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与花弄影忽然间被推入了姻缘树,迷蒙中便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这里都遍布了荆棘,寸步难行,她们一前一后,各自前行,每走一步都会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荆棘划开一道口子,眼见一束尖锐的荆棘尖直往花弄影戳来,花弄影本能迅速往旁边一躲,恰巧撞了云破月一个满怀,二人朝地上倒去,地上尽是缠缠绕绕的荆棘,花弄影心道不好,这么往地上一摔,二人岂能完好,闭着眼睛准备迎接刺痛,云破月下意识将自己垫在了下面,把花弄影紧紧搂在了怀中,咬紧了牙关,谁知倒下那一刻,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感受到了泥土的松软和青草的芬芳,二人定睛一看,倒下的位置荆棘条通通化作了青草皮,二人心下迷茫却又庆幸,相扶着站了起来,云破月发现彼此距离贴近得呼吸可闻,暧昧充斥着她的脸颊,她一慌张,忙把花弄影推了开来,刚一推开,那荆棘便如潮水一般涌,把二人又逼近到一块儿,直到二人肢体相贴,才化作青草或花朵退散开来。
“这可如何是好,咱俩难不成就这么一直贴着?这叫人怎么走路!”花弄影无奈地叹道。
云破月想了想,退后了一步,眼见荆棘又涌了过来,她赶紧抓起了花弄影的手,果然,荆棘便退了下去。
“走吧。”
花弄影脸颊一红,默默地被云破月牵着向前走去,仿佛二人又回到了当初在枯木林的时候,那时,也是云破月默默在前走,花弄影静静地在后跟,只是那时,她们的手没有牵在一起。
她二人从结界处进来后,出口如虚空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二人漫无目的走着,毫无头绪。
云破月尽量克制住不满的情绪地:“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花弄影无所谓地说道:“不知道。”
“那我们该往哪里去?”
花弄影再次无所谓地说道:“不知道。”
“你是不是女儿国的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云破月颇有愠气的责怪道。
“我也是头婚,这荆棘丛是第一次来。”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找一根属于我们自己荆棘,带回去制钗,等找到合适的荆棘后出口应该就出现了。”
“这么简单。”
云破月往旁边的荆棘丛挑了挑,选了一枝粗细适中的,递给花弄影:“这枝如何?”
“这上面都是刺。”花弄影嫌弃地说道。
云破月扔了,又重新折了一枝:“这枝?”
“弯的。”
“那你挑。”
花弄影挑挑拣拣,折了一枝充满自信地递给云破月:“就这枝。”
云破月只想着快点出去,忙点头同意。
可是二人拿着那荆棘枝四处茫然地寻找,等了许久,毫无出口痕迹。
云破月质疑:“你没弄错吧。”
“规矩是这样,怎么不灵了呢?”花弄影垂头丧气道。
“算了,坐下歇一歇吧。”云破月淡定盘腿坐下,又一把拽下来了花弄影和自己膝盖贴着并排而坐。
“这传出去多丢人,堂堂女儿国王储大婚,居然都没办法取回一枝荆棘,祖宗啊!你们哪位老人家给儿孙我一点提示啊!”花弄影哭唧唧地呐喊道。
云破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知话音刚落不久,一只鹊儿飞了过来,停在了一茬荆棘上,开始对着二人啼叫,声音清脆响亮,带着空灵的音调,二人一时间听得入了迷,越听眼皮越重,意识开始打混,竟模模糊糊都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相继醒来,等意识恢复清明,眼前出现了一条卵石小径,二人顺着小径走去,莫名其妙居然走出了荆棘丛,一片富饶翠绿的水田映入眼帘。
“我们这就出来了?”花弄影奇怪道。
“看样子是的。”云破月点点头。
“可是荆棘枝呢?”
“不在你那里吗?”
“我以为是你拿着。”
花弄影满脸疑惑:“不在我这里,所以我们并没有取到荆棘枝,怎么就走出来呢?”
“这是哪里?”
“自然还是在你们女儿国境内。”
“可是,不像啊。”
云破月翻了个白眼:“你们国土虽谈不上广袤,倒也不是很小,你哪里就都去过。”
“是有些影子,但屋饰穿着总有些区别。”
“别想了,那边不是有正在插秧的农妇嘛,上前问一问吧。”
二人走向水田,农妇们忙着农作,偶尔互相调笑几句,二人上前彬彬有礼地行礼。
花弄影恭敬地问:“请问几位主家,此间是何处啊?”
那几位农妇仍旧自顾自地说话干活,仿佛没有看见二人到来,也没有听见花弄影问候。
“几位主家,这里是哪儿啊?”花弄影放大了声音吼问道,仍是不见回答。
二人只道这几位农妇羞涩排外,只好向前走去,一路走一路问,却无一人理睬她们,直到二人来到市集,才发现这里其实就是泉都不远处的郊村,再向前走,就能回到泉都了。
二人回到了泉都繁华的街道,花弄影一路掩面,生怕被人认出来。
云破月玩味地笑道:“你这是做甚?”
“咱俩空手而归,被人发现了,岂不丢了脸面。”
“当心!”
花弄影遮住了脸,又顾着和云破月说话,没有注意到一架运货的鹿车朝自己赶来,云破月赶紧把她拉到一边,突然后面不知从哪里冲出两小只追逐打闹的娃娃,二人避之不及,眼见就要撞到两个小娃娃,谁知两个小娃娃竟然直接从她二人的身体穿了过去!
二人被刚才的情景吓得愣住了,定一定心神后,云破月又随意上前与其他路人搭话,不料无一人理睬,她试探性地触碰一下在路边摆摊的老妇,竟摸不到那人,与方才一样,穿过了那老妇的身体,不仅摸不到人,也摸不到物,除了她二人可彼此触碰,其余什么东西都可见可闻不可碰,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忽然,二人身后传来呼喝,锣鼓齐响,号角宣鸣,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浩浩荡荡的王家队伍气势滔滔地朝她们二人走来,御撵中坐着的竟不是戊寅长天,而是一位她们从未见过的女子,这位女子容貌不算精致秀丽,但其气质问鼎天下、华贵凌云,令人望而敬畏、不敢争锋,可谓威仪棣棣而不乏和蔼慈祥,目光深沉而睥睨万物,眼神所及之处仿若包裹着星辰大海,其寰宇之姿堪称真正的君临天下,花弄影身为王储自问从未有过这种王者风范,即使是其母君戊寅长天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气势磅礴。
正当花弄影感慨之际,身体突然不受控制遭受到一阵巨大的吸引,感受到不知要被这神秘的力量牵引至何处,她下意识拉紧云破月的手,却只见云破月也和她一样,正被一股子怪力拉扯着,二人彼此紧握住双手,却还是无法抗拒地被迫分开,花弄影飞撞向王家队伍里的一位女孩身上,女孩骑着一头麋鹿,忽然感到被什么东西砸中跌落在地,闭上眼前模模糊糊看到同行的另一名女孩也跌落在地,而后便晕倒过去,不省人事。
花弄影醒来已将近黄昏,身边伺候自己的侍女来来往往,然侍女称呼自己并非“长公主”或者“太女殿下”,而是“四殿下”,及至照镜子更是吓一跳,自己俨然成了一个小女孩,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灵魂附身在了这位小女孩儿身上,映象中记得自己砸向女孩儿时,有另一名女孩儿也晕倒了,想必云破月定是附身到另一名女孩儿身上了。
后来,花弄影才明白,自己所处乃是女儿国创制之祖、伟大的乙丑文王一朝,此时此刻正是乙丑三十二年初,自己所附身之人,便是下一任女王,而今仅有十岁的丙寅何疏,附身之日,适逢夏节,女王出巡拜神祭祖,王姬及众臣随侍左右。
花弄影附身于丙寅何疏身上,意识虽然清明,但身体说话做事显然不受控制,即使心急如焚想找到云破月也无可奈何,只有在昼夜交辉时分,能自由控制身体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宛然成了这个朝代的旁观者。
小何疏生性活泼,调皮捣蛋且桀骜不驯,又不喜读书,偏爱舞刀弄枪,成日家不是上树逮鸟掏蛋,就是下水田里摸鱼捉虾,简直一刻也闲不住,这与懒怠动弹的花弄影截然相反,看着她每日里风一样玩闹,花弄影感到精神极其疲惫,但也无可奈何。
是日也,太师照常给一众适龄王姬讲课授经,姐妹们都严肃认真听课,即使有神游者,也未有明显现形的,就她一人在课桌下摆弄弹弓,她把弹弓瞄准了窗外树上的一只鸦,却看见三公主在池塘边打骂宫人,于是她便把准头瞄到了三公主的臀上,正要发射之际被先生发现,戒尺落到了头顶,她慌张之余放开弹弓,石子径直射向坐在了她对面的九公主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