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麟甲...血色红翎...是戚公!戚公亲自带兵前来了!”
安州军中谁人不知与戚公一同作战何等畅快淋漓热血沸腾,谁人又不将能与戚公一同作战视为最大愿想!
惊喜来的太快太突然,朱英勇惊喜之下忘了收声,与他一同趴在坡后却看不见的队友耳聪至极,齐刷刷眼神炽热的望向他,
朱英勇被有如实质的目光烫热了脸,忙稳下心神先仔细将望远镜收入怀中,精亮双目如恶狼一般紧紧盯着下方无知无觉的队伍,语气难掩激动严肃道:“戚公率军已到两千米之外,最迟不到半刻钟可到,众兵听令,弓箭准备,随时待命!”
众人心中激动,却压抑着满腔热意,低声齐应!
***
山坡下,拥堵小道,
“啊救--!”
“不想死的都给本王闭嘴!区区虫蛇蝼蚁就将你们吓破了胆,本王要你们何用!谁再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本王就要了谁的脑袋,这就是下场!亲卫听令,速速杀蛇赶路!”
楚湘到底是号令过万军的人物,因他突然露面且一剑将被吓得失了神智乱喊乱叫的下人劈死,无头苍蝇般躲闪逃窜的队伍被他暴戾强硬的态度,及那红的刺目的鲜血摄得死寂般安静,随即被奴役惯了的身心下意识便身体僵硬的行动起来,
楚湘满脸狰狞,手握犹在滴血的宝石佩剑,瘦削的身躯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目光阴狠盯视着满身抗拒害怕,却仍是任劳任怨驱蛇的亲卫奴仆,忽然怒嗤了声,
正准备转回车厢时,忽觉脚下马车一阵轻晃,他忙扶住车厢,正欲叱骂车夫,却先被一道破了喉般的叫声惊得脚下一个踉跄,
“敌袭!有敌军!!!”
话音刚落,众人还未回神,大地颤动,疾如雷鼓的马蹄声忽然奔至,
与之同时,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嗖嗖袭至,随着声音戛然而止的,则是一个个全来不及防备的亲卫兵重重砸地之声,仿佛只是眨眼间,方才还站如标枪的亲卫便如同被收割的粮稻躺了满地。
“快,快护驾!亲卫队速速御敌作战!”
“快驾车,跑!!!”
“有敌袭!保护王爷!不要慌!反击!!!”
密集恐怖的箭雨与哀嚎嘶吼中,楚湘甚至不敢去看这支幽冥般突然袭至的恐怖偷袭者来自何人,便被这一个照面便杀气凶猛的攻击,吓得生不起丝毫组军反击之力,高声喝叫着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逃到渭岭,好将这一群逆党拦在城外,再肆意射杀,以报今日折辱之仇!
可惜的是,当他浑浊慌恨的眼中映入一抹鲜红时,就注定他永远到不了渭岭,也不可能心想事成了。
戚知霄没见过湘南王,但重要人物必在重重保护中间的道理亘古不变,
只是她没想到湘南王的亲卫如此不堪一击,也没想到能在乱世拥兵十万,虎踞一方的湘南王,竟是一个瘦骨嶙峋,满脸刻薄,神情慌乱,眼露怯惧,看不出丁点豪雄气概,反而如同瘾君子的形象。
削铁如泥的精钢宝刀,只需轻轻寸进,就可将南地隐患彻底了断,
戚知霄手臂半抬纹丝未动,头盔与面罩中露出的锋冷双眸,在凌乱拼杀的战场锐利划过,另一手倏地挥出落下,数名从各方提刀砍来的亲卫便被她瞬间斩在马前,
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滚烫腥锈的热血喷了楚湘满头满脸,因被寒刀逼喉而惊恐半张的口中也溅入一股腥腻,被他无意识吞咽入腹,
咽喉肺腑瞬间如被灼烧一般沸腾欲呕,然慑于颈上冰冷刺骨的寒刀,纵然胃腹翻滚,他却连喉头滚动一下都不敢,松垮丑陋的眼皮颤动撩起,刚欲试探开口,甚至连将自己逼于刀下的凶手是谁都没看清,便忽觉喉间一凉,胸中剧痛,光影飞驰,随即,天地失色,永坠黑暗。
曾经威名赫赫,拥兵数万,叱咤南地的湘南王,就这样鲜为人知,堪称草率的死在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里。
自车队骚乱开始便躲在车厢里惶恐瑟缩的王府幕僚,眼睁睁看着湘南王被人一刀割喉踹入车中,死不瞑目,紧绷到头脑欲炸的恐惧却在看到车门外那随意瞥来的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眸时,被生生堵在了心中。
车厢内如鹌鹑一般低着头挤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幕僚中,唯有一人转过头对着死不瞑目的湘南王露出一个不假掩饰的冷笑。
湘南王已死,亲卫兵便也失了主帅,只需将此消息,或是他的头颅亮出来,这场战事立刻便可以停止,
但戚知霄杀了他,却并没有要将消息公布的意思,便连看到湘南王死亡的亲卫下人,要么在喊出之前被她封了口,要么便是慑于她的煞气噤若寒蝉。
她就停在车旁,高座马上,游刃有余的将附近姿态畏缩冲将上来的亲卫兵随手斩下,
六百三十人对五千人,八倍多之差,可从气势上看,前者却以碾压之势打的后者丢盔弃甲全无招架之力,
戚知霄看得分明,这五千人根本没有斗志,其中单被安州军汹汹杀气吓得落荒而逃的兵士就不在少数。但敌兵再弱,也可以当做练兵一用,倒是队伍中随同的辎重马车数量,与身价无数的湘南王,相差甚远。
马车内,有一人一直小心窥视,从她身上肉眼可见精工打造的黑麟战甲,到滴血不沾削铁如泥的精钢利刃,再到她方才一番匪夷所为,虽看不见她的面容,却已从中猜到她定然是这支强大队伍的首领,且背后势力定然不小,
低垂的眼眸明暗流转,片刻后渐变坚定,
顶开挤挨在身旁散发着汗臭与骚气的狼狈幕僚,那人猛然行到车门边前,跪地昂首,快声说道:“大人容禀,楚湘有重物暗藏他处,普天之下唯在下一人得知,请大人留在下性命,在下愿弃暗投明,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车外刀枪碰撞,喊杀冲天,一片噪杂混乱中,他说的又低又快,除了警惕已刻入骨髓,耳力惊人的戚知霄听见,便是仅一米之遥的车内众人都没听到。
待那双极具威压的冰冷眼眸,锋利如刀般射来时,殷朗浑身僵冷,心中狂跳,眼眸发颤,煎熬等待中,灼亮的狂热猛然自眼中蔓延开来!
郑其峰与一众精骑都曾作战杀敌,对上这等孱弱敌手,虽觉失望但也都如鱼得水,所到之处如恶狼过境,死伤无数。
而庆梅一众女兵虽勤练不缀,却是头一回上阵杀敌,激动之下忐忑难免,或是得天眷顾,第一次对敌便遇如此软弱无能之兵,杀人的桎梏便未受到半点阻碍轻易突破,
且随着一个个中箭倒下,被刀砍伤,被马蹄踩踏,不停哀嚎的敌兵倒下或逃走,众女兵冰冷的血液一点点变得滚烫,一双双美丽眼眸中的神色越来越冷,光芒却越来越亮,挥刀的速度更越来越快,越战越勇!
她们没有大喊大叫,一个个紧闭双唇,神情肃冷,周身散发的战意竟比精骑兵更加锋利,看得不小瞥来的其余安州兵士都不由体寒咋舌。
直到将所有逃兵驱赶回来,所过之处再无人敢举刀对抗,庆梅与郑其峰二人同时下令收兵,从抵达突袭到战事结束,一共用时才不过半个时辰。
二人安排完战后诸事快速赶来复命时,便见以毛色漆黑发亮,四肢矫健,高大俊朗,物似主人型的战马黑旋风为中心,两米之内空旷干净,地面却红的发黑,
而车队右侧靠近山坡一带,却不知何时竟堆起一座近三米高的尸堆,尸堆前方,则跪着百多名无人看管,却姿态臣服的降兵伤员,
而能威慑敌军至此者,普天之下,唯那威风凛凛的战马之上,气势更加逼人的女子不作他想。
二人目中惊颤,却又觉理所应当,戚公曾以一敌万杀得凶名在外的乱军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如这般区区千百军众,实在不值一提。
倒是那独独躬身立在马前,被好命留下,衣着狼狈,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更令人好奇。
但凡称霸一方者,背后皆有强兵为倚仗,而不论太平或乱世,养兵造器都是最为烧钱的地方,是以便他手中有钱粮百万,在数量之多无法估量的财宝面前,也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然殷朗在湘南王手下见惯煊赫权贵,领军大将,却从未见过如眼前这个黑甲杀神般叫人琢磨不透,气势强大几可伤人的冷酷之人,
湘南王今已五十有余,经营南地三十余载,而南地又属大濛国排得上数的富庶之地,仅是南地税收每年便有百万之巨,这还不算平日里,逢年过节,诸地官员商贾时不时的孝敬,
再至乱世四年间,多少达官显贵,富贵豪绅,几乎倾家荡产送上门来只求庇护,更是趁此礼崩乐坏之际,不顾百姓死活,大肆横征暴敛,巧立名目抄家敛财,
湘南王之富,可称海量如是。
他是在末世初年凭借过人的才智,及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入得湘南王之眼,后他多次为湘南王出谋划策脱颖而出深受重用,至今已然为湘南王引为心腹,
信任到连湘南王府数年积攒的财宝数目,如此秘密之事都曾告知于他,也因此,在劝谏湘南王放弃与镇北军背水一战弃城而逃时,湘南王才会决心下的那么快,
便连将王府钱财分处藏匿轻车上路,也是他出的主意,而今湘南王已死,名下公子要么死在战场,要么死于流矢,湘南王妃早死于内宅争斗,府中姬妾庶子们被他进言以可以安定梵城留守的军心,实则为路上累赘为由留在梵城,此时,恐早已成为刀下亡魂,
所有能有机会知道财宝的人都已死绝,是以这数万万之巨的钱财宝物,普天之下,便唯有他一人知情。
可方才他已将这足可引得各方豪雄冒险也要抢夺的巨额之财告知,眼前这位连立在炎夏炙热的日光下,都叫人感觉遍体生寒的黑甲首领,竟只是予他淡淡一瞥,不曾惊喜,不曾惊讶,甚至那双自始至终都冷漠含煞的眼眸,都不曾流露出丁点贪婪之色,
不知是被烈阳照得,还是被眼前人气势慑得,粘腻的汗珠自额头鬓角一滴滴砸落,将血红的地面浸得乌黑,
殷朗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眼瞳被汗液刺得酸疼,跳动飞快的心脏因对方莫名的态度震得闷痛,他手脚冰凉,喉头滚动,却大气不敢出,
然而与之同时,他又发自内心的欢喜激动,
骤闻巨宝而面不改色,其人身手高绝,下手干脆利落,手下纪律严明,战力超群。由小见大,仅是几百人便能将几千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是他手中如此强兵有几千,几万,便是如今在南地横行霸道,以常胜军为名的镇北军也绝不是对手!
若能与此人麾下效力,何愁壮志不能施展,何愁不能名扬天下?!到时莫说统一南地,便是将江北的镇北军辖下占领也未尝不可!
但他知道想要为这样真正的强者所信所用,急之不得,在财宝未得手之前,他的命必然不会动,而要回到被镇北军团团包围的绝境之地取得宝藏,更非三五日可行,
在此期间,他有足够的时间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有足够的时间看一看,这个人,值不值得他效力,有无霸主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