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虞落白起的比平常稍晚。
没办法,昨晚听了一个特别的故事,回房间后便难免想了许多。
再见到顾湛,虞落白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认为顾湛对她来说真实了许多。在她的认知里顾湛不再只是书中寥寥几句带过的段落,而是有着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痛苦,一个活生生的人。
姬清河隐隐觉得顾湛和虞落白两人之间的气氛贴近了不少,然而他昨天一整晚都在房里修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临出门前,虞落白拜托姬清河对她用了一个避尘决,顿时觉得浑身都清爽了许多。
路上,顾湛给虞落白科普了一下即将到达的碎星楼。
碎星楼是专用来举办拍卖会的地方,平日没有拍卖便只做些以物换物的交易。
碎星楼的主人来头甚大,据说是隐世未出的某一神秘宗门的宗主亲子,修为已达合体期。
碎星楼主虽不在楼里坐镇,但威名远播,即便是那些背景深厚,传承数千年的门派,门下弟子在外亦不敢与碎星楼的人作对。
不过碎星楼光是守卫长的境界便在化神期,据说还有可困死炼虚期修士的大阵在,只有傻子亦或是隐世的合体期修士才敢引起争端。
能在碎星楼参与拍卖的物品无一不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自然要做好防护措施。
为了防止客人的身份泄露,参与竞拍者皆坐在各自的雅间,有帘幕遮挡。
每个雅间都有一处机关,触动机关便默认加价一万上品灵石。
不过拍卖的物品也不止是以加价灵石的方式拍得,有些拍卖物的原主人会提出特别要求,用灵器灵丹灵药等进行交换。
虞落白等人刚进碎星楼便有一位姿态雍容的女子前来相迎。
顾湛常来碎星楼拍卖一些特殊的灵丹,早已是此处的贵客。
而这名容色出众的女子,正是负责记录拍卖物品,与顾湛相熟多年。
顾湛也不与她客套,径直道:“彤烟,我来主要是为了今日即将拍卖的一株灵药,金乌草。可否行个方便,联系一下卖家。”
一般来说,拍卖前是不允许买主私自通过拍卖人员联系卖家的,但是碎星楼对一些特殊客人总是会行个方便。至于这交易能不能达成,还是看双方的态度。
彤烟表现的颇有些意外,娇笑道:“这株金乌草可真是抢手,在你之前也有一位贵客要求联系卖主。”
顾湛目光微冷,问道:“那金乌草可已出手? ”
彤烟道:“还未,卖主要求以可增长金丹期修为以上的丹药来换,那位贵客并未成功。你的话,定然不缺此类丹药。我现在便领你去找卖主吧。”
顾湛立即道:“多谢了,下次来碎星楼我定炼制些雨露丸送你。”
彤烟娇柔一笑,嗔怪道:“说的我好像就为了那些丸子帮你,你多来碎星楼看看我才是诚心道谢。”
虞落白刚听出些暧昧信息,姬清河已搭在她肩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落白,顾湛肯定与这女子有一腿。”
虞落白捂着额低头看地,小声提醒:“……我晓得,但是顾湛好像在看你。”
姬清河抬头看去,正见顾湛那足以冻死他的冰冷眸光。
姬清河:“……”他忘了顾湛是化神期,这点距离应该听的一字不落。
跟着彤烟到了厢房前,顾湛便嘱咐虞落白就在这附近等他不要走远,然后回头对着姬清河笑语盈盈:“若是我回来阿白有一点闪失,我便剥了你的狐狸毛,拿来做狐裘。”
姬清河默默站到虞落白身边,两人一起怂。
顾湛进去不久,便又有三人接踵而至。
为首那人看上去是位极其俊美的青年,穿着不染纤尘的白衣道袍。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虞落白看着那剑鞘的样式觉得分外眼熟。
虽然走在最前的那名剑修看起来岁数不大,但细细看他的眼神却有古井无波之感,想来并不如外表那般年轻。
在其身后是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修士,倒是符合外表的朝气。那两人故意落后一段距离,想来那名剑修辈分并不小。
虞落白正和姬清河在厢房周边随处看看,也只是偶然打量了一下那三人。
巧的是顾湛才谈妥了灵药归属,同那名拍卖金乌草的老修士相谈甚欢走出来。
那名白衣剑修走了上去,对刚出厢房的两人道:“冒昧打扰,请问两位中谁是此次拍卖金乌草的卖主。”
那名看上去寿元已不多的老修士直接道:“我身边这位炼丹师阁下正有我所需要的丹药,我们已经商量妥当,那金乌草已经决定交易给他了。”
白衣剑修无奈,只好转而对顾湛道:“不知阁下是否可以给离火剑宗卖个面子,我急需这株金乌草,只要阁下肯割爱相让,离火剑宗便欠阁下一个人情,你需要其他什么特殊灵药我都可以与之交换。”
离火剑宗这个名字一搬上来,一般的修士都会愿意卖个好。不过白衣剑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实在不愿意以这个身份压人。
若不是离火剑宗的现任宗主把自己的亲闺女丢到他身边,让他代为教导一段时间。且那女弟子近期要渡金丹期的雷劫,需要这株金乌草配以丹药服下减弱雷劫的威力,他根本不愿意出自己闭关之所,从小辈手中夺药。
然而顾湛从不受人威胁,并无半点动容道:“原来是离火剑宗的人,只可惜我除了这株金乌草,并无所需。”
顾湛想要走,与那剑修同行的少女却不依不饶。她举剑拦在顾湛面前,娇喝道:“我师父都已这般好脾气与你说话,你这人怎的如此不通情理。一株金乌草罢了,我离火剑宗多得是更稀有的灵草。”
虞落白看见顾湛这边被拦下,正要上前。
姬清河却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虞落白眉一蹙,看着姬清河道:“清河,你拦我做什么。”
然而却看到姬清河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她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姬清河目光放在那名白衣剑修上,沉声道:“落白,你不能过去。那剑修与你关系复杂,此时不宜过去,顾湛会处理好的。”
虞落白相信他的话,没有再坚持,只是颇有些担心顾湛。
顾湛神色一冷,还未开口。那剑修已用冷漠的语气道:“姜云,休得无礼。”他呵斥完那位名为姜云的少女,冷色稍缓,含着歉意对顾湛道:“是我们冒昧了,阁下既然急需这株金乌草,我便不再多问了。”
顾湛对离火剑宗的人不太感冒也是有缘故的,只是这剑修倒是通情达理,晓得从他手上拿不到这金乌草便不再纠缠。
不过顾湛不受离火剑宗的人情,身边那位老修士却动摇了。
犹豫了一瞬,那老修士开口问道:“不知老朽若是愿意把这金乌草交予离火剑宗,之前阁下说的话可作数。”
剑修愣了下,答道:“自然作数。只是,这位炼丹师阁下不是已经与你商量好了吗?”
姜云嗔怪的对剑修道:“师父你可真傻,这位老修士既然愿意与我们做个人情。自然是不会把金乌草交给那女人了。”
姜云看着顾湛的目光着实充满了不屑之意,仿佛在说你与离火剑宗比起来算什么。
姬清河的修为自然是把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他脸色一变,匆匆对虞落白道:“落白,你在这稍等,我去处理点事。”
虞落白乖乖点头,却见姬清河径直向顾湛的方向走去。
这种出尔反尔的人顾湛不知见过多少,他美目流盼婉转动人,对那老修士轻声笑道:“既如此,往后风罗宗丹霞峰所出的丹药,皆不会供应于冲虚派。李长老,就此别过。”
全然没想到会被顾湛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老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风罗宗丹霞峰的峰主,在修真界所有炼丹师中排名第三位,其徒顾湛更是炼丹奇才。然而老修这时才恍然这位美貌的炼丹师竟然是传闻中那位。他有心想反悔,然而离火剑宗亦是不可得罪的庞然大物,就这么一迟疑,顾湛已只留下一个背影。
姬清河刚过去,顾湛就已决然转身。
见他们都已经走过来,虞落白也上前了几步。
却听顾湛身后传来那剑修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唤。
“落白徒儿,是你吗?”
那剑修本就心有几分惭愧,看着顾湛并未回头的离开。本打算收回眼神,余光却恍惚擦过一个熟悉的侧影。
他不可置信的向那个方向看去,古井无波数年的心境忽然起了涟漪。
那声轻唤,引得毫无防备的虞落白下意识的抬眸看去。
姜云从小在离火剑宗长大,从未见过离火剑宗地位崇高,向来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燕祁有过这样的表情。
她怀着不可言明的心思,顺着燕祁的目光看去,更是难掩眼底的妒意。
令燕祁露出那样表情的,竟是个貌美的年轻女修。
虞落白还觉得有些莫名,姬清河却立即借着身量修长遮住了背后几人的目光,想要带她离开。
那白衣的剑修却动作极快,眨眼间已出现在虞落白的面前。
燕祁的眼神极其复杂,他涩然开口道:“落白徒儿,你失去行踪已有数百年,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他此刻全然没有剑修该有的淡然出尘,得见故人,心中有愧。燕祁的心绪已经全乱了,而虞落白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就是看见一个陌生人。
事实如此,虞落白看着这个陌生却好看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只好应付道:“还……可以。”
姬清河脸色不太好,狐狸眼里无一丝笑意。认识虞落白太久了,有些往事他是知道内情的。
姬清河毫不客气的挡在虞落白面前对燕祁道:“她这些年过的如何,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还想重温一下过去的回忆不成。”
姬清河把话故意说的模糊,虞落白根本听不明白。燕祁却紧张的去看虞落白的神情,担心她露出排斥厌恶的神情。
然而虞落白依旧平静,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顾湛听了几句,像是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道:“果然离火剑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阿白,我们换个地方。我就不信偌大的一个城,还寻不到区区一株金乌草。”
虞落白毫不犹豫的就要跟着顾湛离开,燕祁沉声道:“等一下。阁下是说,那一株金乌草是我徒儿落白所需?”
顾湛本懒得理他,却听燕祁称呼落白为他徒儿,不禁美目划过怒意。
他嗤笑一声道:“阿白可不敢当您老徒弟,离火剑宗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做师尊,寻常人可无福消受。我看呐,那边那位心胸和眼珠子一般小的姑娘,做您徒弟才刚刚好。”
燕祁神情一肃道:“姜云并非我徒,只是暂时由我教导,我并没有受她拜师礼。落白与宁澜才是我唯二的两位徒弟,我此生也不会再收第三个徒弟。”
姜云听燕祁这般毫不留情的话,只觉羞恼不已。
她跟着燕祁这几个月,仗着燕祁君子之风,一有外人在场便黏着他叫师父。反正燕祁不会在外人面前直接回绝,谁知道燕祁今日竟这般直接了当的点出两人关系,完全不顾忌她是宗主之女,真叫她像个笑话。
姜云越想越恼,气的一句话未说便跑了出去。与她同来的男修焦急的喊了声姜师姐,便跟着追了出去。
被点到名的虞落白一脸懵,这么说主角君以前和她还真是同门关系,只是不知谁的辈分更大一点。
燕祁看了一眼虞落白,接着道:“既是我徒所需,这株金乌草便交由阁下了。”
他转身对那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李长老道:“那株金乌草劳烦交给他们了,”他自怀中取出一块玉牌,递给李长老,“若有事需我帮忙,直接上剑宗出示这块玉牌即可。”
他几句话便把无数人抢破头想要的玉牌给出,接着走到虞落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