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燕南一再拒绝沈堂为她包扎,奈何她现在动不了,而沈堂又是个一根筋儿,燕南只能妥协,心中思量,若当真守不住秘密,是否要杀人灭口。
好在燕南的伤口多数在上臀部,若是当真缠上绷带,根本无法解决排泄问题,所以在燕南的一再要求下,沈堂只在她的伤口处虚虚地盖上了一层干净的白布。
看着沈堂离开,房门被关上,燕南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着床前放着的水碗,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是出汗,又是失血,她现在急需补充水分,可是又怕水喝多了,会想去茅厕。犹豫了半晌,她伸手端起水碗,小小地抿了一口,含了一会儿后,方才咽了下去,以缓解嗓子火辣辣的感觉。
喝了水,燕南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确保不会暴露什么后,这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吱呀”,房门被推开,沉睡中的燕南警觉地睁开双眼,看向门口的方向,一眼便看到了进门的沈堂,他的手里端着托盘,浓重的药味随着他的到来,在房间里散开。
燕南心里有一瞬间的感动,随即升起一阵烦躁,道:“大人,您不必如此,标下实在受不起。”
为了保住秘密,她必须硬起心肠。
沈堂似是没听出燕南的语气,笑着说道:“军中医师太忙,索性我左右无事,便将熬好的药给你送来,只是顺便而已,燕百户不必放在心上。”
燕南皱紧眉头,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烦躁,道:“大人,这种事您只要吩咐一声,让曹强他们过来便可。现下梁国大军未撤,您应该与大帅一起商议如何退军,而不是在标下这里浪费功夫。”
“就在方才,大帅已派去使者,以梁国三皇子为挟,逼梁国退军,短时间内,梁军应不敢轻举妄动,燕百户安心休养便可。”沈堂来到床边,将药碗递了过去,道:“温度刚好,燕百户喝药。”
燕南看了看面前的药碗,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道:“多谢大人,您可以回去了。”
虽然燕南说出的话句句恭敬,语气却十分不耐,沈堂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怜惜燕南之才,并未放在心上。
“燕百户歇着吧,我会知会你们百户所的人过来照顾你。”
燕南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平静地说道:“多谢大人。”
沈堂端起药碗,起身走向门口,待来到门前,却转身看向燕南,问道:“燕百户,为何你对我那般反感,可是我做错了何事?”
燕南一怔,随即说道:“大人说笑,您是上官,标下怎敢对您不敬。若标下说话行事有不当之处,还请大人海涵,莫要与标下一般见识。”
沈堂沉默地看了燕南一会儿,打开门走了出去。
时间一晃而过,距离燕南被打军棍已过去七日,她身后的伤口也已经结了痂,虽然还是行动不便,到底不必担忧喝水问题。沈堂自送药后,便没再来过,这七日一直都是李方恒在照顾她。
这日傍晚,燕南正趴在床上看书,李方恒突然兴冲冲地推门走了进来,道:“百户,梁国退军了,梁国退军了!”
燕南一怔,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李方恒喘匀了气,笑着说道:“七日前,大帅派使者前往梁**营送信,以梁国三皇子相要挟,要求梁国退军。三日前,梁国派出使者过来和谈,大帅与其交涉后,与今日达成和谈,梁国大军退出楚国边境,并用苍城作为代价,交换梁国三皇子。就在方才,探子来报,梁国大军已退出楚国边境。百户,梁国退军了,这场仗我们打赢了!”
燕南也跟着激动起来,笑着说道:“退军便好,不枉我们战死那么多兄弟。”
李方恒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燕南,道:“百户,这都是您的功劳,若不是您抓住了梁国三皇子,这场仗怎么可能这么快结束。”
燕南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道:“仅凭我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抵得过梁国几十万大军,这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说到底我有机会生擒梁国三皇子,都是那些战死的兄弟用命争来的机会。”
“燕百户说的没错,这场仗能打赢,都是那些战死的兄弟用命换来的。”姚广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沈堂。
燕南一愣,刚想起身,就听姚广温声说道:“燕百户身上有伤,不必多礼。”
燕南重新趴回床上,道:“标下见过大帅,见过沈副将。”
姚广摆摆手,关切地问道:“燕百户的伤恢复的如何?”
“回大帅,标下的伤已无大碍,再过几日,便又能征战沙场。”
姚广满意地笑了笑,道:“如今梁国大军已退出边境,短时间内,应不会再有征战,燕百户不必他想,好好养伤便可。”
“多谢大帅关心。”
“本帅已将此次梁国退军之事,如实上报朝廷,想来过不了几日,论功行赏的圣旨便会降下,到时燕百户便不再是燕百户了。”
沈堂应声说道:“大帅说的是,燕百户此次立下大功,理应请功受赏。”
“两位大人过誉,标下愧不敢当。”燕南顿了顿,接着说道:“若要请功受赏,标下只愿朝廷下发给战死将士的抚恤金能多些,对那些伤残的同袍能照顾些,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姚广和沈堂对视一眼,对燕南不由肃然起敬,就在人人都为打了胜仗欢喜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能从这场战争中获得什么,而燕南想的却是这场战争带走了多少将士的性命,他们身后事该如何处理。
“燕百户大仁大义,本帅受益匪浅,你好好养伤,战后事宜交由本帅即可,定不会辜负为国捐躯的将士。”
“多谢大帅!”燕南此话说的真心诚意。
燕南的父亲燕青是武将,常年在边疆打仗,她母亲放心不下,便随丈夫一起出征,燕南便是生在边疆,从小受的教育是忠君报国,见过最多的是从战场上回归的战士,他们筋疲力尽,他们衣衫褴褛,他们浑身沾满鲜血,但他们眼底的光不灭。虽然燕南渴望权势,却也真心希望战士们都能得到善待,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战死的。
虽然两军已经达成和谈,梁国大军也已退出楚国边境,但真正放梁国三皇子回归的时间却是在一月以后。在这一个月里,梁钰依旧是囚犯的身份,虽然衣食不缺,却只能被困在姚广为他安排的宅子内。
临行之前,梁钰向姚广提出要求,要见燕南一面。姚广考虑了考虑,便应了下来,由沈堂带着,前往燕南的住所。
燕南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过两日等结痂掉了,她就能和往常一样操练。沈堂带着梁钰过来时,她正在蹲在地上洗衣服。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去,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起身行礼道:“标下见过大人。”
沈堂挥挥手,道:“燕千户不必多礼。”
前几日论功行赏的圣旨已经降下,燕南因擒获梁国三皇子梁钰连升两级,直接由百户升到了千户,正五品武官。除此之外,还有两百两赏银,布匹粮食若干。
燕南花了五十两买了一个小院,只有正房三间,一间客厅,一间卧房,还有一间当做杂物间。随后孙全带人又在院子里,给搭了间厨房,又垒了茅厕,这小院才算是五脏俱全。
沈堂看看梁钰,又看看燕南,道:“梁国三皇子想在临走之前见你一面,大帅便命我将人带来,我也算幸不辱命。”
卸去伪装的梁钰是个长相俊朗的年轻男子,不过他那双眼睛非常有特点,即便沈堂不做介绍,燕南也能一眼认出。她拱了拱手,道:“燕南见过三皇子。”
“你叫燕南?”
“是,正是燕南。”
梁钰转头看向沈堂,笑着说道:“沈将军,我能否与他单独说两句话?”
沈堂一怔,随即说道:“我正有些口渴,不知燕千户房中可有热水?”
燕南应道:“有,桌上水壶中便是,大人请自便。”
“好。”沈堂转头看向身边的军士,道:“你们随我一起吧,正好参观一下燕千户的小院。”
“是,大人。”
燕南看向梁钰,直截了当地说道:“三皇子有话不妨直说。”
梁钰笑了笑,道:“燕南,你可知为何这次和谈这般顺利?”
燕南沉吟了一会儿,道:“燕南猜测,三皇子在梁国的地位很高,应是梁国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所以梁国统帅才会投鼠忌器。”
“你可知此次梁国大军的统帅是谁?”
“梁国大将程前。”
“不,是梁国二皇子梁琦,也就是本皇子的二皇兄。”
“那个身穿银色盔甲的男子?”
梁钰眼底浮现惊讶的神色,道:“你见过他?”
燕南想起当时自己吊在城墙上,梁琦搭弓射箭的情形,道:“打过一个照面。”
“这场仗真正的赢家不是你们,而是是他。”梁钰话音一顿,随即扬起嘴角,道:“不过成王败寇尚未可知,你可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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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