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身 第3章 命定

“不是说早就进城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靖国公府，霍母上前亲自接过霍云腾解下的斗篷，无意碰到他的手背，惊呼一声：“怎么这么凉？”

说着又是吩咐下人去取汤婆子，又是让人熬姜汤，忙忙叨叨好半晌才拉着人坐下来。

“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吗？没顶撞陛下吧？你爹在信里跟我说了，若事不可为就算了，不要强求，更不要跟陛下顶嘴。军饷的事咱们还可以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咱们就先自己垫上，你不要为了这个跟陛下争执。”

霍母孟氏是祁州首富孟德昌的独女，孟德昌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但对她非常宠爱，不仅在她出嫁的时候给她备下了难以计数的嫁妆，更是早早就放出话来，等他百年之后，所有家财都要留给女儿。

当初霍振邦不顾门第之见，坚持要娶一个商户女，不知道多少人都说他是看中了孟家的钱。

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用过孟家的银子，便是孟氏的嫁妆也没动过分毫。

霍云腾许久才回家一趟，不想让母亲担心，就没把自己在宫门外等了两个多时辰的事情告诉她。

他捧着手里的汤婆子，温声道：“您放心吧，我没顶撞陛下。”

他只是说了些赵志明摆着不想听的话而已，赵志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动怒。

至于军饷……哪里是母亲想的那么简单，自己垫上就能解决的？

就算孟家有金山银山，能帮着垫上玄武军的，难道能把大周所有兵马的军饷都先垫上吗？哪怕是能，垫的了第一年能垫的了第二年第三年吗？难不成以后大周军饷就都让孟家来承担了？

更别说军饷背后还有很多其它问题，根本不是银子就能解决的。

孟氏听说他没有冲撞昭和帝，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便转而跟他聊起了家事。

“你弟弟妹妹原本都在这等你，晌午就来了，但你许久没回，他们等不住，就跑去玩了。”

“我寻思着过会儿就要用晚膳了，就没让人去叫他们，等用饭的时候再让他们过来，咱们母子俩先说些体己话。”

霍云腾点头，问起两个弟弟妹妹是否听话，有没有在他和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忤逆她。

孟氏摇头：“那倒没有，钰儿和阿启都很孝顺。倒是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未成婚，娘这心里急得很。你这次回京不急着走吧？有空的时候跟娘去趟昌平侯府，见见他家的三姑娘。那孩子我见过几次，知书达理，相貌也出挑，你若满意……”

“沈三小姐？她年纪应该不小了吧？怎么？还没出嫁？”

“没有，昌平侯夫人三年前不是没了吗，三小姐给母亲守孝，今年九月才出孝期，不然这么好的姑娘哪能等到你回来相看啊？早被人定下了。”

霍云腾哦了一声，抿了口茶，拿自家妹妹来打岔：“说起来小钰今年也及笄了，娘可曾给她看上什么人家？”

孟氏果然上钩，转脸就忘了刚才在说什么，扶额道：“别提了，这丫头年纪大了，主意也越来越大。我前两年就开始给她相看合适的人家，京城的青年才俊都快给她说遍了，她愣是一个都看不上。”

“我原本想着不着急，她若实在没有看得上眼的，那就先不成婚，在家里多养两年陪陪我也好。可谁知……谁知几个月前她却忽然自己相中了一个，我……我都不敢跟你爹说。”

“为何不敢？”霍云腾问，“只要是清白出身，爹不会反对的，他向来不看重所谓的门第之别，只要是个勤奋上进的，对小钰好就可以了。”

“不是出身的问题。”

孟氏头疼地道，几次欲言又止，才勉强说出口：“她相中了徐大人，就是那个……那个身患腿疾的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徐文琰。”

噗……

霍云腾一口茶喷了出去，鼻子眼睛拧成一团，声音也跟着拔高几分：“谁？”

“你小点声！”

孟氏忙道。

霍云腾哪里控制得住，锵的一声把茶杯放到桌上：“她疯了她？”

他今日本就因为徐陌青憋了一肚子气，这会更是把心中火气全都勾出来了。

“京城那么多大好儿郎她不选，偏偏要选那个瘸子？”

孟氏嗔他一眼：“你也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人家徐大人才二十来岁，已经官拜二品，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而且他那腿疾也不是天生的，是当年为了救陛下才受的伤。”

“抛开他和咱们家在朝堂上的那些纷争，还有腿疾的问题，其实倒也是个良配。”

“只是……只是我毕竟是做娘的，说起儿女亲事，自然还是希望你妹妹能找个身子健全的。”

“这不是身子健不健全的问题，”霍云腾道，“那姓徐的阴狠毒辣，心胸狭窄，还仗着自己当年对陛下的那点恩情玩弄权术，蛊惑圣心！这样的奸佞之臣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小钰嫁过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孟氏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火气，劝道：“你消消气消消气，坐下来说话。”

霍云腾哪里坐得住，问道：“小钰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看上他？”

孟氏叹气：“还不是你跟你爹在她及笄礼的时候都没回来，她心里不高兴，撇开下人独自跑到城外去玩，结果不小心摔到一处山坳里崴了脚。”

“是徐大人经过的时候听到了呼救声，让人把她救上来送回了家。”

“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孟氏道，“她回来后就跟我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非要嫁给徐大人不可。”

“她话本看多了吧她？”

霍云腾没好气地道。

“可不是吗，还跟我说什么她正好在及笄的时候遇到了徐大人，这是命定的缘分。”

孟氏劝了好久，说多备些礼物去徐家道谢就是了，霍钰婕却什么都听不进去，铁了心要嫁给徐陌青。

“我看她就是看中姓徐的那张脸了！”

霍云腾想起今日在宫中见到的那个人，裹着厚重斗篷也能看出身形纤细弱不禁风，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还能看。

孟氏瞪他一眼，刚想说哪有这么说自家妹妹的，门外便传来下人的敲门声，说是厨房那边来传话，晚饭已经做好了，问孟氏是现在就摆饭还是等一等。

“等一等吧，”霍云腾道，“我去换身衣裳再来，正好待会儿小钰和阿启他们也该来了。”

他一进京就直奔皇宫，出了宫就来给母亲请安，到现在还穿着赶路时的那套衣裳呢。

孟氏点头：“那你快去。”

霍云腾给母亲行了礼，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等人走了，孟氏才想起什么，嗨了一声：“又让这小子岔过去了！”

被她念叨的霍云腾此时刚走出正院没多远，迎面碰上正往这边来的霍钰婕。

霍钰婕一眼看到他，眼中一亮，蹦跳着跑过来：“大哥！”

他们近两年没见，霍钰婕的个头又窜了一大截，比那些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子高了不少。

霍云腾看到妹妹，眼中也露出几分喜悦之情。但刚刚母亲跟他说的事让他没法立刻和颜悦色地跟对方说话，打量了她几眼之后就端起兄长的架子，板着脸道：“听说你相中了徐家那个小瘸子？”

霍钰婕脸上笑意一僵，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偷偷翻了个白眼。

“人家有名有姓，不叫瘸子。”

“我不管他叫什么，总之你们是绝不可能成婚的，你不要再想了。老老实实在娘给你选的人里挑一个嫁了，别总让她为你操心。”

霍钰婕撇嘴：“你才应该少让娘操心吧？二十一了还未娶妻，别人家儿子像你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

“你……”

霍云腾想打舍不得打，想骂又舍不得骂，只能咬牙道：“你知不知道那姓徐的跟咱们国公府不对付？就是他整天带人上折子让朝廷缩减军政用度，害的现在玄武军连军饷都领不了。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是跟自家人过不去吗？”

“那我嫁过去不是正好吗？”霍钰婕道，“等两家成了亲家，他行事前必定要考虑咱们国公府，就不会再与咱们霍家为敌了啊。”

“笑话！”

霍云腾道。

“那姓徐的阴险狡诈，掌权不过两年，多少人栽在他手里？你若真的嫁了过去，只怕到时他不仅不为国公府考虑，还会拿你来威胁我们！你这是上赶着把霍家的把柄送到他面前！”

霍钰婕气急：“事还没成，你怎知一定会这样？”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因为他救了你一次你就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了？”

霍钰婕许久未见大哥，一见面未能得到一句关怀，就先被训斥一顿，偏偏还辩驳不过。

她气红了眼，转身欲走，却因动作太大自己绊到了自己，身子一歪跌倒在地上。

霍云腾忙伸手去拉，但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她摔倒。

这一幕刚好落在从小径拐角转过来的一个半大孩子眼里，从他的方向看去就好像是霍云腾把人推倒了一般。

跟霍钰婕不同，霍云启三岁时霍云腾就去边关常驻了，一两年才回一次家，所以他对大哥的印象并不深。

相比起霍云腾，他跟霍钰婕的关系要亲近得多。

见姐姐挨打，他惊呼一声便冲了过来，挡在霍钰婕身前：“大哥！你怎么打姐姐？”

霍云腾：“？我没……”

正院的方向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孟氏焦急的询问，想来是有人告诉他世子与大小姐起了争执，她赶过来劝架。

霍钰婕原本撑着身子都准备站起来了，听到动静后忽然两手一松，一屁股坐回地上，哇的一声干嚎起来。

霍云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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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