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陵宫常年阴冷潮湿,如今更是有刺客闯入,怎么可以让已经卧病的小草儿继续留在那里!”
“小草儿是当今三公主,按照祖宗规定,她就必须待在那里。”
“可现在情况特殊啊,小草儿今年已经十三了,就不能让她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吗?哪怕只是养一段时间病而已?”
“即使孤答应了,还有礼监官员,她们守着祖宗礼法,能答应吗?礼部官员答应了,还有司法监的官员,她们遵着国家律法,她们又会答应吗?”
守武池鱼接旨后赶紧换了朝服进宫,刚走进太华殿便听到花弄影与戊寅长天据理力争,看那架势,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行了礼,默默退让于旁,等候吩咐。
“什么祖宗礼法国家律法!难道就不顾及人伦亲情吗?”花弄影也不管谁来了,只管继续与戊寅长天争辩。
“若说亲情,小草儿打出生时就注定了过继给你大姨母,再说白些,我就是为了常孝亲王后继有人才又喝下子母河水生她的,如今,她是你大姨母的女儿,你大姨母至今未婚配荆妻,孤身一人守护王陵,你要把小草儿接走,你问过躬亲抚育小草儿并和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大姨母吗?”
“只是把小草儿接出来住一段时间,难道大姨母还能想小草儿想疯了不成?”
“放肆!”戊寅长天怒吼一声,王威震慑得满殿宫女和守武池鱼统统扑通跪下,哀求着:“我王息怒!”
“母君息怒,只是您为您的姐妹着想,孩儿自然也要为孩儿的姐妹着想,望母君体谅!”
“谁说你的母君不体谅?”
殿内气氛正焦灼,忽听得殿外传来一个威严却不乏慈祥的声音,众人转头一看,只见守武青冥牵着百草生缓缓走进殿内,众人礼罢,守武青冥牵着寸草生的来到守武池鱼面前,然后把寸草生的手递到了守武池鱼手里:“小鱼儿,以后,小殿下交给你了,她便是你的新主子,你要保护她一辈子!”
守武池鱼震惊的看向花弄影,花弄影也满脸疑惑。
“小花儿是未来的王,她的身边有整个女儿国,而小草儿,就靠你了。”戊寅长天坚定的看着守武池鱼。
“是,臣定不辱使命!”
“母君,这是怎么回事?”花弄影问道。
“你以为就只有你关心你妹妹?孤就不能关心女儿吗?”
“可是……”
“可是孤是王,而你,是未来的王,王室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要懂得顾全大局,心怀天下,你入学读了几年书,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母君,孩儿知错了。”花弄影嘟着嘴,愧疚地在戊寅长天面前跪下,抱着戊寅长天的脚乞求原谅。
“罢了罢了,你妹妹虽受了惊吓,但好在并无大碍,此番离开陵宫养病,就让她和你一起住到书院的紫藤园罢,也让你好好尽尽当姐姐的责任,其余的事就不准你再过问,管好你的课业便罢!”
看着花弄影等人离去,戊寅长天便驱散了宫人,只和守武青冥两相依偎。守武青冥听戊寅长天深深的叹了口气,便安慰她道:“小花儿护妹心切,放心,她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可她不能光是个好孩子,你说,她到底能不能担负重任,女儿国可不只是她一个人有妹妹。”
“她是你的孩子,我在她身上看得到王者之气。”
“好在,小草儿是给她们凑到一块儿去了。”
“是啊,凤鳞殿遭人入侵,亏你机智,居然找到了让小草儿出宫的借口。”
“那还不是你办事得力,所有一切后事都安排妥了吗?”
“放心,凤鳞殿我已经加强了守卫,也请老祖宗多施加了几层防护的结界,至于悄悄去陵宫吓唬小草儿的那个卫兵,我也已经给了她一笔钱,暂时打发她离宫戍边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只是有一事……”
“什么?”
“我与大姐姐讨要小草儿时,她的反应,过于平淡了些。”
“是么?没吵?没闹?”
“不吵,不闹,爽快答应,片刻都不曾犹豫。”
“哦,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什么?小殿下要搬来与我们同住!”
知闻馆中午便得到了风声,整个书院午休吃饭时都在讨论这个消息,紫藤园其余六人前脚刚踏进食堂便听得了满耳朵消息,除了扁舟子,皆惊掉了下巴。
“老大,你怎么这么淡定,好像早知道一样?”流风好奇地问道。
“她肯定知道,别忘了,她可是前长星使玄诚子唯一的得意门生,什么事她占卜不到啊。”回雪笑着说道。
“是吗?这么邪乎,那老大,你还有没有占卜到其他什么好玩儿的事,都给咱说一说吧!”
“去去去,一边儿玩去,占卜的事哪能随便玩儿,小君算到的都是天机,随便泄露天机可是会折福折寿的,别给我家小君瞎添乱。”说着,明月楼便勾着扁舟子去排队盛饭了。
“诶,老八,你怎么眉头紧锁啊?”回雪玩味地看着一脸愁容的云破月。
“这还用问吗?小殿下来了以后,长公主殿下自然要多照顾照顾妹妹了,哪还有时间管她,不仅咱园内老幺的位置不保,连长公主的独宠位置也要不保喽。”羁鸟打趣着捏了捏云破月的脸。
谁知云破月居然没什么反应,依旧皱着眉头,满腹心事的离开了食堂,她似乎已经知道是谁闯进了凤鳞殿,担心和疑惑萦绕于心,至于羁鸟说的问题,她好像有那么点儿在意,又好像完全无所谓,总之胸口,宛若压了一堆乱麻,又重又扎心。
“哎,你干嘛走啊?不吃饭了?我说错什么了吗?”看着云破月离开的背影,羁鸟不知所措的看向流风和回雪。
“平日里越说你呆,你偏生就越呆,怎么就没点眼力劲儿呢?”回雪摇了摇头,自己也排队盛饭了。
“别看我,我觉得她说的对。”语罢,流风便迅速跟上了回雪的脚步。
羁鸟满脑子雾水,只当自己真说错了话,赶紧吃完午饭,给云破月也打包了一份饭菜带走。
云破月回到房间时,只见隔壁花弄影的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看,果然是花弄影回来了,只见她若有所思的平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曾用饭?”云破月走过去问。
花弄影缓缓摇了摇头,有气无力。
“听说你那小妹要搬过来一起同住,人呢?”
“她现在有小鱼儿管,用不着我。”
“怎么说?”
“母君已经下旨,以后小鱼儿的主子便是小草儿了。”
“所以你满脸失落,是因为妹妹被抢了,还是因为护卫长被抢了。”
“都不是。”
“那为何不悦,说出来好让我欢喜欢喜。”云破月笑着挨近茶几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优雅地喝着。
“小云儿,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云破月听到这话,瞬间吓得把刚到嘴的茶咳了出来,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我是说,你觉得我像是个称职的太女吗?”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
“不然呢?”
“没什么。”
云破月心里自己骂了自己几句,她问这句话时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知道误会了她的意思后又在失落些什么,忽然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事,从和花弄影相识后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昨夜师父警告她别让花弄影那丫头迷了心窍耽误了练功,以及今日过早时同堂们对一生所爱的谈论和方才羁鸟无心开的那个玩笑。
“小云儿,你发什么呆啊?”花弄影轻轻拍了拍云破月的脸。
等云破月回过神来,花弄影已经从床上下来凑到她的身边,两人脸面相距不过咫尺之间,云破月双颊一红,下意识脖子往后缩了缩,避开花弄影的目光。
“没什么,适才你问我何事?”
“我说,你觉得我这个太女当的称职吗?”
“何出此言?”
“今朝我又顶撞了母君,看样子,她对我很失望,还说我在书院待了几年,却无半点长进。”
“可是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每次考试你都名列前茅。”
“无关学业,而是身为王储的为人处世,这次似乎真是我错了。”
“你为何顶撞国王?”
“我求母君,让小草儿暂时离开陵宫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好好养病。”
“你的目的实现了不是吗?”
“不过是把小草儿从一个牢笼里,挪到了另一个更大牢笼里。”
云破月看花弄影低下了脑袋瓜,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要摁平她紧锁的眉头,还没碰到她呢,花弄影便一个激灵抬起了头,吓得云破月内心微微一颤,只见她目光炯炯盯着云破月,拉起她一只手恳求地说道:
“小云儿,我们今晚回宫吧。”
“啊?”
“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自从我们入学搬进紫藤园后你就很少回去,但这次是特殊情况,你就陪我回去一晚上,行不行?”
“你先说清楚,要我陪你回宫做什么?”
“我想查清楚,到底是谁闯入王宫企图盗取我国宝贝,最好的方法就是到案发现场去,肯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所以我想夜探凤鳞殿。”
“你是堂堂王太女,别说王宫,整个女儿国哪里还有你不能去的地方,大大方方去不就好了,何必偷偷摸摸搞什么夜探?”
“你有所不知,我今天早上便和母君提过想揽下此事,可后来因为小草儿的事和母君顶了嘴,母君便斥令我这段时间好好待在书院学习静心,顺便照顾好小草儿,其他的事皆不许我多问了。”
“你对这个妹妹倒是上心,既然你为了这个妹妹顶了嘴,现下也算如愿以偿了,何不就听从吩咐,好好照顾你妹妹。”
“我听你这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你不高兴吗?”
“有吗?”
“有!你不会……在吃味吧?”花弄影疑笑着看着云破月。
“吃什么味?”云破月脸红到耳朵,赶紧“镇定自若”地倒了一杯茶饮下。
“还装呢?小虫儿走后我就这一个妹妹,这种醋你也吃。”
“我没吃醋,只是觉得你母君的决定非常正确,带小孩儿的确可以让一个人迅速成长起来。”
“这个成长的机会就让给小鱼儿吧,毕竟她也是接了旨的,况且小草儿也不小了,十三岁了都。”
“所以呢?”
“所以今天晚上你必须跟我走。”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凭什么?”
“就凭……你放心不下我。”花弄影玩味地捏起云破月一缕头发轻轻扫了一下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