝新的访向进行侦破了……”“在现场发现那种刀子,谁都会往他们二人身上想。”
“那么,爸爸在遇害的时候,看见的是另外一个人。”
“要是能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就好了……”真利子已经无力进一步思考下去了。
“还是得靠它,我想,只有到那首俳句里去找答案了。”
久留美希望能从父亲最后的行动中找到解开谜团的线索。
“你还要分析那首俳句?”
“在弄明白以前,我要反复思考。刚才,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久留美说。
“奇怪的想法了”
“是碍…我告拆您吧……”
“说吧……别让我着急呀!”
“那首俳句是,‘府前辞我师/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对吧?”
“对呀。”
“这首俳句不是也可以读作‘府前辞我世/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吗?即不是老师的‘师’,而是人世的‘世’,‘上路’也不是踏上满怀希望的路,而是踏上冥府之路……”“哎呀,别瞎说!瞎说,瞎说……不能那么解释。要是照那样解释,会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我忽然间想到的,爸爸会不会是杀了那两个人以后又自杀了呢?他手指着那本《拔裸》,是想用它来代替遗书……”“你真是那么想的吗?你爸爸可不象某他众议员那样,承受不了精神和**上的重负时就去自杀,他可不是那种懦夫!这一点我最清楚!”真利子辩解道。
“对不起,我不是当真。”,久留美说,“我只是想到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说了,……我再仔细想想。爸爸的暗示,只有我能弄懂,这是我的骄傲。因为这种暗示是寓于俳句之中的……”她站起来,关掉了电视,然后走到书架前,翻起了《俳句大辞典》。
“我总觉得,在那些罗马字里可以找到钥匙。”母亲说道。
“这话怎么讲?”久留美手里捧着大辞典,站着问道。
“你爸爸指的地方很模糊,对吧?”
“对呀。”
“所以,假如他指的是‘unkama?suwaru’这一行罗马字的话,会不会是指其中的‘kama?su’呢?我认识一个叫‘浦津’(kama?su)的劳动党议员。当然,即使他不是凶手,不是还有很多和他相似的名字吗?”
“这倒也是。”
久留美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母亲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但她总觉得有些牵强。
久留美不相信,父亲倒下时,还能一字一句地细读那首用罗马字写的俳句,并重新组织,赋予它新的含义。
她想,父亲在临终之前,一定是“把过去所熟悉的某个事物和凶手联想在一起了”。并且,这种联想活动是在即将死亡的时刻进行的,当时不可能逐字阅读那些罗马宇,然后再画出其中与凶手姓名有关的字句。
久留美的目光落在了辞典的某一页上。
“哎?……”
她的目光在一首俳句上停了下来。这是高滨虚子(18?4年一1959年日本俳人、小说作家。)的作品,是俳句中描写夏季的代表作之一。
2
夏夜金龟子
奋身投向黑暗里
深邃无边际
金龟子是一种甲虫。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夏季写实俳句。
当久留美看到这首俳句时,她联想起另外一伴事。
“……金雀花……虎耳草……零余子……”这些都是俳句中独特的季节词语。活跃于高中俳句部的久留美很熟悉这些词。
“妈妈……”
“啊?”
真利子转过脸来看着久留美。
“我知道是谁了,杀害爸爸的凶手!?这天晚上,专案总部的木岛警部长官听到久留美报告说:“关于杀害我爸爸的凶手,我找到一条线索,请你们务必查一查。”于是,他仔细地听久留美把懵况讲了一遍。
久留美是由真利子陪着一同来的。母亲真利子虽然对女儿的推论半信半疑,但还是答应和她一同前往警视厅。
木岛听了久留美对排句中特珠季节词语的解释,一时也难以接受。
“……我了解我爸爸,对原文也熟。”
“我知道了。小姐的直觉也许是正确的。不过,我们只能按照科学的根据去追查凶手;请给我们一些时间,大概近日内就可以给你答复。”
最后,木岛不得不这样答应久留美。
自己明明有爸爸,然而却不能够称呼“爸爸”,为此,久留美心中充满着悲伤。当爸爸被杀害的时候,她拼命想协助警方追捕凶手。她似乎坚信,只有这样做,才能向世人证明她们之间的父女关系。这使得木岛深为感动。
母女俩走后,木岛警部长官独自一人平心静气地查阅起友纳事件的详细资料来。
友纳遇刺时,家中除夫人外,还有数名女佣人和警卫员,耳目并不少。
如果是关泽议员事件中那个名叫真由的艺人,那是能够沿着电话线爬进去的。但根据推断,友纳事件发生时,真由早已被毒死了。
因此,如果不把那两只警觉的狼狗毒死,任何外人都休想进人府内。事实上,凶手也是毒死了狼狗后进入府内的。
然而,进一步想来,绘这样的狼狗喂毒饵,一般的人可是做不到的。
按这两只狗平时所受的训练,只要遇见生人,毫无例外地会发出狂吠,并发起攻击。因此,在喂毒饵之前,它们就应当狂叫起来。
但是,事件发生的当晚,从警卫员到府内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听见狗叫。
两只狼狗都没做声!
这一事实正是解开一连串谜的关键。
木岛警部长官分析了久留美所捡举的那个凶手的情况。
“现在还没有拿到任何证据,若不马上采取措施,证据既有可能被销毁,懵况十分紧急!”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零点。那母女俩差不多该回到“天堂”公寓了。恐怕由于兴奋,她们不会立刻上床吧。
只要她们还没睡就行……
想到这里,木岛警部长官按照笔记本上的电话号码,把电话打到了“天堂”公寓202室。
果不出所料,真利子很快接了电话。
“我是木岛。刚才辛苦你们了。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小姐,……请让她接一下电话……”“好的。”
真利子答应之后,电话里传来了久留美年轻的声音。
木岛警部长官对久留美谈了一个提议。
久留美接受了这个提议。
“我很愿意试试……这样一来,我的想法正确与否也就可以得到证实了。”她说道。
3
东京的夜空一片漆黑。第二天晚上九点,久留美一个人等候在小小的儿童公园里。
这座公园位于杉并区内,离友纳府只有二百米远。久留美坐在一个幼儿玩的小秋千上。
她和对方约好,以这个秋千为记号,只她们二人在这里见面。
当电子表绿色的发光数字显示到21∶00时,有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出现在水银灯光下。
“羽根小姐……”那人打了声招呼。
“是我……”久留美用紧张的声音回答道。尽管她努力克制自己,但兴奋的心情使她浑身肌肉发紧。
友纳的妻子富士子上身穿着毛衣,下身穿着西服裤,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兜,出现在久留美跟前。
“你果真来了……”
富士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从她的态度里,久留美明显地觉察到一种“杀机”。
“杀害我爸爸的果然是夫人……”久留美稍稍提高嗓门说着,“我爸爸就是要用俳句里的‘浮尘子’来表示‘富士子’这个名字的!”
富士子悄悄地把手仲进了塑料兜。然而,为了掩饰她的这一动作,她转而用缓和的语气说道,“……真让你猜对了!当我听你解释那首俳句的时侯,心里想,一切都完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发现这一点。在动手的那一刹郧,我丈夫的确看见了我。他本当什么也不看就去的……”“亏你……干得出来!本昧裘酪槐卟讲胶笸耍槐呔档匦∩档馈?
“你刚才说……我杀了你爸爸。难道你不知道这话对我是多么大的打击吗?”富士子一边步步逼近久留美,一边说道,“他作为一个政治家,为所欲为,无恶不作。然而,无论他怎样伤天害理,作为妻子,我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长期瞒着我,在背地里和你们来往,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当然……如果我是个普通的女人,也许会一直忍下去。我的朋友中根女士劝我说:‘你就学做阿信(为日本电视连续剧《阿信》中的女主人公。)吧。’实际上,正因为学阿信,我才不能忍受!你懂吗?想想这些年来我受的苦,他最后付给我的代价太低了!我一直在等待时机……但是,他投了两亿元的人身保险,如果草率行事,我会受到怀疑。正当我绝望地认为,我只能一辈子忍气吞声的时候,那两个人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说到这里,富士子迅速地把手从塑料兜里抽了出来。她手里什么也没拿。接着,她的话音又忽然变得和气起来,“怎么样?你坐下吧,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她说着指了指长椅。
久留美被富士子的态度征服了,与此同时,她从富士子的态度中感觉到,“杀机”似乎已经消失。
“好……好吧……”久留美用嘶哑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双眼紧盯着富士子坐在了长椅上。
然而,富士子并不坐下,她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看着久留美说道。“那两个人都是恶棍。据说其中有一个还是你妈妈的表弟!芏灾俏抑鞫笕ナ帐澳橇礁鋈说摹r蛭沂歉雠恕k橇┒济淮娼湫模野阉墙械皆谙涓谋鹗嫠浅粤讼铝硕镜氖澄铮磺芯贡任蚁胂蟮幕挂忱n艺煞蛞晕灰帐傲四橇礁鋈耍磺芯投冀崾耍娲溃顾亢撩挥刑宀斓轿业男那椋】墒牵蔽野涯橇礁鋈巳咏焦龋瓿闪苏庖恢卮笕挝袷保抑沼谙露司鲂摹n揖醯没崂戳恕n乙苍搿」芪疑绷苏煞颍斓淖⒁饬σ欢性谀橇礁鋈松砩稀n抑涝渡侥歉雠顺钟幸恢痔厥獾男灼鳌>颓吻牡匕阉粝铝耍桥耸贾瞻阉谏砩希裕夷芮岫拙俚匕阉绞帧o旅娴幕啊闾昵幔硕阅愦碳ぬ螅揖筒凰盗耍蚁肽愀枚税?……”“……”“你妈妈怎么不来?我原以为你们俩会一块儿来的!薄奥杪柙诩依铩!?
“在横滨山手的公寓里吗?”
“是的。”
“那么,坐我的车上那儿去吧!只你一个人,无济于事!”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
“如果你要向警察自首,就请你自己去吧!”
“我要先见见你妈妈!”
“我明白了,你想把我妈妈也杀了!”
说着,久留美蓦地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就在这一刹那,富士子的手伸进了塑料兜,紧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器在暗中一晃。
“救命啊!”
几乎在久留美呼救的同时,黑暗中冲出几个黑色的人影,把富士子按倒在地。
“小姐,没伤着吗?”一个黑影问道。这是警视厅的木岛警部长官。
“嗯。就是大衣……被划了一下……”
然而,她的大衣却是好好的。
“对不起。我们扑过来的时间比预定的晚了三十秒左右。我们一心只想,既然布下了罗网,就要弄个水落石出,不曾想过于谨慎了,请你原谅!”木岛警部长官说道。
久留美的胸部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象是一口气跑了好几公里路。
“差一点儿……我就忍不住了……”说着,她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哭腔。
在刑警的包围之中,富士子被戴上了手铐。一名刑警从富士子脚下拾起了一把象菜刀似的凶器。
4
由于报纸和电视大张旗鼓地宜传报道久留美协助警方逮捕友纳富士子所起的重要作用,久留美一跃成为人们谈论的重要新闻人物了。
但是,久留美片不因此而感到丝毫喜悦。况且,大部分报道偏重描绘引诱侦破的情节,因此,她尽可能回避前来采访的记者。
只有俳句部的加贺美和子到公寓来访时,久留美才告诉了和子,自己是因为看了高滨虚子的啡句,才领会了爸爸的临终遗言。
“……‘夏夜金龟子/奋身投向黑暗里/深邃无边际’……当我在《俳句大辞典》里看见这些字的时候,忽然想到‘unka’用汉字应写作‘浮尘子’。我爸爸在写作俳句时,总是用汉字写出‘浮尘子’这个词,……我想,他在写这个词的时候,是否会联想到‘富士子’这个名字呢?因此我又想,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可能这种联想又在他脑子里闪现了出来……”久留美对和子说道。
学习认真、成绩优秀的和子简直象在听俳句课,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着头。
“可是……谁也想不到……会被自己的妻子杀害。我爸爸真可怜!碧秸饫铮妥忧崆崽玖艘豢谄档溃骸按颖ㄖ胶驮又旧峡矗煞蚋拮由狭吮o蘸笤侔哑拮由钡舻氖戮75侵徊还俏私鹎o啾戎拢飧鍪录苑5蠢词且蛭俏环蛉艘灿兴目喑叮圆黄稹5比唬獠2皇悄忝堑脑鹑巍薄懊皇裁础7蚱藓湍信溆行┦拢皇怯玫览砟芩登宓模馕曳浅c靼祝?
这时,真利子端来了红茶和糕点。
然而,和子似乎觉察到自己对这位曾是情人的母亲和她的女儿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十分羞愧,连茶也顾不得喝,就匆匆告辞了。
久留美用凄凉的目光送走了和子,当她回到起居室时,真利子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凄凉的微笑。
“只因为我走错了生活的道路,给你也添了许多悲伤……”真利子说道。
“不,这没什么。人的命运不是自己的力量所能改变的,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有尽自己的力量去生活……”久留美故意装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说道。然而,她的内心却在反复品昧着人生道路上那无穷无尽的艰辛。
“夏夜金龟子/奋身投向黑暗里/深邃无边际”,当那位天生的俳人吟咏这首俳句时,究竟在黑暗中注视着人生的什么呢?久留美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