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路 第40章 第 40 章

“...共计黄金八百万两，白银五百万两，银票一千六百万两，已为您准备银票八百万两购粮...”

方芸儿捧着清单对屋中装配银枪弹药的女子细细说道，饶是她已见过了知州府私库之巨，也不免被昨日三百余人身上卸下的金条银锭银票震撼当场。

但随后便是满心欢喜，在安州城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库银存余，安州如今兵多，又封城封路，只出不进，再多的金银粮食也禁不住这般花用，此次出行及战事又几乎算是将安州大半个家底掏空，她没有经商的头脑，也没有如戚公那般可畅行天下的身手，便只能尽己所能将每日花用算得精细再精细些，在不苛降军兵的前提下，能省一文就是一文，

按理说她一个女子本是没有资格管账掐银，可有戚公在她身后站着 ，她又是戚公身边唯一贴身伺候的人，还经了戚公默许插手银钱后勤城务的权利，是以，过惯了大手大脚日子的各处官员，很是体会了拿钱不易，花钱小心的经历。

方芸儿知道她如今备受尊敬是托了谁的福，自然就更用心的为恩人办事，只是没想到戚公这次出门不仅带回来那么多宝马良驹，还带回了泼天财富，有了这么大笔金银，不论是城防也好，买粮也罢，还是抚恤伤兵，发放赏银，就都有了足够的底气！

“戚公，您之前吩咐我造录的军中名册已统计完毕，在册的兵将共计两万一千八百五十人，其中战死一百三十人，已都按您所说标记另注，请戚公过目。”

戚知霄将弹枪入套，没去看桌上厚厚的银票，抬手将军名册接过仔细翻阅。

字迹清秀干净，赏心悦目，册上所记军中兵将姓名家世，年龄职务入军时间，甚至连她没有吩咐过问的功绩都贴心的在名下详细记录。两万多人，这册子足足录了半尺高不止，

锋利的目光在册上认真划过，只有在看到名字被红笔划掉处才稍稍停顿片刻，“这是什么。”

方芸儿一直屏息等她检查，听她问话，只抬眼看了下她目光停留的位置，便立时回道：“回戚公，是有些兵士战死沙场，但却又无法确认身份的，我便单独圈了出来。”

战场无眼，多的是死后连具完整尸身都难以辨认的尸体，生时拼尽全力，死后却成孤魂野鬼。

戚知霄垂眸片刻，啪的声合上名册，抬眸看她：“军名册重中之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生前有名，死后也不能无名，再撰一本识名册，人册相照，就算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也知道该为谁立碑。”

方芸儿蓦地心头大震，眼眶酸热，忙深吸口气福身应是。

“名册机密，许你城中畅行，亲兵里调两人与你随同保护。”

说完后戚知霄起身朝外走，“去女兵营。”

三百女兵自那日有幸听得戚公降言后便茅塞顿开，卯足了劲不分日夜，不惧疲苦顶着烈日，如同长在了马背上一般拼力训练，

虽才不到一月，可将此视作背水一战的女兵们攒着这股劲，硬生生练了出来，于体力上她们确实不如男兵，可扬长避短，练好了腰臂加以战马加持，虽还不至能胜过锋锐骑兵，但却已有了可与之一战之力。

而骑兵自古便是兵中最强，坚定了信念，磨练了体魄，锤炼了心智，军中例比中几无一女兵战败，虽一方有战马相助，并不对等，但正如戚公所说，她们本就比他们少了一双脚，现在加上两双脚也属应该，而战场之上，本就没有公平一言，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无路可退时，要么逆流而上，奋勇向前，要么就被浪涛拍下再无声息。

此时已经入夜，人静灯熄，军营中也几乎一片寂静。然西营校场上却火把猎猎，马蹄声声，风声锐劲。

与大半月前相比，庆梅本就泛黄的肤色更黑了不少，她身穿黑蓝色军服，一双带着坚毅的眼眸忠诚崇敬的望着身前女子，“三百女兵如今皆已升入西营，如您所望，我等勤练马上功夫，刀枪剑戟，人马合一，寻常步兵，乃至军中强手也少有落入下风，营中众人臂力皆有百斤之重，可连射百箭百刀而不疲，马上奔战一日还可有战斗之力，”

她唰地下单膝跪地，仰首抬手声音铿锵有力：“戚公，我等虽为女子却不输男儿，也可冲锋陷阵为您奋战！但有战，属下为女兵营请命，请您准许我等，利刃出鞘，上阵杀敌！”

戚知霄站在锣楼上看着下方那三百骑面容坚毅，身形劲健，不知疲倦，一匹匹翻坡跨越，一刀刀不留余地，一箭箭命中红心的女兵，夜风吹起她身后黑发，也将独属于她的冷冽嗓音吹送：“那就时刻待命吧。”

*

夜幕褪去，晨曦初露，连日战事才毕，安州城内已安然恢复。一阵清脆利落的马蹄声踏破晨间安宁，在亲兵林立，把守森严，气势咄人的城主府门外齐齐勒停下马。

验明身份后，一道高大遒劲的身影快步奔入直往左院而去。

“禀戚公，兵马已调集完毕，随时等候您的命令！”

“禀戚公，城兵传信，江吉军使者有信送达！”

江吉军？

戚知霄微微凝眉，脚下不停，一趟远行，回来后又接连处理城中诸务，不过休整三个时辰不到，便再次整装齐备，院中守卫的亲兵自觉留下两人，其余人整齐有序的紧随跟上。

方善安如今就住在城主府中，前来汇合正听见江吉军之事，也在瞬间就明白来者何意。而递过来的信中所书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清雅沉稳的面上从容一笑，“江吉与我安州距离甚近，安州被袭他们不可能没有探到，迟迟没有动静，属下猜那日天降神兵时，江吉军就在不远处，故才有此约您峡谷一会。”

说完他不禁心中暗叹，乱世果然要靠实力说话，从前的安州江吉军根本不屑一顾，便是戚公接手以少胜多打败黄义军后，江吉军也只是派人前来慰问，实施打探之图，

而今，安州神兵威震，不需戚公开口，江吉军便主动递信约见，从不被看在眼里，到如今被敬为同等相待，甚至忌惮的对手，戚公仅仅用了三个月时间，而这，就是实力！

“江吉军屯兵数万却还主动请您前去相会，属下猜断应是和谈，但江军一直以来低调，我们也不曾与其打过交道，不知其善恶。戚公若要应邀，还需严加防范。不过，”

他转眸看她忽然笑道：“说不得，安山铁矿不费兵卒便可以拿回来了。”

江吉军既然主动约谈，就证明了他们在忌惮安州，至于铁矿，是要拿回来，但已经不再是唯一选择。

戚知霄翻身上马，垂眸看他：“你留下处理此事，想要谈，就让他们拿出诚意，什么时候谈，等我回来再说。”

主动相约便已是落入下风，而戚公也不是谁想见，便能轻易见得。

方善安没再进言，退后一步躬身揖拜：“是，属下恭候戚公凯旋。”

*

从乞牧回城到离开，戚知霄只在安州停留两天，凡事不宜迟，安州的商人会将粮仓一事告知，但难保不会消息泄露，也许那粮仓早已变成空仓，也许会有其他人无意发现，也或许藏的确实隐蔽还安然无恙，但是与不是，只要价值得当，总要亲自一探究竟。

若果真毫粒未损，才是让她捡了便宜。

弗亭位处徐州与安州交界，据江富豪所说，粮仓就藏在交界处的荒山之内。出了安州地界，明显感觉气息不同，更具体点说，应该是自出了石峰峡谷就大有不同。

安州境内乱军盗匪已经肃清，百姓入城，春种俱收。即便前几日有敌军入侵，兵败后也已退的干干净净，安宁重现。

安州与徐州虽然相连，但中间空白之地就占了百里不止，而这百里之差，就是天堂地狱之别。

麦田倒塌，焦黑狼藉，蝇虫飞舞，断肢可见。

“好饿啊...我饿啊...”

“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抢，不能抢我的东西，我就这把叶子，就这一把啊，来人啊救命啊！”

“别打别打，就一口就一口，一口能救命就行，他娘你快吃，吃一口，啊？”

“有吃的，给我也吃一口！”

“我也要，也给我一口！”

“戚公，”

张朝阳见她马速放慢，目光看向荒道右侧树叶稀疏的小林下争相夺食的流民，轻轻驱马上前，沉吟问道：“可要属下前去安排？”

他的话并非是无的放矢，自戚公接手安州以来，境内百姓及境内流民再三筛核身份后都许入城以工代存，只是此后安州封境，百姓只可在境内走动，任何信件物品不得送出，安州太平之况并不被外人得知，再加之历经几次战事，百姓都以为安州大乱或已沦陷，才再无流民进入。

树上只有枯枝，树顶却一片苍绿，安州境内道旁自然生长的绿草在这里也很难看到。戚知霄知道，人在饿极了时，别说是草叶，树皮，只要能嚼的动的东西都能咽得下去，

她并没有心生恻隐，末世里的生存条件比这里更艰苦千百倍，起码这里有没被污染的植物水源，没被污染的飞禽走兽，可以饱腹饮用，而末世，物资被人为限控，紧缺饥饿时，连变异的动植物，尸体，乃至活人都吃。

她看了眼废田里被蝇虫包围的残肢，转回仍在为一把树叶争抢个个瘦骨如柴的百姓身上，起码这些人还没有跌破人性底线。

“走。”

荒凉官道上，轰隆隆的马蹄声急如骤雨，在来不及躲藏如临大敌的百姓身侧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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