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镇,处于朝曦与云澜关于恒河交界,出了它往东走不过十里就到了云澜的沧源郡,虽是挂着镇的名但大小不亚于一般城池,反而因为两国交界恒河流经格外繁荣。
在这里你既能看见潇洒大气的朝曦姑娘,也能看见温润儒雅的云澜书生,但更多的还是商人,朝曦本来就不抑商,而云澜自温如玉上台,也放开了些商业政策。因此啊,这灵毓镇建得是精致又大气。
朝曦的使臣停在了灵毓镇的驿站暂做休整,乘着有时间,林思拉着林岚和罗晞陪她一块来逛逛灵毓镇。
这次朝曦明面上派了五十余人参加云澜皇帝的葬礼,除了是正副使外,还有一位专门用来保护林思的武将,甚至于原本应该藏于暗处的副暗卫长甄峤都直接暴露在外,以林思宫女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一品居,林思她们先来了这点了些特色菜,毕竟要去云澜还是要了解一下他们的饮食习惯的,灵毓靠近云澜,云澜人也不少,饮食风格应该也是中和两国的。
……
“小二!”林岚发脾气道,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能在菜里吃到了沙砾。
来这本来是听那驿站里的驿丞推荐,说什么一品居是灵毓镇最好的酒楼,到这时看着人是有不少,还以为东西不错呢?结果呢?味道尚可,但味道再好也掩盖不了菜都没有洗干净给人带来的气愤。
“来了!”小二听见声音忙赶过来,低头问道,“不知这位客官有何贵干啊?”
林岚用手指了指她刚刚嚼了两口吐出来菜,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怎么弄的菜,菜里还能有沙子!”
“怎么可能!”小二十分惊讶,“我们老板特别讲究这些的,我们的菜里不可能有沙子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感觉错了!还是想说我是来故意的找茬!”
“我没这个意思。”那小二说道,但那表情看起来就是觉得她是来找茬的。
两人的交谈使得周围吃饭的人都看向这边,指指点点的,但大部分人听着都像是在说林岚的不对。
林岚很是恼火,她直接掀了桌子,甩了一片金叶子钉在倒地的桌子上,拉起林思,说道:“真是晦气,不吃了,我们走!”
“别太计较,毕竟地方小,你能指望人做的多好。”罗晞拍拍林岚的肩说道。
走到楼下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们,“几位先等等。”
回头望是一个穿男装的女子,女子向林岚她们抱拳,说道:“几位好,在下余秀儿,一品居的老板。”
“怎么,打了小的还来了老?”林岚怼道。
“这次的事情是我家小二处理不周,还请几位给些时间,想比几位也想要个清楚的结果吧”余秀儿说道。
“怎么,你还想查?”罗晞挑眉,好奇的问。
“既然几位在菜里吃出了沙子,那自然是要检查一遍的。”余秀儿说道。
“怎么查?且不说可以被用来做证物的菜已经都被推到地上不会有人愿意再尝,但就说掉在地上就算之前没沙子现在去吃也能吃到了。你,想怎么查?”罗晞饶有兴致地看着余秀儿,好奇她想怎么解决。
“郎君可能不了解,本店的菜都是统一清洗的,沙子总不可能是炒时带进去的,若是没洗干净总不会单就你们一桌。”余秀儿说道。
“不问一下是哪道菜吗?”林岚说。
“不必,若真有材料不干净就代表他们偷懒了,那是不是你们吃出来的那道菜又有什么区别,只是还没发现而已。”余秀儿说道。
罗晞看向林思,起了兴趣,便问她要坐下来等吗。
“那就看看余老板的处理结果吧。”林思选择留下来看看这人会怎么处理。
几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林岚跟着余秀儿派出的下人一块去后厨查看,余秀儿将下人递过来的林岚丢下的那枚金叶子递还给林思,并吩咐人端些点心上来。
罗晞伸手接过,拿在手上转了转,问:“余老板这是相信我们是无辜的了?”
“只是觉得以几位的气质不想是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就能出卖良心的人,具体情况还有看查出来的结果。”余秀儿接话。
“其实晞有些好奇余老板为何会选择叫住我们,按理来说,你私下去查是最好的结果,这闹大了可就于你这名声不利啊。”罗晞问,林岚和人吵完就自己甩头离开,并且还把桌子掀了,怎么看都像他们无理取闹,稍微运作一下就可以把一起责任推在他们身上,但这真去查可就不一样了,林岚跟着呢,万一出了问题,对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牌子可是一大打击。
“可能是因为我觉得我不能仅仅作为一个商人吧。”余秀儿说道,“而且我认为问题就像伤口,与其一直把它藏着掖着等它腐烂最后无药可救,不如一开始就暴露出来及时挖去。那样或许最初会痛,但起码不伤筋动骨。”
“很难得决断,也不知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这样一个你来。”林思说。
“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看的多了罢。”余秀儿摸摸鼻子,说道。
“见你也没比我们大多少,怎么语气这么沧桑。”林思开玩笑的说道。
“大概是见得多了。”
“这倒挑起了我的好奇了。”林思说道,想起来因华夫人的话。
“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能说吗?不能说就算了。”林思开口,在罗晞对她摇头前。
“也没什么不能说,毕竟是我的经历,就是你们未必能听下去。”余秀儿说道,有些感慨。
“想来余老板也看出了我和这位女郎君出生很好,尤其是这位女郎,真正钟鸣鼎食之家出身也不为过,大概是出身过的高,使得我们女郎和世间隔了一层,这次出门家里长辈也有让她见识一下世间百态的意思,如果余老板不介意可以把你的情况和我们女郎说一说。”看出林思真的对余秀儿的经历好奇,罗晞向余秀儿说道。
“既然两位想听,那我便说一说吧,可能不怎么好听。”
“说起来两位可能不信,在八岁前我都是生活在平民窟的,和我年迈的养母相依为命,八岁那年我养母病情加重,告诉我我不是她的孩子,还给了我一块玉佩,说是她捡到我时我身上带着的,说她不能再陪着我了,说希望我能通过那玉佩找到家人,如果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卖了换钱吧。养母去世,我把那块玉佩卖了,换了口棺材,安葬了我养母。然后我就开始独自流浪。”
“一个八岁的小孩能做什么呢,不外乎乞讨和偷窃,我被好心人施舍过也挨过不少打,甚至差点被人卖了。直到一次偷到一个妇人身上,刘姨和我母亲是手帕交,两人极为要好,而我和我生母极为相似,我被带去见了她。我的生母出生朝曦一个小世家,我的生父则是云澜贵族。他们因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在一起,却在我丢了后相互指责分居两地。因为我的往事我父亲的家族不愿认下我这个丢脸的孩子,而我的母亲却极心疼把我当瓷器一般小心。明明两个都未再婚娶,对我却像有天壤之别。”余秀儿说到,没什么情绪变化,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很感谢我的母亲,她让我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人。大概是小时候的经历吧,我想改变平民的生活。也想过走仕途,可我对政治真是一点天赋也没有,更不要说我还是两国混血,没了官场这条路,就只能试试商业了,钱也是样好东西,或许是真有天赋,我做的还算不错,但可能就是有些死脑筋。”余秀儿自讽道。
“我觉得你做的不错啊,谁说商人就不讲仁义了呢?不是有无尖不商吗?”罗晞说。
“无奸不商不是形容……奸诈的吗?”余秀儿小声说道,其实她文采不怎么好。
“你们两用的是两个不同的词,他用的是尖锐的尖,你的是奸诈的奸。他说的是古意,你用的是传歪了现意。”身着青色书生袍的男子走上楼了,点了点余秀儿的鼻尖,“叫你平时多看点书不看。一开始的无尖不商指的是米商做生意时,除了把米斗装满外还会再舀上一点,要让米斗里米冒尖,只是后面传着传着就变样了,而大多数人比起相信商人会让利更愿意相信商人奸诈。”
“原来是这样啊。”余秀儿摸了摸鼻子,对他笑笑,然后向林思她们介绍道,“这是……”
“我是秀儿的未婚夫,蒋汀。不知几位是?”
“我姓乔,这位是我主家的女郎君。”罗晞简略的带过,乔是他父姓。
余秀儿刚想解释她们在这的目的,派去检查食材的人就一脸不高兴的跑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一脸得意的林岚。
那天向余秀儿行礼并说道:“回郎君,是我们的问题。”
“哪样食材?”余秀儿问。
“几样水产,和两样蔬菜。”
那些还留在这的食客都十分惊讶,没想到真是一品居的问题,看向余秀儿,想知道她会怎么处理。
“还有别的问题吗?”余秀儿问。
“只是菜没洗的很干净,大概就过了几遍水没有认真去洗。”那人说。
“十分抱歉,在座的各位不管菜有没有碰,点的菜包不包括那几样食材,我都照价赔偿,另外还补偿五两银子就当耽误各位午饭了。”余秀儿站起身对在座的人说道。
“至于这两位顾客,你们的菜我十倍赔偿,另外拿出十两金子来感谢你帮我们发现了这一问题。”余秀儿说道,“同样如果有发现一品居菜品或者服务的不对,都可以投诉,只要核证为实,十倍补偿您的损失,并有十两金子的赏金。”
“同样的规则适用于所有的一品居,我们所有会在大堂一侧开一面公告墙,所有被发现的问题,以及真假,连同奖励和解决办法都会写上。”蒋汀对余秀儿的话进行了补充。
那些个客人其实也没那么在乎一点沙砾,听到一品居有赔偿了,甚至还给了解决方案就又继续吃饭了。
一次完美的危机公关。