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此动静惊震而严阵以待的江吉军,个个神情紧绷,握紧刀柄,数双凌厉眼眸瞩目下,巨大红漆铁门嗡声开启,
时值晨光东起,黄白日光自那红漆铁门内放射而出,似是被那光芒刺到,众人眯眼看去,一道气势逼人的修长身影便已从那光芒中策马踏出。
近到可以将对方容貌尽收眼中时,戚知霄勒马停下,身后三百骑熟练整齐勒停静坐马上,如最忠诚的士兵落在前方修长高挑的女子身后,锋利沉静的目光静静射向百米外气氛肃穆的队伍身上。
安州境处绿树成荫,日光高照,清风徐徐,炎夏时节,却不叫人生出丝毫燥热。
然此刻,值此让人轻松惬意之处,却气氛凝滞,暗流涌动,明明人数过千,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双方谁也无意率先开口,概因彼此都知,率先开口之人,在此次约谈中便首先就落了一分。
戚知霄做事雷厉风行,不愿浪费毫无价值意义的时间,但同时,她又极有耐心,她可以在潜伏时卧在丧尸之侧一动不动一整夜,也可以以身为饵,等被丧尸包围抬手可伤生死刹那时绝境反杀,现在不过是无声对峙,对她来说与休息并没有什么差别。
锋冷的目光在前方位置微错的两人身上漠然打量,习武之人极其好认,江吉军大将军庞星虎身形高大魁梧,一双浓黑霸眉尤其让人记忆深刻,军中军师谢山河人称笑面虎,一张温润俊脸,一身儒生长衫,一把羽扇,极具标志性标签贴在身上,眨眼间,戚知霄便已明了二人身份。
以谢山河的心智阅历,同样一眼便看出百米外一人领于众人身前之人便是此次约见的安州之主,可那一马当先疑似安州之主之人,虽气质凛冽威压甚重,一袭黑衣将修长高挑凹凸有致的身形勾勒分明,明明白白,不遮不掩的昭示着,她是一名女子。
将安州翻天覆地重焕生机的竟是一个女子,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但她身后那数百骑劲衣肃杀士兵臣服效忠的姿态却又不像在作假,
他收敛惊愕与同样面有愕然的大将军微不可察对视一眼,实话说他们想过多种可能,却独独不曾想过,被他们视作威胁的对手,竟会是个女子,这着实令人有些,震惊,及荒诞。
然此时明显不是愣怔之机,在看到大将军点头后,谢山河收整神色,坐马在侧,率先开口:“在下江吉军谢山河,今日前来特与安州城主为两地太平,相约一见。”
他抬眼望向对面冷漠女子,微微一笑,“想来这位,就是力挽安州的城主阁下了。”
既是军师开口,方善安自然当仁不让,微微打马上前,却仍停于后位,抬手一揖,温文一笑:“江吉军大名威震四方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安州城主戚公麾下,方善安。安州与江吉比邻而居,虽有不清不明,但也算得相安无事,然为两地太平,将不清不明之处理清归位,我安州,自当以诚相待。”
好利的一张嘴,好深心计之人。
一句话点名对己方知之不浅,道出安州城主威名,却又崇敬忠心不将主公之名宣之己口,虽言如清风般将江吉霸占安州铁矿一事不计前嫌,但也强硬直指要想和谈,先将铁矿还来之意,虽然他只是自报了姓名,但能在这样的场合开口,就已证明此人身份之重,也更表明他所言,就是安州城主之意。
谢山河微微颌首浅笑,半眯的眼内却精光连闪,观其貌至多二十出头,但面对强军面不改色从容镇定,说话不卑不亢滴水不漏,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一颗玲珑七窍心,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然不能小觑。
心中下沉,目光却看向面上蒙着黑金面甲,只露出一双冰寒锋冷的眼,幽深难测一直不曾开口的女子身上,
戚公,一个女子,竟称之为公。
戚知霄没什么谈判经验,她从不参与基地派系斗争,也有可以独善其身的本事,行走末世,就只有一条,那就是靠实力说话。
她只是习惯了单刀直入雷厉风行,却不是空有武力脑袋空空,方善安这一招出其不意直接便将主动权握在己方手中,而今日赴约,本就是江吉军主动邀请,若要谈,那必然要拿出诚意,若是不愿,那么经此一事,也就能看得出是敌是友。
他们若是上道还自罢了,若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戚知霄冷冷瞥了眼前方千百江吉军,主动送上门来的把柄,不笑纳,还待如何。
几乎是她的目光冷漠却带着冰寒威压意味扫来时,庞星虎便觉气息紧滞,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强烈的危机感突然袭来,逼得他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时刻留意此方动静的江吉军见此,也都哗的下按在刀柄,眼神锋利,上身前倾,刹那间,便已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安州军自然也毫不示弱,几乎在同一时间皆手按刀上,目光咄人,气势猛增,顷刻间,安州界碑之地,一片肃杀。
就在场面一触即发时,浑厚爽朗的笑声忽然凭空乍现,“在下庞星虎,久闻戚公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女中豪杰,巾帼飒爽。”
庞星虎抬手驱马上前,一手执缰,一手抬起做请状,虎目灼灼注视冷酷不动分毫的女子:“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你我近邻更应如此才对。此次本就为此而来,不知戚公可愿移步下马详谈?”
以二人身份,彼此都知谁先开口便有低人一筹暗显示弱之意,但此言一出,本是踏入敌营有被围困之险,却因这一句,瞬间扭转局面,
若去,便得要深入不知是否有暗兵潜藏的江吉军窝点,有自动入瓮之意,若不去,倒显得胆势不如人,怕了他,矮了一筹。
“不必麻烦,既然要谈之事与安州有关,再没有比安州界碑之地更加合适。”
戚知霄自然不惧,也听得分明他话中小小阳谋,冷声说完,她忽地抬起右手曲指向右,“所有人右移五十米,原地待命。”
“是!!!”
话音落下,数道踢踏之声轰然齐响,不过转瞬,几百骑兵已在右方五十米处整齐列队。只这一个照面,二人气势便高下立现。
有此威势,也难怪一城兵将尽皆拜服于一个女子麾下。但要统帅一城,光靠气势是完全不够的,她到底有何本事,或是她背后所靠何人,还是那神兵就是出自她手?
而此举不仅在气势上反压一头,也有意无意将了一军,戚知霄若应下前往,便是入了江吉军的包围腹地,即便身后几百米就是安州守军,可擒王在手何惧兵将。
却偏偏此女子出其不意,直接命手下众兵后退,只留一人在侧,庞星虎若不顺势,那便魄力连个女子都不如。
庞星虎面上不变,抬手挥了下,身后众兵也随即左移五十米,至此,安州界碑之处,便仅剩四人马上相对。
若要生擒对方主帅,只怕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而五米外马上所坐,还只是一名女子。只要擒下她,安州便可收入股掌,连那神兵也可收入手中,只是,这一切的前提,得要是这个女子,当真是安州之主。
深沉虎目暗光流转,无意触及对方似乎无觉,又似乎已看透的漆黑眼眸时,倏然脑中清醒。
“湘南军在安州惨败,必不会轻易罢休,湘南王与镇北侯一战不论谁胜谁负,其想要扩大势力吞并你我都只是早晚而已,届时敌众我寡,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只不过是战死不屈,或是屈居人下罢了。然我江吉军听命于朝廷,纵如今天下大乱,也断然不会拜于无皇令在手之人麾下,今日一见戚公,我便知戚公同样非是愿屈居人下之人,故,我与戚公所谈,便是唇亡齿寒四字。”
戚知霄并不为所动,锋冷的目光扫了眼他脸上大义凛然之色,淡淡说道:“江吉军拥兵数万,兵器无尽,且不论两军彼此消耗,即便是全军压来,也是胜负两说。而安州军虽不过寥寥,也无所畏惧。唇亡齿寒一说,大可不必。与其谈此,不如说说,安山铁矿归还一事。”
“......”
庞星虎微愕,虽然与这个女子短短交锋两次均被她压了一筹,却也没想到她的言语行风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就算她有神兵在手,安州军不过两万,而他方兵马十万数不止,若要攻打安州也绝无败算,可她言语之间没有分毫惧意,且始终目的明确,油盐不进。
铁矿在手便是拥有强兵在握,四年间江吉军中的兵器已可供十数万兵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且百般打炼,刀刀锋利,虽他现下并不差兵器,可也不愿意将已被划为己有的宝山拱手让人。
戚知霄心中冷笑,吃到嘴里的东西岂会轻易吐出来,换做是她也不可能拱手相让 ,但既然是主动送上门来,断然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此次赴约所谈之事本就在意料之中,再耽搁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从前安州无能护矿丢失于人无甚可惜,但今日安州早已今非昔比,是我的东西我自当要不差毫厘的拿回来。听闻庞大将军身手高强,单枪匹马一敌百千,既然庞将军拿不出诚意,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戚知霄冷眸看他,“我胜,安山铁矿即刻归还,你胜,安山铁矿便就此奉送,言出无悔。刀剑无眼,生死勿论,庞大将军,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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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